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邵珩以肘撑地,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他脸庞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以及尘土和草屑,一双眼在黑暗中掩藏了心底所有情绪,唯独眼眶处隐隐留有几分未干涸的湿意。
邵珩在地上匍匐着移动,发觉自己是在似乎是在一处地下洞穴之内。他右臂骨裂处痛得厉害,丹田内一丝真气也提不起来,周身经脉被某种手法锁住,整个人如普通人一样虚弱无力。他每动一下,都牵动着体内的伤势。
但邵珩只是眼角微微抽动,不顾满头满身的汗水,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山壁,胸膛如风箱拉动一样喘着气。
邵珩如烈油烹心,喘息了一阵,脑中勉强恢复清明,思考着自己当前的处境。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却将他绑缚在此,显然自己对那个黑衣人而言还有些用处。只是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又有何居心。
邵珩凤目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意,无论是何种目的,都绝不能让对方轻易得逞。纵然此身已落入魔门手掌,也绝不能背叛师门,背叛道义!
“滴答、滴答”,有水声不断地从洞穴深处传出,发出悠长而空洞的回声。
邵珩虽然修为被锁,神识仍在,此刻眼睛又适应了黑暗,立即四处查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只见自己最开始所在的地方倒还算干爽,地上铺满了些干枯稻草。此时他背靠着山壁坐起的地方,背后双手所接触之地皆是湿漉漉的,越往深处,越发潮湿。
干爽的那部分地面地势显然稍高,且一路过来呈现明显的下坡状,这便是邵珩怀疑自己在地下的缘故。
邵珩侧耳倾听,却只能听到洞穴内水滴下的声音,以及偶尔从上方吹进来的“呜呜”风声。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飞鸟振翅声,没有雀鸟或夜枭的鸣叫,没有动物在走动的声音,更没有人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就只剩下邵珩一个人一般,独自在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邵珩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自他醒过来后,显然至少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了。他一直提着精神警惕着周围环境,等待着抓他之人前来,好看看对方到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哪知道,等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邵珩因许久未进水,嘴唇微微有些干燥泛白,内心的焦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滴的增加。
黑暗中,无边的孤独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渐渐涌上邵珩心头。
他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坚持住,忍耐住。陆济带着姜石应该逃回去与李师叔会合了,宗门知道我被抓住,定会派人寻我。邵珩,首先你要先坚持住。”
然而,邵珩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令他心生惶然:“就算宗门派人来寻,又如何找得到我?对了!身份玉牒!”
邵珩眼光急急朝腰间看去,却发觉原本以七彩丝绦系配于身上的那身份玉牒,已然消失于腰间。邵珩心底猛地一沉,知晓抓他那人定是早已有所准备,就是为了不让他被同门寻到,先摘去了刻录他身份的玉牒。
还有,无论是他身上的储物袋,还是自得到之日起就从未离身的天机剑,也均不知去向所踪。
邵珩在黑暗中微微苦笑,身体有些颓然地靠在石壁上,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为何,他想起年少时在齐国邑都时的情景。父母俱在的天伦之乐,祖母偏心的疼宠,以及皇伯父和蔼慈祥的脸,一幕幕浮现在邵珩眼前。
或许是此刻邵珩全身修为被禁制所锁,倒让他想起了许久未曾想起的过去。
时间好像又过去了很久,邵珩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忽然,方才他昏迷时梦中那生灵涂炭的场景猛然浮现脑海,令他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莫名的,邵珩想起梦中那无可奈何的情绪,心底焦躁愈发重了。
“魔头!藏头露尾!抓了人却似缩头乌龟,要是不敢出现的话,就早早放了小爷!”邵珩再也忍耐不住这无边的寂静,猛然大喝道。
他的声音在洞穴内响起,幽幽地飘向上空,又从洞穴内幽幽地飘了回来。
“喂!喂!喂!”邵珩大声叫嚷着,似宣泄着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又隐隐有一分恐惧。
邵珩眼前好似一阵眩晕,几声大喊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势,眼睛里微微有些星点在晃动。他无力地垂头自嘲想着:那个黑衣人抓了自己,难道就是想让他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洞穴里,慢慢死去么?这倒真是一种无比残酷的死法。
在孤寂中,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缓缓腐烂成枯骨,无人问津,也永远无人发现。
他不甘心地又叫骂了一会,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寂静无声。
邵珩想到清言师尊和亚伯殷切温和的眼神,想到太皓师祖严厉却含着赞赏的眼神,想到沈师兄、上官诚泰、方少白等一众好友,想到萧毓那清丽俏皮的眉眼,骨子里大约是与生俱来的倔脾气犯了起来。
邵珩“哈哈哈”在黑暗中笑了,笑声如冲云霄,整个人一改先前颓唐之色。他寻了一个相对舒适的角度依靠着山壁,就如在自家与好友品茶论道一般,脸色平静,目光闲适。过了一小会后,邵珩就闭上眼睛,如养神休息一般,再不发一言。
忽然,邵珩觉得四周风声好像静了一瞬,睁开眼时,他心跳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洞穴内,有一个周身笼罩着黑袍之人近在咫尺。
那人半蹲在邵珩面前,对方的下半张脸被一块黑布蒙着,上半张脸露出沟壑纵横的皱纹,以及略显苍白的鬓发。
“你怎么不叫了?”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起来年纪十分大了。
面对近在眼前的敌人,邵珩凤目微眯,神色不动,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
那人见邵珩不说话,用那嘶哑的声音冷冷哼了一声,怨毒冷笑道:“莫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你的师叔、师兄弟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落在我手里,已算是你的幸运,老实呆着吧。”
邵珩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忧虑,却消失地飞快,没有被对方发现:“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了?却不知又是谁这么倒霉,撞到我李师叔和清阳师叔剑下。”
那人“嗬嗬”笑了:“你不用试探其他,我只为你而来,其余的人和事皆与我无关。”忽然,黑衣人声音突然转厉:“至于你那师叔的剑法,老身日夜谨记,日后自要讨教!”
