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家宴,是在傍晚时分。为讨客人欢心,那被夕阳余晖印得雅黄的膳房里,早早已点了灯。
灯芯外扣着的白帆上,九鱼如意图活灵活现,仿佛在唱: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川方至,以莫不增。
阑珊的诗意中,稽首一堂的人们徐徐入座。谈笑风生之间,众人煞是其乐融融。然而,他们背地里的各怀鬼胎、兵戈相向,却不易察觉。直至膳毕,仍呈一派祥和。
在顾笑言和花玉香搀扶下,许惜风搭着俩人肩头,满嘴胡话地离开。
走了一段,顾笑言侧过脑袋,低声就问:“公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许惜风半眼一眺,不屑道。
花玉香愣了愣,张口就斥:“好啊,你装醉,还让我们扶!”
“傻丫头,小声点!我不是醉,是他们在我杯子上抹了药粉!”许惜风一听,就急。
顾笑言大骇:“那你还喝这么多?”
“这酒能喝吗?全倒桌底下了!”许惜风闷闷道。
听着一阵寒心,花玉香即忧心道:“我们吃的那些饭菜没什么问题吧?”
“饭菜倒没问题,只是你和清才的酒杯里同样被动了手脚!”顿了顿,许惜风又道:“幸好,你刚吞了那百香正气丸,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可惜清才那小子坐得太开了,我顾不上他!”
“莫家今天到底怎么了?”顾笑言眉头一触道。
“估计是清才太莽撞,让莫老头洞察到什么了!你们得当心,莫家很可能会在今晚下手!待会儿把我送回客房后,你们都不要久留。丫头,你在屋里安分待着,没事别乱跑;笑言,你盯着府上的动静,有什么情况赶紧报来。我就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许惜风将事情细细安排一遍,装模作样就昏睡过去了……
莫家今夜歇火特别早,已时刚到,几乎所有的灯都熄了。昏暗中,门窗一闭,薄被一盖,莫老爷自得一笑,安心就合上了眼。而在婚房,白清才搂着抱枕已是喃喃梦呓。
身侧,管家老刘躬身道:“大小姐,都准备好了!”
“我们走!”莫菲冷冷一语,头也不回,领着老仆人就向客房去了。
少时,莫菲和老刘已到了许惜风的门前。
往窗内吹了一道迷香,老刘将竹管子回纳袖中,低声就问:“大小姐,膳间我们不是在财爷杯沿抹药粉了吗?怎还要多此一举?”
“那丫头下午不是也吃过动了手脚的桂花糕了?还是我亲眼看见的!怎没见她生什么事?保险一点总是好的!”顿了顿,莫菲又道:“待会儿把门弄开,这就没你的事了!记住,今晚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老刘应罢,一翻捣腾,吱呀一声,门果然开了:“大小姐请!”
“嗯!”应了一声,莫菲侧身进屋,反手一带,提着裙角急急就奔到了许惜风的榻沿。
月光下,男人恬静的脸带着几分稚气,配着鸟窝头,简直和娃娃一样,让莫菲急不可待地想要亲一口。于是,闭着眼睛,莫菲一个香吻就往下贴了过去。
啾的一声,樱唇却印在了冰冷的席子上。闷闷抬头一看,莫菲才发现许惜风本是向外蜷着的身子,已经躺成了大字型。深吸一口气,莫菲往前挪了挪,又去亲。
结果,还是没成。莫菲睁眼一看,她的财爷竟躲到了最靠墙那一边。毛躁下,好不容易将许惜风的身子扳过来,三两下翻到榻上,当她压着朝思暮想的许惜风的肩膀时,莫菲乐开了。
正要行凶,啪的一下耳光,忽然重重甩在了莫菲的脸上。一下重手,即时已将她扇到地板上。在女子的惊骇中,黄毛怪却煞神一般从榻上立起来了。
心头咯噔一跳,莫菲急急就道:“财哥哥,对不起……菲儿只是想替你将被子盖好……”
打了女主人,没个正当理由还真说不过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老狐狸喃喃就道:“笑言,我说过多少遍,这里不谈正事!”
听罢一愣,莫菲怯怯问了句:“财哥哥,你怎么了?”
莫菲还说着话,许惜风噔一下已立了起来。莫菲吓得往后缩了缩,回神一看,就见许惜风愣愣地直往前走。难不成财哥哥是在梦游?那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念罢,莫菲一个前扑,搂着许惜风的大腿就死缠:“相公,你不要丢下我!”
被莫菲这突然而来的一招吓了一跳,许惜风暗暗就骂,怎么还不死心?要玩是吧,老子待会儿玩死你!
“笑言,我说过多少遍,男男授受不亲,你这是要惹我发火是吗?”说着话,许惜风抬起手又要往下刮。
吓了一大跳,莫菲连忙往后缩,还快手将两边脸都捂住。她娇皮嫩肉的,还真不能挨打,万一把脸刮花了,就连白清才,也不一定能留住。
“别跟着我,寻欢的时候,我都喜欢自己去!”见唬住了人,许惜风嚷罢蹲下身,就一番威吓:“明白吗?”
“相公……”莫菲有些慌,却壮着胆子继续哭闹。
这一声,简直嚷得许惜风头皮发麻,稳了心神,即以牙还牙道:“瞎逼逼什么?老子要是约不到姑娘,回头拆了你的皮!”
说罢,许惜风长袖一甩,穿着寝衣就走了。由于要假装梦游,他走路也不能太快。行进中,耳朵一抖,他就知道莫菲一直在后面跟着。暗暗又把莫菲骂了一遍,在廊道上拐了一个弯,许惜风缓缓就向花玉香的房间踱去了……
“这么晚,还不睡啊……”没想到花玉香开门的时候,又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许惜风一看,就有些抓狂。早些时候他不是交代过,要她警醒一点,怎么又睡成猪样了?万一生了情况,怎么办?
“花姑娘,今晚就你了!”收敛了心神,许惜风喃喃一声,就向屋里挤。
“你说什么?嗯……嗯……”愣了愣,花玉香霎时醒了几分,嘴巴却被大手一下捂了个严实。
许惜风脚跟将门一带,啪的一声,门外的莫菲险险被撞晕过去。
“别做声,傻瓜!莫大小姐在外面!”许惜风低声嚷了一轮,眼睛一眯就道:“为了清才,你可得拦住她!别让她借酒行凶!”
“行凶?她怎么你了吗?”花玉香听着就是一愣。
“少问两句行不?”急得几乎要暴跳起来,说罢把花玉香往门前一推,许惜风自顾自就是一番东躲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