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光和乐山之间的关系以前怎么样,沈牧之作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并不清楚。但,这一次之后,多少肯定会有影响。
这一点,沈牧之心中是有数的。只是,会不会真的严重到会让赵正光失去峰主之位,这个沈牧之心中并未想过,或者说不敢想。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师兄脸上带着的那些讥讽之色,心中虽然觉得他这话很有可能有故意夸大来吓唬他的成分,但还是难免会因此而心惊。
年轻师兄大概是看到了他脸上下意识流露出来的那一丝凝重之色,立即嗤笑起来:“怕了?”说着,又啧啧两声,刻薄道:“真不知道赵峰主是倒得什么霉,竟然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真是个扫把星!”
早已听惯了冷言冷语的沈牧之,此刻却也还是控制不住地脸色难看了起来。
“哎,扫把星,我问你啊,你不会实际上赵峰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年轻师兄忽得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问道。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只有满满地恶意。
沈牧之脸色顿时阴沉,喝道:“师兄,望你慎言!”
对方却不屑冷笑一声:“这么紧张?莫非是被我猜中了?也是,你先是害死了玉和峰的玉致师妹,然后又杀了岐安,方婷就不提了,现在还弄回来一个妖女,这些事,随便哪一件单拎出来,至少也都是驱逐出门的待遇,这你要不是赵峰主的私生子,他会不顾与掌门撕破脸都要护着你?”
沈牧之盯着眼前之人,垂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怒火在心中咆哮,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着他眼下不宜再多事,他这拳头此刻已经砸上眼前这张令人厌恶至极的脸上去了!
对方似乎看不出沈牧之那怒火已经喷薄欲出,还煞有介事地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下,旋即得啧了一下,道:“还别说,仔细看看,你和赵峰主长得还挺像的呢。”说完,还转头去询问与他同来的那个师兄,道:“潘兄,你觉得呢?”
那位被称为潘兄的闻声立马点头:“是挺像的。”
“我说得没错吧!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不然,以他这个年纪入门,赵峰主干嘛要亲自跟清凉峰抢人,依我看,当初抢人那事,说不定也是赵峰主联合何羡一道做的一场戏呢!为的就是隐瞒他这私生子的身份!”这位年轻师兄越说越起劲,那眉飞色舞地得意样,就像是钉子一把扎进了沈牧之的目光之中,随即而来的疼痛顿时像是一锅热油,浇在了他满腔的怒火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心中仅剩的一丝理智瞬间就被吞没!
拳出如龙,带着呼啸劲风,砰地一声,猛然砸到了那位师兄的侧脸之上。
整张脸在拳头之下,瞬间变形,一颗白牙带着鲜血,从口中飞出。
年轻师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往旁边斜着摔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杀人啦!”旁边姓潘的,突然大吼一声。
大喊之声,让暴怒之中的沈牧之,瞬间清醒了过来。可等他定睛一瞧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年轻师兄,却不由得傻了眼。
一大滩血迹正从这位年轻师兄的身下渗出,那样子仿佛刚才受的不是一个打在脸上的拳头,而是一把戳进了心口的长剑。
“杀人啦!”姓潘的又喊了一声,同时闪身拦在了沈牧之跟年轻师兄中间,召出飞剑握在了手中,一副严阵以待地模样。
沈牧之看看他,再看看地上的年轻师兄,未等他缓过神来的,一道身影从旁边林中突然闪出,径直就到了三人身旁。
来人鹤发童颜,一袭灰衣。
“这是怎么回事?”老者目光扫过三人后,一边匆忙去查看地上年轻师兄的情况,一边沉声喝问。
姓潘的立马答道:“刚才我们在这里遇上了沈师弟,梁师弟可能言语上稍微有些不恰当,惹怒了沈师弟,沈师弟就动了手。梁师弟没有防备,就这样了!”说完,他又慌张地问老者:“袁师叔,梁师弟他怎么样?”
