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老天还觉得事情不够乱,午夜的巴黎竟然刮起了极其寒酷的大风。
左煜坐车匆匆赶到,在远处就看到地铁口已被警方封锁。
他的心从来没有跳的这样快,马上冲过去抓住个稍有些眼熟的警察问道:“怎么样了,浅浅呢?”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不能靠近,否则激怒嫌犯后,他会铤而走险。”警察回答道。
“好。”左煜不是会趁乱添乱的蠢货,紧张点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警察回答:“这里错综复杂的地铁路线我们早就知道,这个地下世界之前也发生过些恶劣的案件,所以基本确认嫌犯后,立刻制定了深夜搜索计划,可惜嫌犯早有准备,在被发现时立刻用温浅予做人质,他没有金钱要求,只想见温慕,我们猜测是病态的崇拜者,现在温先生已经赶到后进去了。”
无论是温浅予受伤害,还是温慕受伤害,都预示着日后无法抹平痕迹。
左煜跟随警察进入地铁中黑暗的通道,莫名其妙想起好多年前,自己和浅浅遇到持刀的小混混扑上去挡着的事,不禁叹息:倘若保护一个人,永远只需要勇气就好了。
——
这辈子,温慕演过很多传奇的电影,让人当成在大荧幕上教科书般的存在。
但说起属于他的人生,恐怕任何传奇都相形见绌。
无奈再大的风浪都比不上亲生儿子被人拿刀戳着的恐怖,所以当温慕脱下风衣、越过虎视眈眈的的警察和劫匪对峙时,很难兴起波澜的心还是揪成了一团。
温浅予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甚至还沾染着血迹,半长的头发散乱着,幸好整个表情仍旧像个小兽般生龙活虎,看到温慕后立刻急着瞪眼睛:“爸,你快回去,他是个疯子!”
用军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个非常狼狈的流浪汉,胡子拉碴以至于看不清苍老的长相,语气同样慌张,用法语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温浅予两只手被绑着,不老实地挣扎,拒绝回答。
见状,温慕深吸了口气,确认这的确是个谁也想象不到的陌生歹人,往前一步走:“你要我来,我来了,现在可以放过我儿子了吗?”
“走啊!装什么英雄!你不要命了吗!”温浅予扭动得更厉害,脖子都被锋利的刀刃割出血。
从来没有向他凶过的温慕忽然用中文吼道:“你闭嘴!别再吵了!”
而后继续靠近绑架犯,皱眉说:“你想让我来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温慕长得夺目,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但绑架犯的反应还是太激动了些,甚至于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拿着刀的手也开始力气不稳。
“你倒是谁?难道绑架我儿子,就仅仅是为了见到我吗?”温慕伸出胳膊:“我亏欠你什么,你要什么,现在就直说吧,让我代替他,立刻放他离开。”
“我……你过来……”绑架犯终于又发出声音,讲话含糊不清。
“爸爸,你快叫叫警察来吧!这人精神不正常,就是个变态!”温浅予眼看着温慕越走越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温慕被太多太多的粉丝喜欢过,素未谋面的影迷痴心过剩这种事,已经成为他人生中的常态,所以隐约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手足无措后,又迈步追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绑架犯结巴道:“是、是的,你过来!”
地铁内外已经被警方包围了,他大概因为此时的破罐子破摔而找回些勇力。
温慕依旧伸着无害的手,并没有听从蓝牙耳机里警察的阻拦,靠近后向周围窥探起来。
绑匪一定就住在这潮湿阴冷的地道里头,简陋的窝棚里是分辨不出颜色的床,还贴着新新旧旧的关于温慕的海报,那被印刷记录下里的荣光已成为斑驳的墙纸、
“进、进去!”绑匪抬头示意自己的窝棚方向。
“不要!里面有炸药!!爸你回去贺叔那里!!”温浅予从来都讨厌逆来顺受,在这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死攸关中,更无法允许任何人为自己牺牲,所以在喊完这句话后,再也顾不得那把匕首,趁着歹人分神之际,猛地回神就用胳膊肘砸向他的腹部。
十分高壮的流浪汉岂是浅浅的小身板能够搞定的?
劫犯趔趄一下,本能地就抓住温浅予,抬手就是一刀。
“浅浅!”
于此同时,惊叫响起。
有温慕的声音,也有不顾一切和警察冲过来的左煜。
场面在两秒内完全混乱。
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温慕想都不想就扑过去,用力握住被□□的刀刃,忍着痛唤道:“浅浅!”
故事里的英雄好汉怎么那样坚强?
温浅予太害怕了,怕到甚至感觉不到痛和冷。
他在倒地时只听到一声枪响,而后便开始耳鸣。
“浅浅!我来了!浅浅!”左煜的声音越来越近。
温浅予感觉到有只大手捂在自己被刺穿的伤口上,紧绷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两眼一黑就脱力昏迷了过去。
——
这个事件在破案的同时,立刻被各国媒体写的神乎其神。
根据警方的事后调查,绑架犯已在此蜗居多年,靠着政府的救济和都市拾荒为生。
他在年轻时曾是电影公司的场记,因为给温慕主演的一部合资片打杂,自此迷恋上这位惊鸿一瞥的大明星。
在穷困至极的落宿地,收藏着大量关于影帝的作品和采访剪贴。
长时间的孤独和流离失所让他的心理显得极为病态,这年由于被确诊出癌症晚期,而特别渴望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偶像死在一起,正在联系无门时,发现温慕被曝光的儿子每天都有规律地出现在自己躲藏的地铁站里,才终于起了这个歹心。
在被迷晕绑架后的两天里,温浅予只喝过几口不干不净的水,并没有成功与沉默不语的绑架犯沟通交谈,因为看到满屋父亲的照片和他准备的疑似炸药的东西而大概揣测出事实,所以温慕出现,他除了拼命阻拦,大概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美人并没有被伤到要害,警察将其救出后立刻送往医院急诊,手术相当及时。
反倒是温慕的十指都被割伤,缝合治疗的极为复杂。
负责料理杂事的左煜忙的团团转,将温浅予安顿好,自然要拎着营养品去看望温慕。
“浅浅还好吧?”温慕虽然两只手被包成了粽子,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坐在病床上微笑:“我没什么,趁机休息一阵子也好。”
左煜沉默几秒,轻声道:“谢谢……谢谢你去救他。”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温慕的笑容变得苦涩:“更何况一切都是因为我,这辈子疯狂的崇拜者遇见不少,上来就乱抓、登门入室或者同样想绑架的也不是没有,但让浅浅承受这些……看来我当初公布他的选择实在太鲁莽了。”
“凡事都是塞翁失马,因为这件事让靳风萧和林齐远离他,算是因祸得福吧。”左煜叹息:“只要他的伤能好起来就够了。”
温慕望着空气说:“生活中对你们而言所谓的坏人怎么会消失尽呢?以后也要打起精神面对啊。”
左煜点点头。
“回去陪着浅浅吧,我倒想得会儿清净。”温慕抬头瞧瞧他:“看你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不离开他的病房吧?”
“他睡着了。”左煜难得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温慕两只手什么都做不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狼狈,又弯起嘴角:“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但我现在觉得反而觉得,有个孩子是我的幸运……和一个人拥有永远也扯不清的羁绊,本来就是件又痛苦有幸运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