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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战斗,终究是以天外沙罗的胜利宣告终结。然而,当少女将和尚踩在脚下时,她的脸上虽然是在笑着的,眼里却渐渐有泪水涌了上来。
“喂,告诉我啊……”她的声音发着抖,“为什么你们能在杀人的时候那么快乐?”
被砍掉了一手一脚的和尚吐出一口血,脸上依然带着端然自若的笑。那个笑让天外沙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因为……”和尚又吐出一口血,“因为会有你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啊,能将你这样的人击垮、□□、撕得粉碎……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杀得更多——咳!”
老和尚的话语断在少女的脚下。
“闭嘴!”天外沙罗红着眼睛用力踩下去,“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游佐童心却大笑起来,笑到几乎呛住,“你是为了被我们所杀的人,一路拔刀行到这里的吧?毫无疑问,滥杀无辜的我们是罪恶的一方,你是正义的一方。现在,正义打倒了邪恶,你已经在这里击垮了罪魁祸首,让六波罗四分五裂——你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你应该笑啊,你现在必须得意大笑啊!”
天外沙罗嘴角的弧度越发扭曲,眼角几乎挣出一道血痕来,她是想要笑出声的,然而眼泪却早一步掉了下来。
“正义?”她终于发出了一声低笑,那样凄惨,近乎哽咽,“我不是为那种东西才来找你们的。”
游佐童心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我只是不明白。”她想要挣出一个意得志满的笑,然而脸部颤动的肌肉却不听她的命令,只扭曲成一个不成形的诡异神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杀人到底有哪里好,让你们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从我这里夺走重要的人。”
天外沙罗又努力了几次,终于绽开一个像样的笑。她松开手,妖刀落地,化作少女的模样,伸手就想去扶她,她却打开了那只手,手臂顿在空中,好一会儿才挥动了一下,仿佛是放弃了什么的模样。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她收回脚,站直身体,上扬的嘴角痉挛似的抽动了几下。像是怕冷一样,天外沙罗用青筋毕露的手环住自己,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衣袖,好一会儿才停留在手肘处,不动了。
“杀人……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不杀你。”
十八岁的天外沙罗这样说着,后退了两步,在足利茶茶丸的劝阻声中,在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带着凄惨的微笑转过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她没有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足利茶茶丸才从背后追上来,她拽住沙罗的手臂,难得严肃地看着她。
“我说大小姐啊,你真的知道放过游佐童心意味着什么吗?”茶茶丸皱着眉,“那个老东西可是六波罗最难对付的三个人之一,只要他活着,扶持了现在的少主护氏上位,加上他在古河的势力,将六波罗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一半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不管是雄飞还是你……”
“……我不想杀人。”
像是被她那一拽弄得站都站不稳一样,天外沙罗靠在墙壁上,长发垂下,遮盖了她的面容,谁也看不清她此刻带着怎样的表情。
足利茶茶丸咬了咬牙。
“至今为止,大小姐你还一个人都没有杀过吧?不管在对六波罗的战斗里,将敌人虐待到什么地步,你都没有杀过人。是,那些普通士兵的确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可是游佐童心他不一样——”
“我很累,茶茶丸。”沙罗的语气无比疲惫,“我不想跟你争论什么一样不一样。我不想杀人,所以我不杀他。就只是这样。”
“……”
长久的沉默之后,足利茶茶丸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的大小姐。”
天外沙罗疲倦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神色忽然变了。
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她微微摇着头,喉间挤出几个短促的气音。
“……赤、音?”
视线的尽头,长发男子身披红色小袖的背影一闪而逝。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立时追了上去。
“赤音!!!”
……
……
……
关于十八岁的天外沙罗的回忆,到这里就断绝了。
夏目贵志不住地思考着,既然武田赤音那时已经死了,沙罗小姐追逐的,究竟是什么呢?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看着镜头下的表演。
戏份已经进展到了女主角德子第一次杀人。最上京子在导演喊开始后神色一变,肃穆凝重,俨然已进入了德子的角色。她屈下|身,缓缓地、缓缓地握住了刀|柄,手指微微发着抖,然而接下来,她握着刀的手陡然变得坚定起来,只有手背的血管突突颤动着,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镜头追逐着她的手指,而后是缓缓抬起的手臂,而后是整个上半身,她将另一只手也搭上武|士|刀,像是不这样就无法抓紧这柄刀一样,身体一点点绷紧,又极为短促地深呼吸了一下,猛然怒吼了一声,挥刀朝站立在那里的敌人砍去。
据说最上京子在某部电视剧里争取一个女忍者的角色时,曾经苦练过一段时间的武道,然而她这一刀挥出的却全无章法,纯然是外行人的姿势。夏目贵志留意到,伊达大尊导演的脸上闪过一丝赞赏,明显是对京子这种融入角色的行为十分欣赏。
最上京子所饰演的德子在砍下那一刀时,是面无表情的。然而在利刃入体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笑了。那是一个扭曲到不成形的笑容,嘴角是上扬的,眼里却渐渐有泪光浮动上来,凝聚成一大滴眼泪,随着她抬头望向红衣浪人的动作,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眼泪落下来之后,那个不像样的笑容终于有了该有的样子,她凝视着红衣浪人,眨了一下眼睛——夏目贵志留意到,这是她从这场戏开拍到现在第一次眨眼睛——将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让自己笑得更加自然。
“这样,可以了吗?”
