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戏弄(1 / 1)

才送走孟凌云,碧泉居倏忽地飞进一只黑身黄喙的鸟来。庄颜没放在心上,却听那鸟叫了声“娇娇,娇娇”。

庄颜转身,命人把这只鸟抓起来,林八哥吱吱的沙哑叫声,哨音及卷舌音,听着还怪有意思的。

莲儿和两个婆子拿着网兜都抓不住它,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向庄颜苦着脸道:“小姐,实在抓不住啊。”

笑了笑,庄颜命人抓了把糙米来,本想把米撒出去,等林八哥落在地上再抓它,谁晓得一看见她手里的米,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停在她的手臂上吃着食。

莲儿和姜妈妈两个生怕林八哥抓伤了庄颜,忙前去捕捉它,庄颜伸手挡住她们,道:“我瞧这林八哥还算乖巧。”不仅乖巧,还很眼熟呢。

庄颜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城西那家天竺来的林八哥,想是被平南侯这个有心人买去了,否则也不会叫着“娇娇”,还飞到她的院子,这么乖巧地待在她手臂上,怕是受过好一番训练才是。

对庄颜,庞致肯定是花尽了心思的,亲自训练得这鸟儿只听他的话、只熟悉庄颜身上的那股香气可不容易。

吃饱了糙米,林八哥又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庄颜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娇娇”是谁,这样俗气的名字,该是个艳俗的美人吧?为什么平南侯要教它叫这个名字呢?

她又想起黄不羁的那只甜哥儿,只怕也是平南侯教的,就说那只鸟精,要没人投喂,怎么可能那样听话。对了,平南侯还给甜哥儿求过情,说它乖巧呢!

像是听了命令,林八哥扑棱飞走了,庄颜看着它去的方向,正好是平南侯府所在处,笑意便更浓了。

不知为何,她对“娇娇”这个名字并不吃醋,总觉得是他们之间没有说明的秘密一样。

*

黄不羁的生辰到了,庄守义不去,黄家人也不用迁就他了,一家人吃午饭,晚上的时间留给黄不羁去会朋友。

庄颜去黄家的路上心里生疑了,这餐只有他们一家子,算是家宴,平南侯还会来吗?若是他和黄不羁约好了吃晚宴,那她不是见不到他了?

到了黄家,庄颜向两位外祖请了安,便去见了今日的寿星。黄不羁的风雨阁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下人连甜哥儿也不在。

庄颜转身去了大嫂的院子,却不想见到了表弟黄昊。姐弟两个见了礼,黄昊道:“表姐,你上次送的七紫三羊毛笔和油烟墨很好用,你费心了。”

弯了弯嘴角,庄颜问:“那青檀皮的宣纸和青绿色浅墨池的玉砚呢?好不好用?”

“好用,只是弟弟还舍不得用……”黄昊脸红地低着头。

真正的读书人都珍惜这些,舍不得才是常情。想到表弟读书勤勉,外祖一家子过得和和气气的,庄颜心里头倒是很开心,笑着道:“该用的时候用就是。”

潘梦蝶也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毛笔啊砚的,摸着黄昊的头道:“你表姐说得对,读书上面,该用的用就是。”

“今日是休假了?”庄颜忽然问。

“是了,主讲的先生病了,放我们回来休息两日。”

见黄昊穿着浅灰色细布直,打扮得很素净,庄颜点了点头。

庄颜喝了口永川秀芽问:“舅母,表姐回不回来?”

潘梦蝶笑道:“自然是要回来的,你表姐也好久没回来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这个舅母和自己母亲一样温柔贤淑,孝敬公婆,明明自己也很想念女儿,还是把长辈放在第一位,也不亏黄出右这些年一直跟她琴瑟和鸣。

三人继续小坐了一会儿,庄颜问了黄昊念书的事情。见表姐并不是知其然而已,黄昊并没有敷衍,答的很认真。潘梦蝶和庄颜也聊了聊时兴的花样子和尺头,说给黄氏肚子里的孩子做几套衣裳鞋袜来。

庄颜带笑打趣:“还没出生的孩子就有穿不完的衣裳了,可见做孩子是最好的。”

潘梦蝶笑她:“要及笄的人,还想着做孩子的好。”

没多久,黄出右也回来了,换了身衣裳和他们坐在一块儿。黄含真梳着妇人髻,身穿紫色蝴蝶圆纹褙子,湘绸罗纹裙,等她到了之后,估摸着黄不羁也要回来了,一行人去了百福堂,准备在两老的院子里摆宴。

才过穿堂,迎面撞上提着甜哥儿的黄不羁。庄颜见他一个人回来,暗暗失望,看来平南侯来不了了。也是,他们一家子吃饭,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来凑热闹。

