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情义缓过劲来,脑中逐渐清醒,眼中是数不清的高山陡峰和飞瀑葛流。
急湍悬挂,仿自九天而来。山尖高处,竟是烟云缭绕。耸入云霄的奇峰,看不到天际;一株株参天古木,一座座绝壁石崖,美轮美奂,实在妙不可言。
白龙慢下速度,降低身子,从群峰之间,从众崖之中游走。
直到一座巨崖之上,汹涌澎湃的急流从群山中奔流汇聚而来,再从数百丈高的崖顶倾斜而下。那飞流之声,如灌耳雷鸣,那飞瀑之状,如飞花琼玉。
白龙“嗷”的一声,身子破入急流之中,武情义“啊”的一声,随着白龙撞入冰凉的急流中,一口白水灌入口鼻,武情义急忙屏住气息。幸好白龙又从水中猛窜起来,龙身一旋,又窜了下去。几次起落,武情义灌了几大口水在肚里,想要大骂白龙太过淘气,但又丝毫不敢放松搂在白龙身子上的双臂。
白龙径直顺着数百丈高的飞瀑急流倒飞而下,武情义吓得心胆俱裂,大声狂叫。
滔天的飞水打在他的身上,很有些疼痛,如雷的水声响入耳中,难以承受。白龙的整个身子就要向不知深浅的水潭中扎落,武情义做好了随之入水的准备,不想白龙的龙须一甩,将他于空横抛出去。
武情义张口大叫着,双手于空乱抓着,身子重重砸落在水边草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终于停下来时,仿佛脖子就要断掉,身子就要散碎一般。
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瞥见白龙扎入深水中,卷起巨大的水浪,不知游到深潭何处去了。
四周群峰映入眼中,天上蓝天白云,洒下淡淡的阳光,武情义心中一震,方明白他已经脱出太虚境,逃出那个狭小的白色世界了。
他顿时无边的惊喜,扬起头来看着满山满树,看着飞瀑急流,看着天上飞旋的雄鹰,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觉又放声大哭起来。
“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他不知自己是笑还是哭,忍着浑身的摔痛,奔到水边,去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他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整个身影。
“我终于可以见到天女了!我终于可以见到梅姨,见到小音妹妹了!”
“天女、小音妹妹、梅姨!”------武情义放声呼喊,山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已不知这是什么岁月,这是何处山脉?
武情义不住摁动脖颈上佩戴着的同心锁,却是丝毫没有声息,丝毫没有回应。
“小音妹妹?”他看着错落的群峰,遏制不住激动地狂声大叫。
顿时,他心中又有一个念头生起——只不知,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他进入太虚境之前所处的那个真实世界?是不是天女、小音妹妹、梅姨所在的那个真实世界?
莫非——他依然还是处在太虚境的困境里面?武情义转看满空,心里没有答案。
因为,这不知名的山脉、这神奇的白龙,令他逐渐生疑,令他逐渐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许久,深潭里“哗啦”掀起一片水花,白龙破水而出。它四条短短的龙腿上各自长着一些尖锐的爪子,粗壮的龙身扭动之际,随即游入高空,又“嗷”的一声大吼,其声好不可怕,随即调转狰狞的脑袋,望着武情义垂空而下,两只龙眼鼓鼓荡荡的,龙嘴一张,锋利的牙齿上下咬动着,猛然窜至武情义的面前,鼻孔里吹着水珠子,溅在他的脸上,几颗尖锐的白牙触到他的面门,吓得武情义退了一大步,惊慌失措地看着白龙的眼珠子,颤声道:“白龙,谢谢你从太虚境里救我出来!”
白龙“嗷”的一声,身子摆动起来,脑袋左右甩动,好似在摇头一样。
武情义忍着心头的害怕,满面震惊地伸出手指触摸到白龙的头上。一条条长短不同的龙须从白龙的头顶和下颚长出来,短的覆盖在他的脑袋上,长的摆动在他的龙身上。
白龙又是“嗷”的一声,脑袋晃动,吓得武情义缩回手来。
武情义看着白龙大着胆子问:“白龙,这是什么地方?”但白龙却不会说话,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武情义,两个大黑眼珠子忽动忽动。
武情义又鼓起勇气伸手触到白龙的脑袋,这回白龙似乎不反对了,任凭他的指尖触碰着他的龙须。武情义满脸诚恳地道:“龙兄,还请你再载我一程,飞到那有人烟的地方去吧。”
白龙似乎听得懂武情义所说的话,背上的一条龙须甩将起来,缠住武情义的身子,将他抛落在背上,于是前爪从地面弹起,全身龙鳞微动,白光亮起,龙尾一荡之际,整个身子便游入半空,武情义即刻双手紧紧抱住龙身。
白龙又于群山上空飞翔,身躯在空气中自由游动,它时而慢下速度,武情义借以观赏群山错落和美丽风景;时而风驰电掣,令武情义饱受疾风之苦,好不担心会一个不小心从白龙背上摔飞下去,砸入乱山中粉身碎骨。
又到了不知何处的大峰顶上,白龙降落下地,四周雾气蒙蒙,白云悠悠。
武情义从白龙背上跳了下来,白龙“嗷-嗷-嗷”的叫了几声,四爪在武情义面前扒了扒地,脑袋晃动几下,望向来时的方向。
武情义诧异道:“龙兄,你是说你想回去了吗?”
