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芒建国以来,新科进士的琼林宴便都在皇宫领赐。是以,这些进士都被称之为“天子门生”,而非某个重臣门生。
这是一场属于男人的宴会,也是一场属于读书人的狂欢。宴会的主人是皇帝,宴请的是五品以上的文臣、及新科进士。没有后妃女眷,也没有武将勋贵。
内侍领着众人到了大殿之中,指引着座位分别落座。琼林宴是为新科进士们而举办的,权墨冼作为状元,他的位置最为靠前。
一切停当之后,歌舞渐歇。
随着“皇上驾到”的喊声,庆隆帝龙行虎步地步入殿中,众人山呼万岁,齐齐施礼。
“众爱卿平身。”
庆隆帝落座,目光扫过这些青年俊彦,道:“今日,朕很高兴!”他也不再多说,愉悦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
“这泱泱帝国,万里河山,与众卿一起共建!”他就那样坐在那里,目光如炬身姿如虎,一番话说得气吞山河,豪情万丈。
殿内众臣胸中此景,他早有预估。
不过,人生原本不就是寂寞的吗?
与其被卷入各种派系中,耗费宝贵的光阴,不如选择一条独自前行的路。他泰然自若的小酌着,怡然不惧。
少顷,几名进士互相使了个眼色,走到前面。其中一人对庆隆帝施礼道:“皇上,晚生等人久仰状元郎的才华,一直无缘得见。”
“还请皇上做主,让晚生等人与状元郎比拼上一把,了此心愿。”
权墨冼看向几人,心头一晒。这几人,背后不知道投奔了谁,率先跳出来为难自己,讨好那背后的大臣。
庆隆帝还笑着,手指在几案上轻轻敲击着,也没说话。
这一下一下无声的敲击,仿佛敲在了那几名进士的心上。那股借着酒意才敢放肆的劲头一下子转为一身冷汗,全身僵直不敢动弹。
未几,庆隆帝才忽地一笑,看向权墨冼道:“你可愿意?”
皇帝垂询,权墨冼离席见礼,应道:“陛下有命,小生自当从命。”他不说应战,只说听从皇帝命令。
比起这几名进士的莽撞,他无疑显得沉稳许多。
庆隆帝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几人,问道:“你们想如何比拼?”
那领头的一人悄悄擦了一把汗,腰弯得更低了一些,硬着头皮道:“晚生一共四人,今日这等盛事,不如就琴、棋、书、画这几样,每人来和状元郎拼上这么一场,也为皇上助兴。”
权墨冼差点笑出声来,只是在御前才勉强压下这笑意。
亏他们说得出口,四个人分开比拼,这不就是车轮战吗?眼下这情形,他们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更遑论公平。
庆隆帝在心头微微一笑,他也想看看他钦点的这状元郎,到底有何真本事。学问再好,若是缺了临场应变的能力,那也还尚缺火候。
这几个进士,倒刚好拿来做这块试金石。
“你意下如何?”
权墨冼应道:“回皇上的话,小生自当应战。”
这种时候,怎么能怯场?
那份策论既然已得罪了朝臣,就更不能露出软弱的姿态来。这时只是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若是一开始就露了怯,人人都可以来踩上几脚,这仕途还走得还有何意义,他的抱负又该如何施展。
“好。”庆隆帝吩咐吴光启,道:“去问问他们,准备一下。”
他只点头同意,具体要怎么个比拼法,自然有不需他再操心。吴光启领命,来到四名进士身前询问了意见,又征得了权墨冼的同意,便指挥着内侍们忙碌起来。
不多时,殿内的歌舞退了出去,在殿中摆好了四张大的书案、一张棋坪、两张古琴,分别为琴棋书画四个比拼场地。
新科状元要和四名进士比拼,热络的气氛逐渐沉淀下来,众人转为低声的交头接耳。
这四人明显来者不善,彭长生的位置靠后,暗自替他着急,可又帮不上什么忙。受限与他自身的政治眼光,他在殿试的策论中发挥欠佳,还能保有二甲进士的名头已是不错。
吴尚书端坐于几案后,心头替权墨冼感到惋惜。权墨冼的策论一出,他就暗自摇头。这个少年郎,实在是锋芒毕露了一些。
百官体系,岂能容得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轻易挑衅?他动的,还是权力中枢的宰相之位。就算有人赞同他的观点,也不敢出面维护于他,比如自己。
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希望他能顺利过了这一关才好。吴尚书以喝酒为掩护,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干重臣。不论这是谁特意为权墨冼设下的绊子,目的都是要让他在这初入官场之时,在君前出一个大丑。
这并非他不相信权墨冼有真才实学,只是这临时应战的权墨冼,和明显有备而来的四人。谁更有把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人力有穷尽,权墨冼再怎么有学识,也只不过是名不到二十的少年郎而已。这样的车轮战,最是耗费精力,吴尚书认为他就算能应付下来,也会很吃力。
而对方既然能拉下脸来,只要赢过一场,就会趁机落井下石。
殿内的空气,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