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坊里由一名身着鱼鳞铠的统军率领着一群禁军呼喊着蜂拥而出,看样子总在二百人上下。
薛万彻冷笑了一声,猛地大喝一声,催马前行,竟不回避,就那么直挺挺冲着十倍于己的敌人杀了过去。双方甫一接战,他铁槊横扫,立时扫翻了七八个,随后他一提马缰,乌骓马飞身越起,一下子越过了约四五丈的距离,落脚处却在那统军身边。尉迟恭狞笑一声,铁槊在手中轻轻闪了一闪,槊锋已将那统军攮了一个透心凉。
薛万彻狂笑一声,双臂一紧,竟硬生生将那统军的尸身高高挑了起来。
这个时候坊里一片寂静,交战的双方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兵刃,呆呆地望着战阵中央那挑着一具尸身狂笑不已的战神将军,似乎连厮杀都忘记了。无论是薛万彻的亲军还是北衙禁军,都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那根本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杀戮的怪物,这样的怪物,是人所能战胜的吗?
“镗啷”不知谁将兵刃率先扔在了地上,随即“镗啷”之声四起,一干禁军纷纷扔下兵刃四散奔逃,转眼之间,除了薛万彻和他的二十余名亲兵,便只剩下扔了一地的刀枪兵刃了。
这局面连薛万彻也有点意外,他啐了一口,骂道:“奶奶的,这他娘的算哪门子军队,一群软蛋。”
一开始,张士贵对于这样一支骑兵小队的出现并未予以重视,他随随便便拨了一百人马去包抄这支骑兵队的后路,他自己依然一心指挥部下与东宫率兵对峙。然而却不料这一小队骑兵剽悍异常,对抄袭自家后路的禁军根本不予理睬,一鼓作气便冲入了张士贵部队的后队。
气急败坏的张士贵定睛观瞧,这才看清楚带队的竟是以勇武闻名的左卫大将军薛万彻,他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立刻意识到必须的先阻止这支骑兵,于是高喊口令,禁军除前面的千余人仍虎视眈眈监视东宫率兵外,其余部队纷纷转身,后队变做前队,近千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纵马横槊的薛万彻。
薛万彻大叫道:“北衙禁军的兄弟们,李世民谋刺太子和齐王不成,现已被皇上拿下。你们都是皇上的禁军,不是秦府的爪牙。皇上派某家来传旨,立刻拿张士贵去问罪,皇上已然下敕,凡是跟从张士贵的将军士卒,只要弃械归顺朝廷,既往不咎,原职录用。若是执迷不误,立杀不赦”
“秦王败了,不可能啊秦王怎么会败呢?可要是秦王没有败的话来传旨的就不可能是薛万彻呀”一时间张士贵的心里思绪万千,完全没了一个时辰前的自信。
就在这时候张士贵身后鼓声大做,东宫率兵已经搞清楚状况开始进攻了。北衙禁军里除了少数的高级将领以外大部分都是被张士贵骗来的,此刻得知他们正在进行谋反的军事行动后立刻军心大乱,纷纷弃械投降。
不一会张士贵身边就只剩下几百名亲军和十几名心腹将领了。
谢叔方攻打秦王府的行动却不太顺利。秦王府中的兵力委实太少,防守偌大的一个西宫,处处防而不密。杜如晦思虑再三,在接到谢叔方兵临永安门的叹报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弃守永安门,退守承乾门一线,如此一下子便将防守的地域缩小了一半,而众将家眷及王府妇孺大多集中在宫北,承乾门外多是天策府的治事机构,例如位于永安殿偏殿的弘文馆以及位于西偏殿的天策亲军府。谢叔方没有攻城器械,只能驱士卒攀爬城墙,在永安门处耽搁了约两刻工夫,进入西宫后搜检永安殿等殿宇又花费了些时间,待得挥军承乾门,已是近辰时了。
杜如晦手中提着宝剑在城墙垛道上来回巡曳,两只眼睛警惕地关注着城下齐府兵的动向,全然不顾城楼上四处横飞的箭矢。在他身边,秦行师率领着五十名秦府护军紧紧相随,这是杜如晦手中最后一支机动兵力,随时待命准备对防线上的薄弱处予以支援。此刻在城墙上,除了身着盔甲的军将之外,还有许多妇人往来穿梭,她们为战士们搬运石头箭矢,救治包扎伤员,还在城墙上架起了四口大锅,烧得滚沸的面汤以铜盆木桶盛出,一个接一个传到垛口,倾将下去,立时便有几个齐府兵丁惨叫着翻滚到一边。因此城上作战人员虽不足三百,但总人数却有七八百人之多。
杜如晦轻轻吐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位于承乾门门楼处的秦王侧妃杨氏面前。她神色焦虑的屈膝坐在箭楼门厅的台级上,脸上稍稍带了少许疲惫之色。
杜如晦来到这母子二人身前躬身道:“王妃还是带着小王爷下去吧,这里刀箭无眼,矢石横飞,实在太不安全。王妃纵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总要为小王爷打算打算吧”
