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侯府这样的人家,规矩大讲究多,林清浅非常不习惯,看得出来太太李氏也极为拘束,就怕一个不注意就丢了林府的脸面。
侯府添了新丁一屋子夫人媳妇说的都是吉利话,说的都是孩子教养之事,林清浅一个姑娘家又插不上话,委实是无聊得紧,好在郑惠儿还时不时来与她说说话。
郑侯夫人一直都没闲着,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她自觉脸上无光不说,还是去给亲家母告错,两位母亲自在一处说话。
郑侯夫人面露惭愧道:“妾身在这给郡主告个错,棋儿媳妇自嫁到静安侯府,样样都是好样的,侯爷和我心里十分熨帖,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的,这事说来都是我对不起儿媳妇……”
东方雪也是齐王府出来的姑娘,大宅门里那些事她并非是一无所知,连那等小门小户里头事儿也不少,侯门大院的当家夫人哪里又能面面俱到,庆幸的是女儿外孙现在都好好的。
她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何况自家女儿往后还是这府里的媳妇,释然道:“叫亲家母,没的生分了不是,好在芷儿母子平安,只不能便宜了那等心思龌蹉之人。”
“亲家母仁义,那等吃里扒外的下人是小,定要揪出那捣鬼的幕后之人。”
东方雪无意插手人家府里的事,她只要女儿安好,道:“亲家母说得是。”
自两家接亲以来这两位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今天这么多话,算是开始交心了,外面就有丫鬟道:“禀报郡主、夫人,江太医到。”
郑侯夫人道:“小心伺候着,就说我们片刻就到。”
“是”
太医院院政江太医国字脸、三角眼、高鼻梁,胡子不算长但也可是把着捋一捋,不光是个精神矍铄的全能老太医,还是天龙皇朝妇科圣手。
不过京都好多官员家都是请不到他的,因为他老人家接生得看心情,关键是还不怕得罪人。
郑侯夫人与清平郡主出来见着江太医正坐在如意云纹太师椅上,一手里端着青花瓷茶杯,一手中的茶杯盖捋着茶叶,甚是悠闲。
郑侯夫人之前完全没有想到来为儿媳妇儿接生的是江太医,此刻堆满了笑意道:“让江太医你久等了,原本是该让我家侯爷亲自感谢才是,只是他还未归府邸。”
清平郡主也道:“多谢太医救我女儿一命。”
江太医道:“清平郡主、侯夫人客气,老夫也是受人之托,何况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清平郡主狐疑道:“江太医难道不是侯府请来的?”
江太医道:“侯府有人等在宫门口不假,若是等老夫出来怕是日头都要西沉了。”
他也不顾郑侯夫人的面子,径直说了出来。
听他如此一说,其中必有缘由,郑侯夫人问道:“那江太医到底是受何人所托,我静安侯府可不能白受了这份恩情。”
江太医看了一眼清平郡主,道:“此人说来与郡主倒是有些渊源。”
郑侯夫人向清平郡主投来询问的目光,后者亦是摇头道:“江太医你就别卖关子了,今儿个被惊了心,哪里想的起来甚。”
郑侯夫人委婉,清平郡主直接。
江太医也不是想藏着掖着的,实在是这两位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道:“就是庆国公府世子。”
清平郡主与庆国公府的关系确实不一般,齐王的大女儿嫁到林府,小女儿就是庆国公府的夫人,只是清平郡主一直与夫君在驻地,所以两家走动不是太多。
她此次就是为着林清芷才回来的。
“玉儿?”
清平郡主心道那孩子怎么知道芷儿要太医?
“正是,要不是他亲自进宫,老夫哪能脱身!”
纵然他如今不复当年那般风光迤逦,因着皇上、太后宠爱东方玉,宫妃哪个不卖他个面子,何况还有清平郡主这层关系。
清平郡主欣慰道:“那侄子是个有心的,可惜了!”那是她最最欣赏的小辈,原本也是前途无量,只可惜他如今只能闲赋在府中,且姻缘之事又颇为坎坷。
郑侯夫人当然明白她所说的可惜是为何,道:“吉人自有天相,郡主无须过于忧心,想来这老天只是暂时闭了眼。”
访遍名医都没有办法根治,也只能看着老天睁不睁眼了。
“只能如此了,要是早些年察觉该多好,那时了悟大师尚在人世。”
清平郡主口中的了悟大师原本是京都光明山上光明寺中修行,却已医术文明,极得世人敬重,十三年前便云游四方,八年前在江南丰州一个寺庙圆寂。
清平郡主与郑侯夫人心里无比感激东方玉,也知在太医面前是扯得有些远了。
江太医也不爱听他们那些谢来谢去的事,问道:“方才在郡主身边的那位小姑娘是何人?”
清平郡主道:“那是小叔家的闺女。”
江太医吊着眼皮一想,郡主的小叔也就是林翰林了。
“如此说来,你们最该感谢的人是她。”江太医道。
清平郡主道:“原该如此的,要不是那丫头提议说去看看芷儿,及时发现情况有异,我闺女外孙都被那些个产婆给暗害了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郑侯夫人面含羞愧。
“也是她安抚芷儿,才等到江太医你来。”
江太医颔首道:“老夫还奇怪为何生产未完,产婆倒是先倒下了,原来此前还有乾坤,即便老夫来晚了也无碍。”
郑侯夫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问道:“江太医何出此言哪?”
江太医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道:“那孩子做得颇有章法原就出不了差错。”
清平郡主知道内情,心里也十分赞同。
他又问道:“她可与人学过医术?”
清平郡主是第一次见到林清浅,也知道她从小在江南外祖母膝下长大,那家子商人定然不会让她一个官家小姐去学医的,再说哪个会收女子做徒弟。
“定是没有的。”
江太医叹气道:“可惜了一棵好苗子,她若身为男子,老夫倒是想收她做徒弟。”不禁想起自己那逆子来。
郑侯夫人不免又对林清浅高看了几分,江太医此人轻易是不夸人的。
江太医说了些如何照料产妇的事项,顺便还说林清浅帮忙接生这事别宣扬出去。
郑侯夫人等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一个未出阁姑娘应该忌讳,哪能是随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