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山棺椁送回来的第二天,苏景亭和付子卿就赶回了大名。
苏缘没想到苏景亭会跟付子卿一起回来。
听说两人是在鱼台县认识的,付子卿原来见过苏景亭,所以在路上遇见,便一起回的大名府,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付子卿这人是苏缘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徐远山的朋友中的一个。
付子卿的家族也算是耕读之家,但是付子卿性格比较洒脱,为人风度翩翩,而且从来没有像其他的读书人家的子弟一样看不起商户人家,反而是个到哪里都能结交朋友的人。
苏缘以前听徐远山提起过,付子卿因为不喜宦海沉浮,无意于科举,所以只是考了秀才功名,便不在继续举业。
苏缘想到苏景亭考了十年也没能金榜题名,而这些却是付子卿不屑于去追求的东西。
而这样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关系确实十分要好的样子。
付子卿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他以前是见过苏缘的,他们二人在灵堂的西稍间跟苏缘见礼之后。
想着这姐弟两人许久未见肯定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于是开口说道:“徐夫人,我刚进门时看到徐相哭的伤心,我也许久未见他了,可否让我找他去说说话。”
苏缘吩咐了身边的绿音带路去找徐相。
此时屋里只剩下,苏景亭和苏缘姐弟两人。
苏缘看着几个月不见的弟弟。
苏缘和苏景亭俩人本来是双生的龙凤胎,彼此也是很了解对方的,而且原来性格也是十分的想似,都是很执拗的人。
苏景亭虽然在汴京多年但是性格上却要比苏缘单纯很多。
苏缘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苏景亭其实在松鹤书院过得并不好。
读书人的性格,多是自傲,苏景亭这样一个样貌出色,学业却不出色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受到排挤呢。
考了十年连一个举人都没考上,到后来松和书院的山长都不愿意在留苏景亭学习了。
那时的苏缘确实自顾不暇。
当初自己过得十分艰辛,却不曾想过要告诉京城的这个弟弟,只盼望他认真学习,能金榜题名,好为自己扬眉吐气。
苏景亭多年连一个举人都没考上的时候,苏缘甚至还埋怨过苏景亭。
其实现在苏缘想起来,当初苏景亭回来,告诉他有没有考中举人,徐远山出事想让苏缘跟着他回汴京,还说不想在继续读书。
苏缘记得当时是拒绝了的。
苏缘记得当初一是不肯相信徐远山出事,想要在大名等消息,二则是知道苏景亭自己在京中过得艰难,时常还要徐远山接济读书用的膏火钱。
当时就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他。
苏景亭虽然犹豫,但是作为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苏景亭还是很敬重她这个姐姐的。
于是便很听话的没有带苏缘回京。
现在看着这个弟弟,还是那么年轻英俊,没有一丝岁月琢磨过的痕迹。
苏缘心里感触很深,要知道苏缘最后一次见苏景亭的时候,苏景亭是很狼狈的。
苏缘心里是十分感谢付子卿的。
记得前世虽然说付子卿能力有限,但是对苏景亭和徐相的帮助,却是尽了力的。
只是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徐相和苏景亭两人同样都在汴京。
徐相可以自己过得很好,但是苏景亭没能做到。
苏景亭见苏缘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知道他心里难过,苏景亭一直相信双生子是能相互感应的。
想着小的时候两个人就连生病都是一起生的。
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是上个月的早晨突然心绞痛,当时他便十分不安。
担心姐姐出事,果真过一阵子,就传来了徐远山出事的消息,来的人说苏缘听了消息倒是就心悸昏倒过去。
苏景亭想起自己来大名的路上时吗,心情就一直很是急躁,想来是因为苏缘的缘故。
苏景亭开口叫了一声“姐。”
见苏缘回神的样子,才安慰道:“过去之人不可追,姐夫骤然离世,我的心情也是十分悲痛,但人始终要往前看的。”
苏缘看着苏景亭。
是啊。
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将来之事不可知。
她虽然重回到了十年前,比其他人多了十年的记忆。
但是徐远山不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自己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有所警觉,但是事情始终都是在一步一步的变化的。
谁又说的好以后就能逃过一劫呢。
虽然说一切都是在因为自己的变化而变化着,但是人的心轻易是不会变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有可能还会因为其他的事情伤害她。
如果苏缘还是只顾着自己在那伤春悲秋的话,这又和前世有什么区别呢。
要知道除了那十年的深深庭院的日子,她也没比别人多懂得些什么。
苏缘打起精神开口道:
“景亭,如今你姐夫走了,现在大名县就剩下我和三个孩子,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你姐夫其实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被东明徐家除了族的。”
苏缘想着她跟苏景亭还要留在大名府最多不过一个,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他说清楚,以免在这段时里在横生枝节。
“远山出事之后,他们不仅没有要帮忙去镇洲找远山的意思,而且还曾来大名,想要接管远山的生意。”苏缘缓缓说道。
“竟有这样的事!姐夫除族的事情,我从未听你们提起过。我还以为徐氏宗族如此不喜咱们,是因为姐夫经商的关系。”
苏景亭以前就知道徐远山跟东明的徐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松鹤书院也有不少徐家子弟,但是跟他的关系却也并不好。
苏缘如此说,苏景亭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
“这样看来,东明徐家那里必然是靠不住了。”
又想到自己在外的这一个月,苏缘必定为着这些杂事提心吊胆,很是心疼,初验安抚道。
“姐姐放心,姐夫留下来的生意钱财,必然是要姐姐亲自打理才算名正言顺。徐家人就算想要也要给个合理的理由先!”
