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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冷风急,她独自一人,一马行径在羊肠小道之上。品书网
不能走官道,因为那是煜王的军队往南回幽州之时的必经之道。同时,她更怕苏琅轩在意识到事情真相之后派人半途拦截。然而,现下天黑路窄,她的前行速度又并不能太快。
一路上,她的心中一直在计较,也不知那具焦黑的尸体,又究竟能骗他到几时。
身着一身素服,马鞍上挂着同样素白的包裹,包裹之中有傍生的银两以及那一册《水经注》。身侧只有冰凉的山风划过耳畔时的呼啸,与树林之间树叶互相拍打的声响,伴随着她。
沿着这条崎岖的山路往南,她便可以在两天之内翻过终南山脉南麓,抵达幽州境内。然后,她只需再通过幽州继续往东北方向走,即可取道赫天。
那时,她便是真正的自由了。
正在她对山的那一侧充满憧憬之时,却决然未想到,山的另一侧,竟然隐约升起火光。随即,马蹄踏地的杂乱声响也随之传来,在布满夜色的山谷之中空灵的回荡着。
她急忙勒住缰绳,眺目看向那方,却见那火光竟然是往着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
是恰巧经过的路人,还是煜王途径的部众,还是苏琅轩派来拦截她的人?
立刻翻身下马,往一旁丛林之中隐藏去,独独将坐骑留在了山道之上。那马身形较大,又在火光的惊扰之下不停的嘶鸣,只会暴露了她的藏身之处。
她静静的隐在小道一旁的丛林里,暗自等待着那方来人。
“停——”领着一队人马在山道沿途搜寻的苏琅玥,在看见路边一匹无主的白色马匹时,原本越来越下沉的心,骤然间升起一个希望。
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他迈步走到那白色马匹面前。仔细查看一方之后,他半眯着眸子往四周探看过去。
隐藏在丛林之中的慕鱼,就着火把昏黄的火光清楚的看见了苏琅玥。
在他搜寻的眸光略过这方时,她的心微微一紧。屏住呼吸,她甚至害怕她微浅的呼吸声会暴露了她的行踪。
苏琅玥在看见丛林深处隐约露着一个消瘦身影时,几乎仅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心中一直牵挂的人。
她果然没有死,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他迈开步子轻轻的走向那方,深怕脚下树枝被踩断的声响惊扰了她。
“慕鱼,”他开口轻轻的唤着她,却瞧见她隐藏在树丛之中的身子蓦然一颤,然后缓缓抬起她清瘦的面容,黝黑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他,“慕鱼。”他再次唤了一声,话语之中有毫无掩饰的失而复得的情绪。
慕鱼望向苏琅玥,望进他狭长的丹凤眸之中,干裂的唇瓣微微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言语,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拥着她的双手微微的颤动,他拥着她的力度仿若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太过于温柔,似膜拜似祈求更似经过了千年之久的等待。
她在他的怀中,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鼻翼之下萦绕不去的是他身上清耿的气息,她竟情不自禁的融化其中,不忍拒绝。
“为何不来找我?”苏琅玥俊美的脸庞微微俯下,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掩去丹凤眸中神色,继续追问,“又为何躲开我?”
温润的嗓音,似春风般拂过,悠悠响起。她扬起眸,共他视线纠缠。半晌之后,她淡下眼眸,视线落在他有序起伏的胸前,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嘘——”他抱住她的双手紧了紧,急急的打断她的话语,“别说话。”他知她想要出口的话语,所以他阻止了她。
此刻,他只想紧紧拥着她,哪怕,只有现下这一刻也好。
她看着他,从他燃烧着幽炽火焰的凤眸之中看见她自己,看见自己朦胧的瞳眸闪烁的莫名心虚。
感动也好,感激也罢。她确凿需要一个停靠的港湾,避开那风起云涌,免去她漂泊多年的惊与苦。
可是她也清楚的知晓,她对他的情感,那也仅仅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若然现下她对他轻易的许下任何承诺,给他任何答案,对他来说都并不公平。
“我想让你先见见一个人。”纵然万分不舍,苏琅玥依然将慕鱼缓缓放开,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山道的方向走过去。
慕鱼跟随着苏琅玥,远远的看着那方静静等待的队伍最后,竟然安稳的停着一架马车。马车帘子轻轻一抖随即被拉开,上面下来一人,在站定之后,便远远着慕鱼,柔和的眸光之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慕鱼……”微微晃动的昏黄微光落在锦娘布满沧桑的面容之上,脚步踌躇着,想上前,却又似害怕遇到拒绝一般。
慕鱼深深的看了一眼锦娘,然后转过眸子凝着苏琅玥,颤声道,“谢谢……谢谢……”哽咽着表达出心中的感激,除此之外,她已是无言。
本以为此生一别,与锦娘再无相见之日。而他,偏偏能为她设想到此,做到此。
苏琅玥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温柔的嗓音透过冰冷的空气温润的挡进她的耳中,“你听我说。赫天也好,南墨也罢,你想去的地方尽可以去。巍峨的山,流动的云,随风飞舞的黄沙你想看的风景尽可以去看。只是,你要记得,若然有一天,你累了,就一定要游回幽州,游回我的身边。因为,我会一直等着你……”
一年后
“姑娘,好生面熟啊?”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在路边一个茶水摊的空位上落了座。伸手扯了扯紫色衣衫的衣襟,“姑娘可是与本公子有过露水情缘?”
她停了手中斟茶的动作,抬眸看着他,瘦削的面容上微微有被太阳晒黑的痕迹,“公子可是认错人了?”眼眸一低,看着他洁白扇面上四个字熟悉的四个字,忍不住低笑出声。
“姑娘看着本公子笑,定然是故人无疑了。”不问自取,径直从她面前的瓷盘之中取来一个白面馒头,边啃着边说道,“我家哥哥媳妇儿丢了,偏生他自己不愿出门却让我来寻。可怜我这都走了一年了还是没找到嫂嫂的踪迹。姑娘可曾见过我家嫂嫂?”
“不曾见过。”慕鱼掰开手中的馒头,将眼眸从来人身上移开,便不再言语。
“嫂嫂丢了,我家哥哥便拿家里的梨花林撒气。每年总要死几棵梨花树,死了我家哥哥就命人换成梅树,这样下去,梨花林迟早变成梅林。”哎,这干巴巴的馒头如何吃得,再多吃些时日,他可受不了了,“姑娘,你行行好,可否为我家嫂嫂带个话。”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嗯。”
“若然梨花林早已变成了梅花林,嫂嫂还愿不愿回去?”他仰起头看着她微微惊讶的神色,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自己口中。
她淡下眼睑,掩盖去眼中的惊讶,摸索着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递到他的面前,“你把这个东西还给他,他自然会明白。”
他低下头,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暗沉,缓缓接过玉佩,以温热的掌心感受着玉佩沁凉的温度,微微叹了口气,“这下,梅花林也会被拆了吧。”
月白色的玉佩,曾是他与她最深的联系。
千年寒玉所制,混体通透,四季如冰,不怕烈火,正面刻着一个隶体的轩字。
赢圣五年,幽州煜王纳鹿州云氏女为妃,次年诞下一女。
赢圣六年,帝召煜王阖府于帝都共享家宴,煜王妃尚在月中,遂辞。
赢圣十年二月,后召内外命妇助蚕,煜王妃在外游离,推辞。
赢圣十五年,万寿节,煜王妃称病,不去。
自那日一别,他与她,死生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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