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左丘家主。”
“你的名字?”
“奴婢扶襄。”
“姓扶名襄?”
“是。”
“一个奴婢有这么一个名字,是主子赐你,还是原本的出身不坏?”
“禀左丘家主,奴婢打记事起便已经是这个名字,并不晓得它的由来。”
颇有些滴水不漏的味道呢。他摸颌,问:“你说你曾经见过叶先生?”
“奴婢只是依稀觉得这位先生的面相有些眼熟,似乎是见过的。”
左丘无俦跃下车来,垂睑俯视面前的小女子。因为垂跪,乌漆色的长发沿着颈肩垂落,显露出一段洁白皓颈,沐浴在辰时的阳光下,润若珍珠。一个粗生粗养的奴婢,不会有如此成色。
“一个小小的奴婢,会有什么机会见过本王的座上宾?”
扶襄头垂得更低,未语。
“本王在等你回话。”
“奴……”
“家主,稷辰公主出来了。”左驭一声粗嗓高禀。
左丘无俦掀眸,瞳心内,迎入娉婷而至的丽人形影。
“让家主久等,稷辰失礼了。”稷辰深垂螓首,紧屏气息,呐呐道。
他面色和煦,亲和笑语:“不必客气,本王等得并不枯燥。公主的这位侍女很善谈,与本王相谈甚欢。”
“……多谢家主宽谅。”稷辰暗暗讶瞥地上的扶襄一眼。
左丘无俦回过身去,命道:“既然公主出来了,动身罢。”
稷辰舒一口气,方要掉头走向自己的马车,听他又道:“本王到此便是为了接公主一道上路,公主不想与本王同车而行么?”
稷辰骇得一窒。
“扶襄,还不扶你家公主上车?”
明明用得都是商询口吻,却字字不容违拗。尤其这声“扶襄”,打这人嘴中道出,无由来的就多了三分触目惊心的幽冷。扶襄起身,伸手来搀公主,有感公主的脚步定在那处,百般不愿挪动。但无法啊,她心中叹了一声,用了些力度,好不易将公主送入左丘府车轿内。
“这车子足够大,一并进去伺候你家主子去罢。”左丘无俦不疾不徐地随来,在她身后道。
“奴婢……”
“本王无意重复。”
“奴婢遵命。”她退开一步,恭请家主大人先蹬华舆。
那厢,扶宁向她抛个媚眼,独自一人轻轻快快独乘马车去也。
左丘家主的驾舆果然足够大。扶襄扶公主端踞一角,与高坐车厢前处的左丘无俦隔了几近丈许。而这道黑丝织毯铺成的楚河汉界,双方似乎都无意逾越。外间望车断测出的亲融情境,此处从未上演。
“稷辰公主。”
“家主请讲。”
“你可晓得本王为何要来邀请公主?”
“……稷辰不知。”
“本王很不喜欢有人借用本王的声名在外行事。”
“这……”稷辰畏意更甚。
“不过,公主是个例外。”左丘无俦眼眸生笑。“本王很愿意让公主成为那个例外。”
“多谢家主……”
“不问本王为什么么?”
“……为……为什么?”
“本王暂且卖个关子,留待后说罢。”
“……”稷辰愕然。
扶襄为公主呈上一盅香茗,面相恭谨,卑微无声。
他紫瞳略眯,“为本王倒杯茶来。”
车外一门之隔即有随从随时待命,此时却无人应声。扶襄移身过去,斟满一杯普洱,双手奉过头顶。岂料,车轮突来颠簸,满杯的水倾洒在了家主大人的前襟。
稷辰惊呼。
扶襄失色,惶惶然跪礼陪罪:“奴婢该死,请左丘家主恕罪!”
“死的事暂且放在一旁。”
男子岿然如山,淡声道:“先替本家主将衣服擦干才是紧要罢。”
“是!是!”她如梦初醒,打袖内取了巾帕,直起身形,拭抹他衣上水渍,手忙脚乱间,别在发髻的一根簪险险划上家主大人的玉面。
所幸后者避得快,出手也快,长指一个曲勾便将那根素簪扯下。顿时,一头少了束缚的青丝滑落下去,丝缎般扑散了男子整面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