说是理由,徐远山跟东明徐家连宗族都不算,想要接管大名府的生意,就连苏景亭都比他们要有资格。
苏缘自然也是这样觉得,只是还是担心人的野心。
毕竟现在徐氏那边需要帮在京城的徐敬先筹集银钱。
虽然苏缘一直寡居,但是京城徐敬先支持皇子谋反篡位的事最后功败垂成,徐氏一族岌岌可危苏缘还是知道的。
苏缘知道如果徐远山的家产,送到京城必然是要支持哪位皇子的,为其谋划的。
徐家虽然现在出了一笔钱,但将来的回报确实十分丰厚的。
这些苏缘从前都是看在眼里的。
徐敬先汴京怎么也坐到了正二品的太子少师。
所以苏缘现在还是很顾忌徐家的,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离开大名府。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未了避其锋芒。
只是苏缘现在要防备的不是徐远明而是徐元峰。
徐远峰是个很内敛而且有心计的人。
苏缘知道徐远明的这些作为八成都是徐元峰背后操作的。
只是这些苏缘并不打算告诉苏景亭、
因为她太了解苏景亭了。
要是他对上了徐元峰必然不是对手。
所以开口说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我将这些说与你听就是想要告诉你,家里如今需要你来外出行走,这阵子若是遇到徐家人时,要多注意些。”
苏景亭见苏缘十分郑重的叮嘱他,所以认真的回到:“好,我会注意的。”
苏缘听了,安心的说道:“好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是你姐夫的丧事为重,我终究是一个女人,外面的事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姐夫从前一直非常照顾我,姐姐放心,姐夫的丧事,我必定尽心。”
灵堂里的人来来往往,因为徐应和徐筠年纪还小,只有苏缘和徐相身穿孝衣在灵前烧纸。
徐远峰是过来中午进的门,亲自为徐远山上了三炷香。
苏缘最后还是让曹新给东明徐家送去了丧贴了,毕竟徐远山在血缘上也是徐家人,该尽到的礼仪还是要尽的,即使这么多年以来,徐氏的族人都没有正眼看过徐远山。
苏缘以为东明徐家应该是不会来人了,没想到徐远峰会一个人过来。
徐远明跟徐远山的父亲是亲兄弟,但是徐远峰跟他们的关系却只是同族兄弟。
徐远峰现在不知是明山书院的院长,还负责这徐氏宗族的内务。
徐远峰给徐远山上完香,就表示想要跟苏缘单独谈谈。
“月前听说远山出事,我本想着远明与远山是同一个祖父的亲兄弟,所以就让他过来,倒是没想到他会与你起了冲突,你也知道远明一直在书院当教谕,脾气上自然有些不好,这倒是我疏忽了。”
“族兄言重了。”苏缘语气淡淡的,显然是不想多聊的样子。
徐远峰却显得毫不在意,继续开口平静的说道:“那日远明来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回来都与我说了,虽然语气上有些冒犯于你,但是说的话到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说的也对,远山除族确有此事,但到底血浓于水。”
“我不明白族兄的意思?”苏缘看着徐远峰在这里打温情牌,以苏缘对徐远峰的了解,他是一个绝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的人。
徐远峰见苏缘一副什么都不想谈的样子,也明显看出苏缘对自己的戒备。
只能先把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边,开口说道:
“旁的什么都可以以后再谈,只是现在远山在家里停灵,等过了头七,你们打算将远山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