庞致可没拿自己当外人看,只是去凉国公家有事耽搁了。

一大家子人在百福堂正厅内坐着,黄不羁梳洗一番,换了件暗红色曳撒,比平日里庄重许多。

黄老爷子看人都到了,道:“去祠堂吧。”

长辈先起来,晚辈一个跟着一个,大多都进了黄家宗祠行礼。庄颜和黄含真都不算是黄家人,在外等着。

等到礼毕,全部人都回到了百福堂正厅。

黄不羁与黄出右相对而坐,黄昊、潘梦蝶,跟着黄出右坐一边。庄颜坐在小舅左手边,离门近的地方,黄含真坐在他们两个的中间。

陈莺看着小儿子道:“快起来,让颜姐儿坐我旁边。”

黄不羁挑眉道:“娘,今日可是我过生辰,不该事事依着我么?”

庄颜今日代表的是黄衣,是黄不羁的姐姐,黄家两老本来也疼爱庄颜,这时候让她坐近些也是意料之中的。

脸上不情愿,心里头可没有,黄不羁和庄颜换了位置,黄含真忙站起身来让,“小叔坐我这里吧。”

于是黄含真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黄不羁被夹在中间。

才坐好,下人忽然来禀报:“老太爷、老夫人,平南侯爷来了。”

两老吓得不轻,平南侯要来?黄不羁为何不说?

黄不羁把脑袋一拍,站起来道:“啊呀,侯爷说不与我吃晚宴,就来吃个午宴的,我竟忘了,周妈妈您快去添副碗筷来。”

黄则武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只是添副碗筷的事儿吗?

庄颜也不免觉得这个小舅太随性了,这么大的事也能忘。

黄出右总听说自家弟弟和平南侯交好,一回都没见过,真临到要见的时候,还有点腿软了,平南侯啊,他当官十余载,也不曾见过有爵位的人……更遑论同桌吃饭。

“既然来吃酒的,还不快先把人请来。”还是庄颜反应快。

黄老爷子也反应过来,道:“周妈妈,哦不,我亲自去请。”走到门口又转头瞪了小儿子一眼:“你个混账,还不快随我来,人家侯爷可是吃你的酒来的。”

黄不羁忙跟过去,撅了撅嘴。平南侯哪儿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人家很好的说话的,尤其喜欢跟他一起玩物丧志不学无术。

等老爷子走了,黄含真疑问地看向母亲:“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娘提起过?”

潘梦蝶道:“唉,你小叔的事,我也说不清,只以为侯爷一时兴起跟束之能说上几句话,谁知道竟来往这样密切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生怕被平南侯听见。

老爷子在正院前厅接待平南侯,本想说把开宴的位置改在前厅,庞致说不必麻烦,就当吃个便饭,如此,三人才往百福堂正厅来了。

庞致穿着石青色暗纹小团花直,腰间束月白色苏绣带子,身上没有装饰,冰冷俊逸的五官透着贵气和冷漠。

他一来,屋子里更安静了,好几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庄颜跟着低下头,余光却是没有离开过庞致,他是为她而来的。

陈莺站起来要把位置让出来,众人都跟着站起来,庞致道:“只是来吃个酒,诸位不必拘礼了。”

黄出右领头,给平南侯行了个礼,自觉后退两个位置,留给父母亲。

庞致阔步走桌前,庄颜也准备往后坐,她不该坐这么靠前的位置,却听他坐下道:“都坐下吧。”

无奈,庄颜只得跟两老对坐,心里头紧张地不像样。

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庄颜心如擂鼓,一双手不知该如何摆放才好。哪知庞致竟然胆大,从桌下伸出手,将庄颜的右手紧紧地握在手掌心。

因克夫的说法,还有崔夫人那日过分的举止,庄颜格外怕别人知道她是断掌,挣扎着要收回手,那人的手却越捏越紧了。

低着头不敢看桌上的人,庄颜气红了脸,这人怎么这样无赖!没人处强压她就算了,这会子一家上下都在呢!

庞致本是安抚她的心意,没想到适得其反了。不过这样也好,庄颜生气的样子更好看。

也有人注意到庄颜面上的不适了,黄含真只以为她是害怕,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样清俊朗朗的高贵男子坐在一旁,不紧张害怕才怪了。

黄出右怕外甥女失态,惹得平南侯不快,起身拱手道:“唯恐颜儿胆小失仪,不若换我坐到侯爷身边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很紧张的。

庄颜更怕了,她的手被他禁锢地紧紧的,像锁起来了似的,如何离得开?

虚抬手,庞致道:“坐吧,我既说了随意,便不拘这些,黄编修请坐。”想把美人从他身边支走,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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