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及哥哥那般优秀出众,但福兮也不是愚笨的孩子。
她的右脑比同龄人更要发达些,在音乐和绘画方面都能够无师自通。
就连陪着妹妹长大的白庄生都很诧异:从未经过训练的福兮竟能够对空间和比例的理解那么到位,画出像模像样的素描来。
“老师说我有天赋,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当画家啦?”
又长大了点的福兮带着小得意,笑嘻嘻地追问哥哥。
“嗯,很好,你想学的话,我帮你找个老师。”白庄生合上素描本子称赞道:“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
福兮的心脏似乎不太健康,去年刚被白原安排着做完手术。
她点着头抱住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在学校呀,我想你啦。”
从前那个像小狗般围在腿周围转的小丫头,个头儿忽然间高出了腰。
白庄生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没办法,有时候忙完就到半夜,回家来会吵你休息。”
“我不怕吵,我希望每天都看到你!不然我会担心的。”福兮认真地张着大眼睛。
刚上三年级的小屁孩儿,只在白庄生面前莫名其妙的嘴巴甜。
他忍不住笑了:“好,我知道了。”
这时白原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脸严肃。
“爸爸,我的美术作业得了一百分!”福兮跑过去邀功。
“乖。”白原安抚道:“先去把作业写完再玩。”
福兮点头,默默地回到书房。
上了大学后的白庄生成熟不少,大概因为永远都和比自己大很多的同学们相处,几乎没有孩子气的模样,他平静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在实验室待着?”
“偶尔也需要休息下。”白原说出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原因。
白庄生立刻朝父亲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不是又想带阿福去医院吧,求你别折腾她了!”
“胡说什么,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白原严厉起来。
“呵呵。”白庄生故意发出冷笑,扭头道:“她不是你的工具,她是个人,她应当有自己自由的人生!”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白原在诧异之后,深深地皱起眉头,不愿与儿子再交流。
“我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收养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白庄生的语气似乎不容质疑。
但他话音刚落地,就敏感地听到细碎的声音。
回头,原来是阿福在书房门口偷窥。
“走,哥带你去书店。”白庄生收起怒意,走近抱起妹妹,帮她带好口罩就出了门。
长这么大的女孩子,似乎已经不该被抱着了。
可只有如此动作,白庄生才有安全感。
明明福兮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可是他内心的安定,却需要从她身上获得。
“哥哥,你为什么跟爸爸吵架呀?”小丫头忍不住打听道。
“没什么,他不负责任。”白庄生不晓得福兮明白多少事理,不禁为自己刚才情急讲的话感觉紧张。
但是福兮没有再追问,只是用细瘦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将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外面又起霾了,空气里雾蒙蒙的。
春天在院子中种的树苗,毫无例外的枯死。
四处都是没有希望的景象。
白庄生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家乡,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着阿福离开。
但他不能。
倘若再去触碰父亲的底线,他就会永远失去她,永远。
——
杜牧曾有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少女十三岁的年纪,就像枝头的豆蔻花般含苞待放,懵懵懂懂,初处人事。
而福兮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朦胧地对白庄生产生了亲人之上的感情。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始终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哥哥,因为他对她的好,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该明白异性的阶段,福兮那颗单纯的心里面,才根本容不下其他男人的存在。
——
在进到东川大学后,白庄生满足了父亲的所有要求,取得的成绩有过之而不及,不仅在四年内读到博士,还在接连发表了不少有价值的论文,在神经学研究所混到了一席之地。
学业与事业的进步带来了金钱的收入。
虽然与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不同,但白庄生也开始有能力让阿福享受更好的生活。
某天下午他难得清闲,便开车到妹妹的初中门口等她放学。
阿福身体不好、性格内向,在这里的每天都惹人担心。
四点准时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之内。
看到白庄生的福兮很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他怀里:“你怎么来啦!”
大概每个女孩子希望有个这样英俊、优秀又温柔的哥哥,周围自然是羡慕而好奇的眼光。
白庄生把她带进车里,回答道:“研究所放假,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回家做吧。”福兮依然节俭,理解他赚钱不易,从来不乱买东西,而且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地记账。
“难得今天清闲,偶尔奢侈也没什么。”白庄生问道:“去吃自助餐好不好?”
环境危机太高了食材价格,自然导致了餐饮业的凋零。
在外面享受料理,实在昂贵。
福兮懂事地说:“那我们去吃拉面,我想吃日式拉面啦。”
白庄生有些没办法,只好答应:“嗯。”
“哥哥真好。”福兮忽然抱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类似的举动十多年来已成习惯,白庄生只是微笑:“别闹,快把安全带系好。”
“嗯,你请我吃饭,我也有礼物送给你。”福兮真诚地说道。
“什么礼物?”白庄生很感兴趣。
“这个。”福兮从书包里找出张被仔细夹住的画,画上是惟妙惟肖的哥哥,穿着制服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景象,窗外的阳光透视进房间,使得那光影温柔而美丽。
白庄生小心接过,端详片刻才道:“我很喜欢。”
福兮不禁笑了,追问道:“我以后想去读美术学院,我要当画家。”
“嗯。”白庄生颔首。
“爸告诉我,我真正的妈妈就是个美术老师。”福兮小声道:“一定是有遗传吧。”
这丫头很少提及亲身父母,白庄生不安道:“你想她吗?”
“有时候会想,但是我有你和爸爸呀,大部分时间都不想。”福兮又拉住他的胳膊:“可是哥哥不在的时候,我会一直惦记。”
“傻瓜。”白庄生似乎觉得很满意。
“如果我不长大就好了,一直是小朋友,就可以一直跟着你。”福兮郁闷。
“你本来就是小朋友。”白庄生握着方向盘朝前开去。
福兮立刻侧头:“才不,我长大了!”
白庄生不置可否,或许是看着妹妹渐渐成长的关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里,都还是那个侥幸从火灾中得救,满身伤、满身病,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