杨氏没有答话,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在城楼下指挥向后殿抬送伤员的宫女们,和绕在她们身边一捆一捆向站在台级上的军卒抱送箭簇的长沙郡王李恪,良久方才答非所问地道:“恪儿虽
小这份胆量却也实实难得,他日比成大器”
她转过头对杜如晦道:“司马大人,你去忙你的罢,不用管我们母子。战事瞬息万变,都要靠你一个人撑着呢,敌楼之上太乱了,你是殿下的心腹重臣,身上的担子重,一定要擅自珍重,不可轻冒矢石。我们母子不用别人照应,我不及平阳公主,没有她那样的巾帼气概,也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却敌,敌兵不退,我和恪儿就不下城楼。”
杜如晦苦叹一声,却也无暇再说别的,只得一揖告退,转身向着城墙西侧快步走去,边走边叫:“东段贼人架来了两架梯子,这边弄点大石头送过去,再在那边城墙上就地架一口锅,烧沸汤备用??????”
李世民在临湖殿里看着身边的长孙氏和李承乾,焦虑、担忧、欣喜、羞愧、自责诸般情绪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心中也不知是一番什么样的滋味。他并不担心李承明堵玄武门外,在他看来这反倒是一件好事,让自己有机会将大哥的儿子们一网打尽。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成功了,所余的担心只是大哥在长安苦心经营九年,偌大势力,会不会随着他从马上中箭坠下的那一刻起均将烟消云散呢?最可恨的是那个郑文信,怎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李承明识破呢?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大哥的支持者和心腹属下会不会全部到向承明呢?虽说一个十几岁的幼童不至于让自己提心吊胆,可是不除掉他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借他的身份兴风作浪的。
还有就是朝中的文武百官又将如何看待自己呢?一个诛兄杀弟、忤逆老父罔顾人伦的畜生?日后自己还能用忠、孝、节、义四个字去要求他们吗?他们会不会暗中在背后耻笑自己唾弃自己呢?玄武门内这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后世史书将会如何书写呢?
玄武门城门大开,尉迟恭手举长槊带着五十骑呐喊着向外冲来。常何和侯君集带着千余名禁军紧随其后。
李承明对杨不悔道:“射死他,快射死他??????”
杨不悔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来朝着尉迟敬德连珠般射去,尉迟敬德号称大唐第一勇士,最擅长使槊避箭,只见他在马上连晃了三下竟然将杨不悔的三箭都躲了过去。只是紧随其后的一名天策亲军到了霉,被杨不悔的大羽箭射中了左肩,惨叫一声跌落马下。很快就被后面飞驰而来的马匹踩成了肉酱。
眨眼间身披乌黑战甲的尉迟恭已经冲到距离李承明不到十丈左右的距离。左手提缰控马,右手将一杆黑沉沉的马槊夹在腋下,发出一阵癫狂的叫嚷声,向李承明直冲过来。
李承明身前的楚王府卫队的阵形转眼间便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支羽箭打着旋儿向李承明飞了过来,曾正午用刀挡了一下,便斜斜飞开,没能伤到人。
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尉迟恭跨下战马腹部被长槊刺了个窟窿,红呼呼的鲜血和白花花的内脏器官随着那杆长槊被拔出了体外,溅得周围的士兵满头满脸都是。刺中尉迟恭战马的正是李承明去年在太原时并州行宫监守王敬送给他的那名昆仑力士。
尉迟恭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此刻战马被刺中,马尚未倒地,他的两脚已自马镫内抽了出来,随着马栽倒的方向一抽身,竟然稳稳站在了地上,只是马槊不能再用,顺手将一柄近战的宝剑抽了出来,大喝一声,将一柄不知何处刺来的长槊荡了开去。
这个时候尉迟恭距离李承明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李承明大叫道:“杀了尉迟恭者,本王赏金千两,官封大将军。”
“李承明,你的赏赐是送不出去的。某家这就送你到阴曹地府与你的父亲兄弟团聚。”尉迟敬德狞笑着大叫道。
刘连章拉着李承明向后退去,曾正午等楚王府的侍卫纷纷举刀向尉迟敬德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