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了缀锦殿,不一会有太监来宣懿旨,赐众命妇赏游御园。
不必再在殿内枯坐,众人皆是兴高采烈,跟着小太监往霞飞园去了。
冬日里的霞飞园,奇花吐蕊,佳木向荣,一片勃勃生机。山石倚翠,清流碧波,奇秀相映,令人心旷神怡。
园中有清音湖,湖岸边栽满桃树,落英缤纷,如红雨飞扬,落于湖中,随翠波荡漾浮游其间,映得岸边湖石红霞漫漫。
清音湖水波连天,湖中还有几个小岛,零星点缀其上。
此处毕竟是大内御园,众人并不敢过于随意游玩,只是随处走了走,便有太监过来请众人往霞飞园中的瑶花殿赴宴。
瑶花殿装饰奢华,殿内雕梁画栋金璧辉煌,大殿地面以晶莹通透的白玉铺就。窗外便是清音湖,湖面上有丝竹管乐遥遥传来。
正中坐北朝南的金龙御座,皇帝与皇后并肩而坐。皇后仪态万千端坐在皇帝身侧,与俊雅清癯的皇帝宛如神仙眷侣一般。
太子的席位就在御案之侧稍下,皇帝不时温和地和太子说话,皇后只在旁笑吟吟地听着,望向太子的目光满含温柔溺爱。
下面两侧一溜的紫檀木束腰高脚方案,锦依坐在秦致礼和许氏身侧,抬头正望见坐在对面的司马玉楼。
他独自一人占了一张方案,由于如今他只是世子身份,便坐在了忠义公的下席,正和临桌的祖竣天小声说笑。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司马玉楼并未回首,只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饮尽,唇边笑意浓浓。
锦依敛目不去看他,身边的秦致礼悄声问她,“皇后可见了你?说了什么没有?”
锦依轻轻点头,“只是问了问母亲,并未多说。”
秦致礼心中有些不安,这几年,皇后从未有过问锦依,如今忽然这样亲热起来,自己将她送至尚秀堂的事会不会让皇后不满,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没想到原来一直无人问津的长女,如今竟引来帝后亲询,听说好像连楚辰王世子也对她有意。想起锦依刚回家的时候,自己竟然还答应许氏让她进宫为官,将来帮衬锦绣,眼下看来真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儿,心中对许氏的埋怨又多了两分。
许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刚才将皇后的态度琢磨了半天,觉得皇后待秦锦依也只是寻常,并无过多亲热。此刻她正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若是办好了,莫说老夫人和侯爷不再护着她,若传扬出去,恐怕楚辰王世子也要对她避而远之了。
殿内有歌舞助兴,气氛顿时活泼了不少。大家不再正襟端坐,虽不至于到处窜席,也可与临座的谈笑风声,一顿宫宴,倒是吃得主宾皆宜。
虽然大多数人都还是很规矩的坐在自己席上,却也有不安份的。
司马玉楼偕着祖竣天,手中持杯,上前向皇帝祝酒。皇帝笑呵呵地饮了,又与他二人笑谈几句,说着话,眼神便向锦依这边席上望来,神情极是愉悦,皇后在一旁言笑晏晏。
司马玉楼笑得低调,口中随意地道,“皇叔还是莫要这样大庭广众地召她过来,人家姑娘家的,会不好意思。”
皇后笑得开怀,对皇帝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我刚就说了,这事回去慢慢再说,你偏比玉楼还心急。”
被皇后揶揄了,皇帝非但不恼,反而更是连连点头,笑着说,“还是皇后说得对,这事朕不管了,让这小子自己想办法去。”
锦依的心一直提着,生怕皇帝被司马玉楼撺掇着当众叫出自己。等了一阵见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司马玉楼回到座位,隔着中间的轻歌曼舞向她望来时,锦依偷空恨恨瞪了他一眼。
总算等到宴散,锦依心中舒了一口气。这三千屋宇的皇宫大内,真不是寻常人待的地方。步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同头上悬有利剑一般,时时得防着它落下来。
总算回到府里,先到老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将进宫的事情都交待了一番,这才回了扶堇轩。
芊陌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她脸上的妆容尽数卸去,换了件衣裳,锦依坐在暖炕上,喝了口茶,低着头细细回想今日见皇后的经过。
锦如进来,问起她今日进宫如何,锦依淡淡说了几句,皇后向她提起司马玉楼的事,倒是没说。
锦如有些忧虑,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听人说,外面传言皇后原先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是姐姐……今日皇后见你,可有说什么?”
锦依听了却是莞尔,“如今已有桓妍妍了,这事皇后也便将错就错不再提了。”
锦如瞪大眼睛,“那锦绣不就是顶了你的名头?难怪昨天她从外家回来便病倒了,一定是气的。”她说着,觉得实在好笑,“锦绣那般骄傲的人,现在肯定气得要吐血。”
这倒也算是一语中的。
锦依摇摇头,无所谓地道:“总之这件事现在已和我没关系,其他人谁想做太子妃,都与我无关。”
“明日我要去给姑姑拜年,她今天叫人送信来说,让你一道去呢。我猜姑姑是想看看未来媳妇。”锦如眉眼弯弯,极是高兴。
锦依心中暗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
锦如却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姑姑的性子有些孤僻,你要有准备。”
锦依神色微动,她对楚辰王妃并不了解,原本想到明日要去拜见,已是有些忐忑,不由得望向锦如。
锦如眉头皱起,小声说道:“从前姑姑嫁给姑父后,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姑父一个侧妃都未娶。我还常说,姑父跟父亲一样,都是专情之人。”
“姑父长年在远,待在京里的时间不多,不过他到哪都带着表兄,倒也未听闻和姑姑的感情不好,只是见面不多罢了。那几年,王府中常常只是姑姑一人在家。”
“就在姑父病逝前不久,却忽然传出与姑姑不合,听说当时吵得很厉害,姑父还说要休了姑姑,这事闹得当时人尽皆知。没过多久,姑父便逝世了。所以,姑姑这些年才从不出府,便是怕人议论她。”
锦依心中惊愕,小楼从未和她谈起过自己的家事,没想到他的母亲竟还有这样一段难堪的过往。
她秀眉颦起,对明日的拜见更添几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