白龙点了点它的龙头。武情义依依不舍道:“龙兄,我不知你是何方神物,但是你将我从太虚境中救了出来,我极其感戴你的恩德。谢谢你载着我飞了这么远的距离,再见吧,龙兄!”说着向白龙摆了摆手。
白龙“嗷”的一声,两只大眼睛向武情义最后看了一眼后,身子一动,游入云空中去了。
武情义呆呆地看着白龙远去的方向,大叫一声,“白龙,再见!”他看了半晌,心里好不惊异。
群山迷蒙,乱崖陡峻,武情义极目远眺,心中感到一片茫然。
他开始在山林中徒步而行,担心有凶猛的野兽出没,便远避着林深寒恶之处,挑选树木稀少的山石之地攀援而行。
夜晚降临,武情义光着身子蹲坐在几座乱石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孤寂难说。
天女白色的身影和美丽的容颜在他脑中萦绕不止,这许多的时间以来,思念天女,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对小音妹妹和梅姨的挂念,同样也成为了一种习惯。
月光清幽,山野寂寞,时而从不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野兽吼叫。自己一个人在玄幻境中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这寂寞,更是成为了一种习惯。
此刻,他身上那件短短的内衣已经破得不成了样子,几乎算是**着身子了。
他背靠着冰凉的大石,心中默念着他从《天言》古书中整理出来的各篇文字,并不是为了吸纳天地灵气,只是为了消除寂寞。因为,在太虚境中那么长的时间内,对于修炼而获取力量,他已经不再期盼。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没能发现身体内有任何的变化,除了他长大了许多,强壮了许多外,并没有增加任何修生所带来的力量。
但是,此时,似乎出了意外。
他心头恍然一动。随着他默念口诀时,全身的毛孔似乎有了异动,体内也似乎有了感觉,一种凉丝丝、清爽爽的幽弱而几乎难以感知的气息,正从他全身上下缓慢地进入肌肤,流入血液,渗入全身的细胞。
武情义顿时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同时也恍然大悟:“莫非太虚境中没有天地灵气可以吸纳,所以无论他如何重复无数的苦苦练习,都是徒然。而此时处于天地灵气充盈、日月光华笼罩的荒山野岭,竟然修生之法起了作用?”他瞬间感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的感谢自己在太虚境这么长的时间内,虽然是无数次的苦恼和无数次的放弃,却又无数次地重拾古书和钻研神法。
对于他来说,修生之法从炼气筑基、凝元结丹开始以致玄武境、气生期、光生期、神会期等等各种境界、各种阶段要如何练习,配以何种功法进益最大,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并且那“内外经”一卷中,藏有数百种极其高超的各种奇妙功法,如若体内蕴贮大力,便可巧妙使出,威力巨大。
武情义算是明白了自己在玄幻境这么长的时间里自习自练总算没有白费,这从玄幻境里刚一出来,便直接能达到“气生”之纳气阶段了。一般的普通人,要从最开始的炼气、练体开始,即便资质上佳,也要费十数年的时间到达“小武境”,可以运使内力,轻身纵跃;然后再经“大武境”、“玄武境”的两境一十八阶,方能达到身如钢铁硬,气能随意使的地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要达到玄武境的上等阶段,却要耗费数十年、上百年不等,甚至,有些人是永远也达不到的。
于是,武情义不用再重头炼气、筑基了,而是直接将缓缓进入体内的灵气化入全身气脉经髓处,导入气海丹田中。
虽然他喜上眉梢,但感觉天地光华、日月灵气进入体内的这个速度也太太缓慢了,缓慢得近乎感知不到。
他一整夜的凝神运功,直到日上三竿,阳光绚丽,感觉神清气爽,精气十足,即便一整夜没有合眼,却比睡足了觉起来身子还要好受些。
他对着丽日张开双臂,脸上说不出的笑意,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感觉自己是重生了一样。
他扯了些茂盛的野草编织成一件草衣和一双草鞋,为了让脚底舒服些,捡了些死在地上的野兽毛皮裹在脚上,开始继续攀援山石,迈步于悬崖峭壁边,行走于山岭云雾中。
他一边行走,一边不忘了默练神法,竟然脚下不慢,身上不乏,对于走路来说,倒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天黑之后,他又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大石缝里坐了下来,对着天地日月吸纳灵气。
第二日更是感觉精神倍爽。可是奇峰险峻、高山盘桓,随便哪一座山峰都是悬崖林立,七弯八拐的,有时候一天到晚连一座小山峰都翻不过去,比起身在白龙背上一眨眼的功夫间山峰就忽闪而过,那简直是天上与地下一般。
但武情义已感觉体力日益增长,精神日益焕发。
他晓行夜住,饿了捞些水中游鱼来吃,或是摘些林中野果果腹,本来想要打些野味吃的,但没法生出火来,生吃也不是滋味,也就作罢。
他在大山中行了一月有余,始终远避着猛恶林子,尽量拣选开阔地带缓慢而行,边行边练,竟然发现自己能一掌将硬石劈得粉碎,单手能掷飞一块数百斤重的巨石了。
他不觉欣喜若狂,站在百丈悬崖上看着山色,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