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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宸萱殿那边有动静了。品书网”云些推开厚厚的门板夹帘,扑面而来的热气令她稍感不适。虽已是阳春三月,关雎殿中依然还处处升着炉火。
赤邵冰窝在厚厚的被褥中,苍白的面色被炉火熏出的热气炙烤出不自然的红。半合的凤眸在听到云些的回禀之后,缓缓张开,唇角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淡笑,“云慕鱼,你终是按耐不住了。”云氏一族的支持又岂是平白无故得来得这般容易的?自然是需要些代价了。
汗克孜有些忧心的瞧了眼赤邵冰,忍不住絮叨:“自个儿身子不顾及着,偏偏还费心分神揽这么些事儿上身。”
美目瞥过汗克孜,本想提气回应,却不想喉头一痒引起一阵凌乱的咳嗽。
汗克孜皱着眉头,有些心疼的隔着被褥轻轻拍打着赤邵冰的背部。
“娘娘,妜婕妤求见,现下在关雎殿外候着呢。”月些轻敲扇门,禀道。
“不见。”汗克孜原本隆起的眉头,皱起更深的褶皱,低声絮叨,“她除却为您带来无数麻烦,也不曾见到任何建树。老奴怕你为她的事儿伤神反把身体给拖垮了!”
“汗克孜,”赤邵冰无奈的摇了摇螓首,“也不过再多忍耐她四月而已。”话毕,便命了月些将牟轻娆请进了屋。
牟轻娆在飞虹的搀扶下进了里屋,直着僵硬的腰身,缓缓福了个礼。还没等赤邵冰回应,又起了身子,急切走到她的榻前。“娘娘,宸萱殿那边出事儿了!娆充仪自殿回宫之后不过片刻便腹痛不止,现下整个宫城都炸开了锅,御医院院判与稳婆都在那边守着呢!”
赤邵冰在汗克孜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子,“你这般激动作甚,多顾着自个儿腹中龙种。”话音一落,忍不住深深喘了口长气儿。
牟轻娆圆瞪着双目,有些错愕,待淑妃稍稍平复,才开了口道:“元妃命了各宫各院前去荣禧宫,在供奉的佛像金身面前为娆充仪祈愿。我们,该如何应对?”
紧抿的唇瓣蓦地扬起一道弧度,溢出一声冷哼,“后宫大权尚在本宫手中,她夏盈袖是凭何身份来召集各宫各殿?”凤眸眄睨了一眼牟轻娆,“安心回去养胎,黎落腹中的孩子保不保得住都与你无关,明白吗?”
“可是元妃娘娘那边……”牟轻娆心中仍有疑虑,瞄了一眼赤邵冰不悦的神色,将未出口的话又压回了喉中。
“皇上若有心让她登上后位,又岂会将立后一事搁置至今?”说到底,这声“元妃”已是让众人唤得名不正言不顺了。调整了坐姿,赤邵冰缓缓背过身子躺下,“是会施些小恩惠来笼络人心,倒也不至于令本宫将其放在心上。”她现下有兴致的,却是殿那一出戏会如何上演。
事情做得太过明显,不知云慕鱼可承受得住苏琅轩的怒气?
清影疾步入了荣禧宫正殿后的荣阳堂,这里奉着元妃千里迢迢请回宫城的一尊金身佛像。元妃与姝美人和各宫各殿一干众人都聚集在此。
清影不敢惊动各位主子,只得轻巧的绕到前排,俯身低头在一直跪于佛前祈愿的夏盈袖耳畔低语道,“娘娘,宸萱殿来报,娆充仪羊水破裂,恐有早产之象。”
夏盈袖眼睑微抬,侧过面庞以眼角余光打量身后跪着的一干人等,逡巡一遍之后,淡淡问了,“我的吩咐可有通传到关雎殿?”
清影点了点头,回禀道:“奴婢将您的吩咐知会了淑妃娘娘与妜婕妤的侍婢,二位主子都应是知晓的。”
姝美人紧随在夏盈袖身后,主仆之间的耳语,她也是听得真切的。“娘娘,淑妃这是仗着手中握了后宫大权,轻贱您呢……”
夏盈袖挥手制止了姝美人接下来的话语,眼底划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璃光,“无妨。若是人到心不诚才是对佛主的亵渎。”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凤凝然徐徐抬起螓首,秋水横波眺向前,侧耳细细聆听了一番。思虑一二,这才忍不住开了口,“娘娘心慈,不会与旁人计较。贱妾却是怕有心之人平地起波澜,一心以为您是想凭借此事要回这后宫大权。”
“娘娘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名正言顺。不若就趁此机会……”姝美人瞧着夏盈袖波澜不惊的面容,刻意压低了音量。
夏盈袖扬睫,深深睇了眼姝美人,依旧是和颜悦色,“宫城之中,仅你与我相伴最久了。依你对我的了解,我岂会是贪恋权位之人?”说罢却是不再言语,合眼一心向佛祈愿,只盼望娆充仪能顺利渡此难关。
姝美人有些懊恼的与凤凝然对视一眼,心中暗忖:元妃与世无争,而淑妃却步步紧逼。长此以往,别说是扶持元妃早日登上凤位,就连继续维持目前局面也只怕是难上加难。
这该如何是好呢?
