无玉瞌睡了一会儿,醒转过来,司空玫还在昏睡,见她呼吸均匀,也不多作担心了。突然,传来阵阵‘劈擦’声,正是无聊,向李大夫打过招呼后,他信步走去,那后院倒是宽敞,木板铺就的长廊下去,是一片空地,种着药草。药田前堆着一大堆木材,旁边一个手中拿着大斧的赤身汉子,动作停顿起伏,无玉一见,脸上便有惊色。
这汉子左脚在前,右脚立后,腰身略微矮下去,左手立柴,右手抡斧,一劈一落,极有韵律,两三尺的柴条,不见得锋利的斧头,一落便是分为两半,中间木纹光滑如镜,那大斧少说也得百斤,在他手中竟如同玩具一般,这等力量,非得有千钧之力不可。
无玉看了一会儿,那汉子眼光扫视过来,似乎十分不满,冷哼了一声,停了下来,‘咚’的丢下斧头,朝后院的侧房去了。也不见怎么的,无玉走过去,想要抡起那斧头,手里一抬,竟觉得少有的沉重,以前他试过,自己完全能够单臂举起百多斤的东西,而这大斧竟如此沉重,他单手只能微微抬起一侧,要想上抬,却更加重了,他估摸着,若用双手,也不一定能举起来。
“林无玉,你干什么?”突然,身后有人喝道。无玉转眼看去,却是刚才那个小胜,无玉笑道:“我看刚才那个大哥砍柴,这斧头这么大,我想看看有多重。”小胜哼道:“那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多了几分力气,像个疯子一样。”
无玉道:“那大哥叫什么,我看他很不寻常哩!”小胜道:“快点离开这儿,这后院是药田,你少来这里。”无玉仍然保持微笑,道:“小胜哥,我带人寻医至此,刚才……”小胜冷道:“你干什么与我无关,快点走吧,莫要妨碍我了。”他提着药篓子,是要去采药了。无玉看他也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样貌倒是普通,只是语气中带着冷厉,让他也觉得有些心头发麻。
想着也无趣,无玉便离开了,又在司空玫身旁待了一会儿,突然她单手一张,喊道:“水……给我水……”无玉连忙端了水喂给她,道:“我的大小姐,你可要快点醒啊。”喝了一口,也许是太急了,竟呛着了,无玉忙在她后背拍了拍,以前梁晓清照顾他时候也这样,好一会儿,她才又安息了下来,不过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见她双颊滚红,摸一摸额头,竟如同火烧。
李大夫走过来,道:“这里夜太凉,她感染了风寒,烧的很。晚上你最好在这儿守着,给她热敷额头,那里有炉子,水壶,盆子,帕子,你自己看着。千万不可让她打脱了被子。若是明日咳嗽,我再用药。”此时,李大夫已经差遣小胜给她覆了一条暖被,用以御寒。
无玉点点头,道:“好的,我会照看她的。”虽然觉着有点麻烦,但从认识来,司空玫至少也没起害他的心思,至于两人为何来此,可能是天注定吧,也可能是意外,不过他倒乐意到外面走一走。最关键是,他竟有点小小喜欢这个司空家的二小姐了,当然,她也许只是一个好的朋友,其他,无玉倒是没有多想。
到了晚上,的确是有些冷了。无玉听到司空玫不断地喊叫,也不知喊些什么,无玉烧了水后,司空玫脚不断乱蹬,无玉只得守着,给她翻来覆去的盖好被子,才盖上,她又是一瞪,踢了开去,无玉无奈,只得急忙给她覆盖上去,不敢让她受凉了。一连许多次,无玉不断叹气微笑,但也只得重来的做。司空玫一无所知,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清不楚的话了。
趁她稍微消停时候才能喘一口气,到了下半夜,自己一身大汗,司空玫身上也是香汗淋漓。
到下半夜,后院的月光照了下来,正逢她停了下来,无玉抹着额头的汗水,笑道:“想不到你睡觉也这么不安分,若是我以前,恐怕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了。”看司空玫时,见她安稳睡了,自己看着看着,听不到半丝声音,也渐渐按着床沿睡着了。
第二日,李大夫起得特别早,在后院打了一套操之后,来看两人,见无玉趴在地上,摸了摸司空玫的额头,也差不多退烧了,轻声道:“想不到退烧这么快,昨夜没听到咳嗽,嗯,也差不多了。你小子倒是挺有耐心的,恐怕是到了丑时后才睡吧。”说完,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阳光照射进来,司空玫醒转过来,看到无玉伏在床头正在酣睡,又看了看周围,丝丝药香钻入鼻孔,墙壁上挂着药柜,显是医馆无疑了。
自己全身似乎好受了许多,只是肋下有些酸胀,倒也无碍,看无玉睡得正香,也不便打扰,蹑手蹑脚的汲上了鞋子,穿了挂在身边的衣服。走出去,正见李大夫在给人把脉,前面坐了两人,一个是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另一个是个中年美貌妇女,看起来是一对夫妻。那妇人哭哭啼啼地道:“李大夫,这东北口就您一个大夫,求你可一定得救一救我丈夫啊。”司空玫听了,也明白了,现在两人在边沙城的东北城门口,而且还没有进去太远,心里一喜,这样倒是好了,若是进这西域深了,说不定还招惹了麻烦,她知道,在这边口,看似有着危险,但都是明面上的,若是到了里面,势力交错复杂,说不得有人认识自己,勾心斗角,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上了两人主意,倒更加不得了了。