邵珩心底虽然有些紧张,但此刻对方既然已经现身,反倒令他镇定了下来。
他看似一动不动,目光却紧紧盯住眼前之人。虽然对方面目被黑布遮掩看不清楚,但露出的印堂和眼睛仍显示此人是一名年老妇人。忽然,邵珩眼神一凝,他盯着这个老妇的印堂处一字一句道:“星!罗!宗!”
印堂微微有银色光泽、瞳孔黑中带煞,是王乐告诉邵珩辨别星罗宗弟子的标志。
印堂之上金属光泽越白,黑色瞳孔周围隐隐有一圈银色,是高层之人修习星罗宗秘法的标志。眼前这个老妇虽然包住了头脸,且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邵珩却依旧借着对方掌心兵器泛出的蓝光,一瞥间发现了此状。
那老妇先是一愣,目光中飞快闪过复杂的神情,继而眼中流露一丝杀气和怨毒:“呵呵,星罗宗?随你怎么想。”
邵珩听出她话语里的怨毒似对星罗宗而发,心底奇怪的同时,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对方甫一开口,他就觉得隐约有些奇怪,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般。邵珩一边故作平静地出言试探,一边竭力在脑海当中回忆思索着。旧年的时光一一在记忆中翻篇而过,忽然邵珩脸色有些异样。
这个妇人的声音,分明就是那日他第一次去往云溪村寻找姜石时,所遇见的一老一少当中的那个老婆婆!
因那日他心中生起对苍生疾苦的思索,正是因为当时那个老婆婆说的一番话点醒道心,所以他一直记忆深刻。
“不对!这个声音……还要再早一点!”邵珩眼中闪过惊骇之色,当时他已觉得那个老婆婆声音熟悉,虽然嘶哑难听如老树,但不知为何熟悉感越来越重。
“她先前说……谨记师叔剑法……日后讨教?讨教我存微山剑法?!”邵珩猛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邑都事变之后,他随清阳师叔、沈师兄和方少白等人一起前往宗门的途中,在一片山林中小憩之时,深夜遇到不知名的敌人。
当时,清阳师叔与那人过了几招,以赤魂剑斩中一名敌人。那人远遁之时,留下的话语便是:“存微山剑法高超,今日两剑之仇,老身记下了!”
那个人与眼前之人的声音,正是一模一样!
邵珩脱口呵斥道:“你……你是四年前那个袭击我们的人!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外露的两只眼中闪过异色,显然也十分惊讶邵珩竟还记得她的声音,眼神中闪过剧烈的波动。只是不到片刻,又恢复原样,她冷笑一声道:“记性不错!”
说完,黑衣老妇抬手就朝邵珩身上抓去,揪住邵珩的衣领,猛地一扯,扯下一片外袍来。
邵珩面色再难保持镇静,大惊失色,呵斥道:“老虔婆!你要做什么?!”
然而对方丝毫不理会他的破口大骂,手上动作不停,邵珩身上外衫已被黑衣老妇撕开,变成几片破布一样的事物,散落在地上。
佳作推荐:推荐几个朋友的书,仙侠类《万域争仙》、《道本一》、《幽冥真仙》。玄幻类《霸皇武神》、《六道雷尊》、《万世龙门》、《修真世界的法师》、《七易》。书荒追更的朋友也都可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