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人选,司岚笙便耐下性子,差了信得过的心腹暗地里去打听谭阳这个人。
谭家在京中低调的很,低调得众人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若不是谭阳持了举荐信到了方孰玉这里,方孰玉也不会想起有这么个人。
所以,关于谭阳的消息,在洛阳城的交际圈中并无流传,需要细细去打听留意,急不得。
三年一度的大比就要到来,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学子们汇聚到了洛阳城中。在这个春季,处处可见羽扇纶巾高谈阔论的学子们。连空气中,仿佛都吹送着墨香的味道。
除了前来应试的学子,京中有待嫁女儿的夫人太太们,也都兴奋起来。她们通过各自的消息渠道,打听着这些学子的品性来历。
要知道,这些学子不论是否会中进士,他们都已经具有了举人功名。
而这其中,自然是年纪越轻的,受到的关注越多。
春闱头一日,方梓泉叩响了书房的门,见了礼问道:“父亲,你找我?”
方孰玉放下手中书本,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道:“对,是我找你。进来,我们爷俩也许久没有手谈过了,来下一局。”
在方梓泉面前,他一向是名严父。对儿子,他问得最多的就是功课。在方梓泉幼时,没有少挨过他的戒尺。
是以,方梓泉对他存着敬畏。父子两人的相处,也都保持着有距离的对答模式。
这会方孰玉的态度如此温和,让方梓泉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好的,父亲,我来摆棋坪。”方孰玉点了头,方梓泉净手焚香,在书案上摆好了棋坪,两人分别落座。
就棋力而论,方梓泉远远不如方孰玉。但这一局,方孰玉有意相让,方梓泉下得轻松,取得了局部的小小胜利。
虽然最后仍是输了,他的心情也有些愉悦。
“泉儿,”方孰玉一边捡着棋盘上的白子,一边道:“明儿就下场了。你别把这次当做什么大事,就跟在书院里的考试一样,认真作答就行。”
他的声音舒缓,就好像在说一件平凡普通的家常事。听到他的声音,方梓泉的心情忽地放松了下来,真的就一点都不紧张了。
“谢谢父亲指点。”方梓泉作揖。
对他而言,方孰玉不仅是严父,还是一位明师和科场前辈。
他是实打实的状元出身,从万千学子中拼杀出来的翰林院学士。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同样的话,从他的口中道出,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
跟着,方孰玉将自己当年在春闱之时的事情,都慢慢讲给方梓泉听。不光是传授在贡院考试里的经验,还有当年的一些趣事,都分享出来。
这次父子两人的谈话,轻松愉快。
方梓泉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父亲也曾经年轻过,也拥有过同他一样的少年时光。
眼前这个人到中年都仍然拥有儒雅风仪、眉目朗朗的父亲,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那个时候,想必定然是无限风光,鲜衣怒马,少年呢?有没有特别高兴绪。
在这一刻,父亲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变得立体起来。原来,父亲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遗憾。父亲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而成为他能倾诉心声的男子。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踌躇了半晌,方梓泉道。
“何事?且说来听听。”
方梓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出他心头存了许久却没能找到答案的疑虑。
“我瞧着文觉兄时常都挂记着大姐姐,陌表哥也……”说到这里,他连忙住口。郝君陌心仪书妹妹的事情,他不知道父亲是否清楚,干脆不说。
“总之,我能感觉到,文觉兄想要快些迎娶大姐进门的心思。”方梓泉道:“但儿子,怎么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呢?”
还有几个月,乔彤萱就要及笄。
两家是早已定下来的亲事,待她及笄后,就要正式商议婚期。可是,在他自己的心头,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期待感。
乔彤萱回来后,两人也已经打过照面。
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如水中新荷,内敛而端庄。但却是越发陌生了,和记忆中的那名活泼爽利的姑娘,无半点相似之处。
见到他,乔彤萱的礼节一丝不错。
两人客气有余,热情不足,哪里像是分别了足足两年多的未婚夫妻?
方梓泉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原以为再次见到她会有些不一样。但事实证明,两人的关系没有丝毫的改善。
听他这么说,方孰玉才知道,原来方梓泉对乔彤萱并无情意。都说少年情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定亲的时候两人年纪尚幼,并未考虑到这一层。
事实上,在眼下大部分的亲事,有多少桩是会考虑过少年夫妻是否两情相悦呢?
只是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嫡长子的夫妻感情是否和睦,能不能把日子过好,是一件关系着子嗣的大事,由不得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