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陌宁并没有看到两人痴痴傻傻看着对方出神的情景,她过来只是唤芜尘吃饭而已。而芜尘分明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却一阵一阵的心虚,几乎不敢直视陌宁的眼睛。吃饭的时候,一直闷着头,话都不说一句。
萃浓平时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此时也没有多余的话。芜尘方才已经置了气,萃浓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语之失惹得她不开心。
一顿饭几乎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末了,只听得陌宁说道:“芜儿,为师要出去一阵子,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芜尘这才想起,这八个年头以来,桃花盛开的时候,师父总是要出去一阵子。她虽不知原因,却清楚地记得,这外出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半年一载。因着灵渊的到来,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师父放心,芜儿一定把这里的一切都打理好,安安静静地等着师父回来。师父出门在外,一定注意照料自己的身子。”
其实根本不需要打理什么,她们师徒之间的最大的事情便是吃饭和读经、练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陌宁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灵渊,这又看了一眼芜尘,神色里带有几分的犹豫不决。
弄得芜尘不禁紧张起来,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师父?”
陌宁摇摇头,“为师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勤练武功,还有,我房里的那《金刚经》,你每个月都抄两份,一份放在我床头,另一份给你师伯送去。我没回来之前,什么地方都不要去。”
芜尘心细,已经明白了陌宁言外之意。这分明是让她不要轻易外出,日日留在房内抄录经文。她虽明白师父并未存了什么坏的心思,甚至是害怕她擅自走动而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言语中流露出的不信任还是多多少少让她心生不悦。
但,也仅仅是不悦罢了。
“还有这天气虽暖,但别忘记把我送你的那件蝉衣穿上保暖。”
陌宁所指的那蝉衣,是当年陌宁亲手做成,薄如蝉翼,是用鲛鱼皮上最紧致的那层,再加上许多的材料缝成,其实并不能保暖,而且已经做好多年,并不适合她现在的身形,所以也不经常穿在身上。只是这次陌宁吩咐了,她少不得要穿一阵子。
“芜儿定当谨记师父吩咐,师父何日启程?”
“明日一早吧,你不必送了。”
就这样陌宁外出的事情定了下来。其实,这水月庵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芜尘都做不得主。无论陌宁说什么,她都会去做。有时候甚至是错的,她也绝不会反抗。
这样的顺从渐渐消磨了她性格里那些叛逆和幻想,陌宁仿佛就是她一切的向导,没有陌宁,她甚至都把握不住自己人生的方向了。
萃浓很开心,这大概是她每年中最开心的日子了。她与芜尘不同,她是天真烂漫的。陌宁的那套说辞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只要陌宁一走,她就彻底自由了。
她真希望陌宁走个一年半载的,甚至再也别回来了,多好。
……
第二日一大早,陌宁便出发了。芜尘习惯了早起,然而看到师父房内漆黑一片时,她还是愣了一愣,这才去把之前习过的“九曲连环”心法练了。
这套心法分为九层,看似简单,可惜芜尘习了八年,才学到第三层,然而这第三层是无论如何都破不了。
陌宁虽督促她每天都要勤练武功,却从不呵斥她进展太慢。以至于她每天几乎都是在以前的功课,少有进步。
萃浓拜的是陌染师太,是陌宁师太的师妹,算起来也是芜尘的师叔了。她习的自然不是这套心法,却比芜尘的要难上许多。然而萃浓聪颖好学,在练武这方面颇有天赋,武功倒是比芜尘略胜一筹。
练完功,这才去挑了水,洗了菜,此时虽是四月天气,果真还是冷得紧,那水竟比冰还要寒,这一热一冷,竟让她的手瞬间使不上力来。任凭百般去打那火石,还是生不着。
“让我来吧。”
灵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这厨房,芜尘竟都没有发觉。
“你还会这个?”
灵渊摇摇头,“试试。”
说罢便从芜尘手中取过火石,照着芜尘方才的样子,试了几次,果然生了起来。初时并不太旺,只有些小火苗,但他慢慢地往里面加柴火,那火也就越来越旺了。
就这样,灵渊笨拙地烧着,芜尘炖菜。毕竟是佛门净地,也不好吃那些肉食,只得把每样菜都素了。
待一切都放到锅里,只听到灵渊又唤道:“快过来烤烤火。”
芜尘手早已木了,听他这么一喊,那灵魂仿佛都到了火旁边,便把整个人的身子都凑了过去。灶旁本就空隙极小,灵渊坐在那里就已经占了大半,芜尘只得挨着他坐了。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但是看着灵渊堂堂正正的样子,她又埋怨起自己的忸怩来。
把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离那火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心火星溅到手上去。”灵渊提醒道。
“嗯。”此刻的芜尘就像个笨拙的孩子,灵渊说了什么,她就听什么。一如她听从陌宁的吩咐那样。
在这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愈发地红了,身上的温度不断地升高,逐渐地把一颗心也给捂热了。隔着厚厚的衣衫,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时快时慢,快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仿佛根本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另一个人了。
偶尔四目相对,虽是无言,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就这样,蛰伏在芜尘生命中的爱情悄然来临了。
虽然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的婚姻大事必定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从未动过自己寻觅如意郎君的念头,可是在这**圣洁的水月庵中,在这桃花纷飞的暮春时节,她那暗生的情思早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