她问。
……
……
……
“你觉得可以了吗,天外老师?”伊达大尊问天外沙罗。
“好得……稍微有点吓到我了。”天外沙罗苦笑了一下,抬手撑住额角,像是陷入恍惚一般,“简直像是看到德子突然在我面前活过来一样……”
她的语音忽然低了下去,近乎自言自语。
“真是太像了……”
像什么呢?
伊达大尊或许不明白,但夏目贵志却很清楚。
——像从前的天外沙罗。
伊达大尊转而和天外沙罗开始讨论一些剧情上的问题。夏目贵志坐在一旁无事可干,便拿出了包里的《火宅》开始读。书签卡住的地方刚好是这场戏,在德子杀了刺客之后,红衣的浪人便带着她踏上了前往江户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上,他们共同见证了许多悲剧。横行的武士,悲哀的民众,然而在武士中也有凄惨无望的下级武士,民众中也有昏聩愚昧的加害者。战乱令尸骸遍野,可各藩之间依然在相互厮杀。红衣的浪人指着一片荒芜的村庄,对德子说,你看,那是当权者们赌|场。
赌|场?
名为战争的赌|博。填上一条又一条的人命,毁灭一个又一个家庭,挥舞着这样那样的大义的旗帜,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赌|博。有权力的人,通过这个赌|博获得更高的权力;有钱的人,通过这个赌|博得到更多的利益。渴求荣耀的人得到荣耀,渴求地位的人得到地位……当然,前提是你的运气一定要够好。运气不够好的话,便不只是一个倾家荡产再加一条人命就能了结的事情了——就像你的父亲。
父亲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为了民众才……
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伟大,我的姬君,那为什么你从他的城堡里逃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民众愿意向你伸出援手呢?
……
你知道萨摩藩统治下的冲绳诸岛,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什么?
因为那里适合种植甘蔗,所以萨摩藩的人便不允许冲绳地区的人种植粮食,要所有的土地都种上甘蔗,制造砂糖,再由萨摩藩收去贩卖。萨摩禁止冲绳种粮的同时,给冲绳供给的粮食又很吝啬……那里已经成为了饥饿的地狱了。
………………
负责向萨摩藩提供粮食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父亲他,不会的。
那么,要不要打个赌?
红衣的浪人露出一丝叵测的笑。
这次在江户,我们能见到你父亲的好伙伴。到了那个时候,你自己去问一问他们,怎么样?
【注:这是日本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史称“砂糖地狱”。相关资料一时找不到,时间地点可能有误,如有错误日后再行纠正。不过日本人对不起冲绳人也算历史悠久了,从砂糖地狱到二战日本投降时的冲绳集体自杀事件,再到现在的冲绳驻扎的美**事基地每年都要出的美国大兵强|奸冲绳少女,而日方对此无所作为并且无视冲绳民众抗|议的事情……惨事太多了,不想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3月7号到9号这段时间,这篇文下出现了几个恶意攻击的评论。由于当时三次元事忙(刚接手了一个新任务,熟悉工作很费劲),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上晋江,所以也没有看到。在此向所有为我说话的小天使们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这些黑子大量出现的时候,刚巧是我在微博就某篇文发表了抨击言论的时候,彼时我的微博被该文粉丝弄得乌烟瘴气,我本人也被好事者挂了论坛。文下的评论究竟是那家粉丝惹事,还是某些对我积怨已深的人借机落井下石(以我在微博怼天怼地的习惯来说,惹上什么人都不奇怪)……说实话,我并不关心。在这里说明这些,也只是给喜欢这篇文的读者一个交代。
至于某位自称是“被我的老粉”推荐来看我的文然后“奉劝”我最好赶紧封笔退出写作这条路的读者,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里,不过我要送你两句话:
1,有公主病就去治,别在别人文底下撒泼发疯,丢人现眼。
2,文收4000+不算冷文,不需要你“关爱冷文作者”,你还是省省你的优越感去施舍别人吧。
我今年23岁,不是13岁也不是16岁,13岁的时候我还会为了别人一两句中伤暴起伤人,16岁的时候我会为别人的评价哭好久。但是23岁的时候,这种话语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只能被我当个笑话拿去和别人一起哈哈哈哈。希望我会为此而痛苦的人们,你们来得太迟,所以你们已无法得到我的痛苦作为愉悦的养料……当然,我也不会为此对你们说抱歉的。
这些黑子是我的乐子,希望大家也能把他们当个乐子看,笑一笑就好了,没有理会回复的必要。就当见识生物多样性了,毕竟我国地大物博,什么玩意儿都有。他们来了,我们看个稀罕,看完笑完也就完了。
再次感谢喜欢我、为我说话的小天使们,我爱你们所有人。不必为我担心,我最大的敌人只有两个,自我与生活,恰好最近这两位都有了与我和解的意思。
最后,以我最讨厌的哲学家尼采的话作结:一口好牙和一个强健的胃,就是我对你们的期待。只要你能忍受我的书,我们就一定合得来!
——by.惊梦·怼天怼地的玛丽苏爱好者·时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