摒退了长烟与寻卫,慕鱼单独一人木然的呆坐在榻上。迷蒙的双眼透过半敞的窗棂,眺着渐渐暗下的天空,直至碧玉盘上悬着的最后一丝鱼肚白消失无踪。
高扬起的清瘦脸庞有一半隐在绸幔之后,露着少见的哀戚。她使劲眨了眨酸疼的眼睑,干涩的晦涩得令她双眸刺痛难耐。
一直以来都竭力避免沾染到这宫城之中污秽的她,现下也已确凿的成为这污泥中的一员了。七个月的胎儿,四肢五脏俱全,早该是一个健全孩子了。
为了一己私欲,连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儿也不放过。她,不过是这般不堪而已了。
乐喜,人命我也敢随意掠取了。那,还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呢?
“你现下做出这般表情作甚呢,嗯?”冷凝的身影如鬼魅般凭空般出现在寝殿内,如暴风雨般的狂怒被全然他压制在了冰冷之下。
彻骨的凉意从脚尖一直蔓延至发梢,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寒沁又再次笼罩在她周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她面对的也必须她去面对。一手撩开绸幔,一手支撑着有些乏力的身子缓缓站起,直起僵硬的背脊,对着面前玄黑色仿若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深深福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琅轩淡下半眯着的寒眸,如冰凌般的目光徐徐划过慕鱼微垂的面庞。修长的食指贴在她血色渐弱的脸颊上来回抚动,仿若一条冰冷的刀刃盘旋不去。“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极好,就连朕,都忍不住想要为你击掌鸣好了……”指尖缓缓移直她的下颌,卷曲食指稍稍施力勾起她低垂的面庞,黝目直直望进她闪着莫名情绪的双眸。
慕鱼垂下微颤的眼睑,刻意避开他隐着盛怒的双目,半蹲的双腿有些酸疼。“嫔妾驽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这般聪慧自然是明白。让朕猜测一下,你是什么时候知晓汤药有问题的呢。”觉察到慕鱼的闪躲,苏琅轩拇指与食指齐齐施力以仿若要捏碎她的下颌般的力道,逼迫她直视他。“是昨夜?抑或是春狩游猎那一次?”
一听到“春狩游猎”四个字,慕鱼半敛的瞳眸蓦然一扩,一抹抑制不住的潮湿骤然浮上眼底。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深深望向他如刀刻般的冷淡俊颜,唇角却不由自出的牵出一抹嘲讽般的笑意。
先有优月,后有长烟。他竟然是从一开始……
浅淡的疼痛从胸口扩散开了,却随着血液的流淌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深入到每一寸骨髓。
酸疼的双膝一软,微微颤动的瘦削身影扑跌在地,散乱的细碎长发遮掩住了她此刻面上的表情。徐缓轻浅的长吸了口气,她紧闭眼眸,极力压抑住颤动的鼻音,依旧重复着那句话语,“嫔妾驽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修长的双手缓缓下移至慕鱼白皙的颈项,五指收紧,薄唇荡出一抹嗜血的冷笑,“看来你是想要朕扭断你的脖子,嗯?”苏琅轩俯下身,贴在她的耳畔说到。最后一声微妙地上扬。
颈间逐渐增大的力,让她难以呼吸。下意识抬起头想要汲取空气却于事无补。耳畔的轰鸣令她意识淡漠,后背抵着榻前的紫檀雕花落地罩,而脚下已是悬空离地三寸。她如一条濒死的小兽,于事无补般扭动着身躯。
眼底的薄雾已被血红所替代,逐渐迷蒙了四周的黑暗。
就在黑暗将要吸引她全然的意识的那一刻,颈项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她如破布般跌落榻边。
冰冷的空气瞬间挤压进她的肺部,令她喉头一痒抑制不住猛烈咳嗽起来。侧依在榻边,右手扶着如被烈火灼烧般疼痛的颈项,她瞳眸移自眼角,斜瞅逆光立于她面前的苏琅轩。
看不清此时俊颜上的表情,然而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传递着魇魅的寒光。
“黎落方才为朕诞下灵儿,在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朕怎么舍得杀你呢……”冷厉声音由黑暗中徐淡的起伏着荡漾进她的耳中,“从今日起,朕夜夜招幸你入紫宸殿,日日恩赐你饮‘大补汤’,如何?”
慕鱼瑟缩着身子,却依旧故作淡然的瞅着他。只是微颤的眼睫,出卖了此时的心绪。“嫔妾何德何能,获皇上如此眷顾?”喉咙的疼痛令她的嗓音有些低缓和沙哑。
慕鱼紧咬着下唇,口中渐渐泛开的血腥味充斥了她的味觉与嗅觉。她的意识越见清晰。她没有吭声,张大的眸子里尽是倔强的神色。
她的反应清楚的落进苏琅轩眼底。他哂笑着,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朕就是要你……”抬起头望进她的幽眸,笑容变得残酷,受众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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