李大夫惊道:“皮三,你这几天吃了什么,几天没见,就成了这样。”看他时候,几乎骨瘦如柴,脸上长着不寻常的红色小痘,有些还抓破了流出了脓水。皮三道:“我也没吃什么呀,和她,和我娘子一块吃的呀。”那妇人道:“对啊,家中都是一同吃喝的,天天吃的东西,别人也买了,但就我家的一个人着了。”李大夫问道:“你感觉怎么样?”皮三挠了挠道:“前两天全身都痒,接着起了痘子,抓破了直流脓水,您看!”李大夫连忙用手中的黑色小棍子打掉他的手,道:“还挠,说不得就是你自己挠出病来了。”
那妇人惊了一下,忙道:“对了,昨晚呕吐了一夜,我问他时候,他模模糊糊不曾醒来,到今天早上才见了清醒。”皮三也道:“对呀,昨天你叫我我就觉得恍恍惚惚,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今天一起来,感到身上轻多了,一阵风就把我要吹走了。”
李大夫道:“那就奇了,你们吃的没问题,就你一个人,似乎是中了什么毒。”三人各自抓耳挠腮,不得其法。司空玫见此,大声道:“可能是衣服上出了问题也不一定啊。”李大夫见她,站了起来,睨了一眼,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司空玫微笑道:“没什么事情,多谢您了,大夫。”李大夫‘嗯’的一声,也不理睬,望着皮三道:“那我问问你,你最近买了什么没有?”
皮三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没有什么,我很少出去买东西的。”司空玫笑道:“那就是这位婶婶买的咯。”那妇人看了一眼司空玫,道:“买?对了,前些天我给他买了件衬在里面的衣服,来,你看看。”她将皮三的外衣一脱,露出里面一件花色锦绣的薄衣,道:“就是这件,昨日在上岁楼买的,我也常去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大夫摸了一摸,闻了闻,摇头道:“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等等你们把衣服给我送来,让我再看看是不是这个的问题,也好给你对症下药。”皮三忙点头,道:“是,是。”那妇人道:“还等什么。”她看了司空玫一眼,笑道:“这姑娘回避一下吧。”司空玫‘嗯’的一声,又进了房间,一会儿,只听得李大夫道:“皮三,你回去一定得多多洗澡,总是没坏处的,明日差遣人来一趟。”
两人连忙道谢,那妇人道:“这是您的诊金。”李大夫点了点头,两人便出去了。李大夫喊道:“小胜,快把这衣服抬到后面去用少量水泡一下,然后晾起来,记住,水不可太多了。”司空玫倒是有些纳罕了,这用水浸泡衣服,到底能有什么用?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背后一人蒙住了她的眼睛,司空玫当然知道是无玉,故意问道:“是谁啊?”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想要亲密地说一句:你猜猜。话未说出,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司空玫的手肘反撞到无玉的腰部,无玉连忙放开,叫道:“我的天,你又造反啊?”司空玫拍拍手哼道:“造什么反?我们有很熟么,还学会开我玩笑了。”
无玉懊恼似的道:“什么玩笑,我只想让你猜猜我是谁嘛。”司空玫咯咯弯腰笑了起来,无玉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现在好了,我肚子疼起来了。”司空玫笑道:“那我可管不着,再说了,这儿就你那么无聊,不是你还能是谁?”无玉哼道:“要是知道这样,昨晚我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抖搂出去,看你还羞不羞?”
司空玫道:“什么事情啊?昨天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说不出的舒服。”无玉道:“你是舒服了,可怜我了,你说一说,若不是我,昨天你蹬被子这么多次,起码得有……”司空玫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千万别说了,不然我撕了你的嘴。”
无玉抓住她的手,嘿嘿笑道:“不说了,好,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
司空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玩意儿,算了,我懒得理你了。”说完,转身偷笑了起来。无玉正待说,却见李大夫走了进来。
他神色严肃,眼神带着无玉看不懂的郑重,道:“你们两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