老者已经将地上侧躺着的梁师弟给翻了过来的,他右侧腰上有一道前后。洞穿的口子,鲜血正汩汩而出,染红了腰侧大片的衣裳。
沈牧之看着那片鲜红的血迹,渐渐缓过神来的他,忽然意识到,这又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先前这姓梁的各种言语上羞辱刺激,为的就是要激怒他,然后逼他先动手。
他动了手,但大概他的力度不够,所以这姓梁的为了制造他盛怒之下动手想要杀人的假象,所以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刀。
这姓潘的应该也是早就知道计划的。
所以,姓梁的一倒下,他就喊杀人啦!
而这老者,多半也是早就在附近哪里等着了,等的就是姓潘的那两声杀人啦!
事情在脑海中逐渐通透,可已经来不及了。
老者手脚麻利地将姓梁的身上的伤口给止了血,包扎好后,立即起身,盯向沈牧之,冷声问道:“是你自己跟我去见你师父?还是我打晕了你带你过去?”
沈牧之知道现在这情况,多说无益,于是拔腿就走。
老者哼了一声后,转头吩咐姓潘的将姓梁的背上,然后三人一起跟在了沈牧之后头往小灵剑阁走去。
这里一路过去,路程不断。中间也不知真的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平日里大半天都未必遇得上一个人的路上,竟然一下子遇上了好几拨人。
每一回遇上,必有人问怎么了。然后,姓潘的就会跟他们解释一遍。
没等到走到小灵剑阁,沈牧之要杀姓梁的消息便已传了开去。等沈牧之好不容易走到小灵剑阁,四人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弟子,还有长老。
赵正光正心情烦躁,突然看到这浩浩荡荡来了这么多人,尤其是看到前头的沈牧之还有黄真的师父袁长老之时,心头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赵正光扫过众人后,落在沈牧之身上,问。
话音刚落,那姓潘的就已开口,将这一路上已经说过了好多回的说辞又快速说了一遍。
赵正光听后,沉了脸色,问沈牧之:“是真的吗?”
沈牧之有些不敢看赵正光的目光,本来因为苏华的事情已经让他很是为难,现在自己又惹出这种事,沈牧之实在是有种无颜见他的感觉。
心头的愧疚,让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而袁长老则是趁着这个时候,朝着赵正光发难道:“峰主,您到底还要袒护他到什么时候?你可知道,现在满门上下都在讨论您,说您为了护短,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甚至,很多人都在猜,猜他是不是您的私生子,要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些事!”
“私生子?”赵正光转头冷眼瞧向他,目光阴沉似水,哼地冷笑一声后,道:“我赵正光尚未娶妻,就算他真是我的私生子,我有必要藏着掖着?那些弟子说话不过脑子,你袁河难道也说话不过脑子?”
袁河被赵正光这么一骂,脸上顿时难看了起来。眼中恨意一闪之后,沉声说道:“老夫将这些话告诉给你听,是想告诉你,就算他真是你的私生子,你也不能袒护至此!更何况,你还是正阳峰峰主。你现在为了一个弟子,如此不顾是非公理,甚至不惜与掌门反目成仇,你如何对得住大剑门的前辈先贤们!如何对得住已经仙逝的老掌门?”
“闭嘴!”赵正光怒喝一声,接着,闭上眼,抬手按了按狂跳的太阳穴后,再度睁眼,看了看袁河之后,又看向沈牧之,深吸了一口气后,问:“人真是你伤的?”
沈牧之此时已经沉静了不少。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再羞于面对师父,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与其如此,不如鼓起勇气坦然面对。
他抬眸迎向赵正光的目光,道:“我是打了他一拳,但他身上那个洞,不是我干的!”
“他撒谎!”姓潘的立马喊了起来:“我明明看到了,他有一把很小的飞剑,就是那把飞剑伤了梁师弟!”
沈牧之听到这话,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
沈牧之体内那把已经大炼的玉剑,知道的人并不多,见过的人也并不多,而好几个都已经死了。
比如,岐安。
比如,方婷。
现在这姓潘的,能说出他有一把很小的飞剑,无疑又让他的话增加了一丝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