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煦,天时正好。家人便在眼前,一如既往,父亲端坐着题词作画,母亲观赏着相帮研墨,诗雅则拿着风车,欢喜雀跃的围着他们。
没有了伤痛,忘却了悲切,暖暖的,是太阳的辉耀,是记忆中美好的温馨与幸福,充斥着,流淌在心田。李书云笑了,纯真而灿烂。
“爹,娘,诗雅,我回来了?”他这般欢呼着,家人回过头来,停下动作,面带微笑,安静无言的,凝望着他。
李书云正欲迈步上前,却骇然发现,原本丰神奕奕的家人,竟在瞬间憔悴衰弱了下去。紧接着,在他们胸前,有什么东西悄然出现,渐渐扩散开来。
终于看得清了,那是鲜血!浸染了衣袍霓裳,垂挂在眼角嘴边,流逝着生机精神,滴落在地上,也滴进灼痛了少年的心。
天色突变,狂风卷携乌云滚滚而来,呼啸着,吹散了温暖,翻涌着,遮蔽了光明。惊雷阵阵,有如天神擂鼓,夹带煌煌闪电霹雳,横行肆虐,犹如世界末日。
只是家人对此毫无感觉,依旧面带微笑,慈祥的,怜爱的,高兴的,深深的,凝望着他。
什么在汹涌激荡,是悲痛,是伤心,还有绝望的泪。
李书云哭喊着,想要奔向他们,然而在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拽着,拦阻着,令他无法前进分毫。于是他心生不甘,愤怒着,欲要冲破挣脱这枷锁。
不知从哪儿来的清光,照耀而下,景象渐渐模糊消散,笼罩着他,一阵清凉袭来,冷静了他的心,有暖流淌过,带着一份舒适安逸,慢慢也就没了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短暂只瞬间,又似长久如万年,终于,幽幽的,他睁开了眼睛,醒转过来。
现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李书云心中微感讶异,而后又生出希冀期望,抑或说是痴心妄想!他支撑着身子,坐立起来,四下打量。
房间丈许见方,摆设甚为简洁:一张三尺木桌,摆放在房间正里处,其上有烛台香炉,茶饮器具,两侧各置有一张座椅。床炕大小适中,在正对面的墙壁上,飘逸洒脱的,书着大大一个“道”字。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失落写满在脸上,悲凉升腾在心中,幻想再美,终不敌现实残酷。
便在这时,伴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李书云转头望去,只见是一青年男子,二十来岁,七尺余高,作道人打扮,墨绿衣袍,看着很是和善,手中还端着膳食。
看到李书云竟坐立起来,他明显一愣,随即又喜道:“呀!小兄弟,你终于醒啦!呵呵,我还以为这次又要白跑一趟呢。”这般说着,脚下却是不停,几步来到桌前,自顾摆弄着。
李书云疑道:“请问这位大哥,你是谁啊?这又是哪儿?”
青年道人微笑着应道:“我名方宇,你叫我方大哥便可以了,这儿是天清门苍崖峰。”
怔怔的,李书云喃喃自语:“天清门?”
方宇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稍感诧异,问道:“怎么啦?小兄弟!”
李书云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脸上的落寞神色,却又那般明显。
方宇暗叹一声,面上却微笑道:“呵呵,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姓名呢!”
李书云道:“方大哥好,我叫李书云。”
方宇轻轻点头:“嗯,倒是个好听好记的名!呵呵,李小兄弟昏睡了一日夜,想来现在已是饿坏了吧!快点过来吃些膳食,先填饱肚子,待会儿还要去见掌教真人呢!”
李书云微一愣怔:“什么是掌教真人?我为何要去见他?”
方宇笑道:“掌教真人便是我们天清门的领袖人物,嗯……就好比是一个宗族之中的族长。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了解一下。”
说话间,一切皆已备具,便道:“李小兄弟,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先自己吃着,等下回来,我再带你过去。”说完便转身出门。
此时李书云也感觉肚中饥饿难受,便勉强起来,草草吃了一些。
未几,方宇回来,见他已用过饭食,便笑道:“小兄弟,我们走吧!”
出得房门,是条走廊,走廊之外,是个小小庭院。只见院中青草碧翠,于间中还开着几朵漂亮的小花儿。一棵松柏巍然屹立其中,生得枝繁叶茂,形如伞盖,把这庭院一多半的地方,都给遮了去。
沿着走廊,方宇领着李书云往右而行,未几便跨过院门,来到一条小道。沿着小道两侧,分布着许多规格相等的院落。一路上不时遇到些弟子打扮的人,见着方宇,皆是微笑招呼见礼,看起来他人缘威望颇高。
随着小道一路而上,不多久便来到一大小三二十丈的广场。此时场中立有一人,看着二十四五,一身青衣道人打扮。方宇带着李书云,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李书云,微笑道:“方师弟,这便是那位小兄弟罢?”
方宇道:“阳师兄久等了,便是他了!”随后又对李书云道:“李小兄弟,你便随这位阳大哥一同去见掌教真人罢!”
阳师兄也对他招手示意:“小兄弟,过来吧!”李书云稍作迟疑,便站了过去。阳师兄话音又再传来:“小兄弟,你可要抓牢我了!等下若是心中害怕,便闭上眼睛罢!”
虽不明所以,但听他语气认真,李书云不由有些紧张,当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敢懈怠。
便只见他右手袍袖一挥,伴着清光乍起,现出一物大小六七寸,状似圆盘,色作玄青,见风便涨,直到五六尺余方止,静悬二人脚前。他们刚跨上去,圆盘立有反应,托举着二人缓缓上升。
李书云有些害怕紧张,但更多的,却还是激动好奇。看着脚下清光蒙蒙的仙器圆盘,不由羡慕道:“这就是法宝吗?怎么是个大盘子,不过还挺好看的!”
听到他这自说自话,阳师兄有些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小兄弟,我这是一件灵器,名为‘飞华’,可不是什么大盘子。”李书云应“哦”一声。
摇了摇头,阳师兄他提醒道:“小兄弟,可要抓稳了!”话音方落,驱驰着飞华速度陡然加快。
虽是紧张的抓住手中衣襟,却又莫名激动的不愿闭上眼睛。待飞得高了,视野也变得开阔,环顾四周景象,李书云痴痴无言。
但见是:烟岚袅绕,青葱碧翠,白云悠悠,奇峰耸峻,飞瀑如龙;仙鹤珍禽,翩然飞舞,鸣悦长空;亭台楼阁,廊檐建筑,隐现峰林,融洽自然,谐美壮观,如梦似幻,宛若仙境。直教心灵震撼,畅然无思。
正是:苍翠叠峦起烟云,鹤唳长空舞祥平。书画仙境应如是,绝美人间畅心灵。
过不多时,飞华载着二人又来到一广场,却是比苍崖峰的要大了许多。广阔逾百数十丈,俱铺白石。靡靡烟岚,散漫游离,人于其上,如在云海。
又有白石圆柱十数根,皆高三丈,宽八尺,规则耸布,上刻星辰日月,山川江河,花草丛林,鸟兽虫鱼等等自然景物,一路所见,各不相同。
望里而去,有白石阶梯宽约五六丈。踏步而去,上行三十阶,有宽阔处三五丈,正中置一六尺大小铜铸圆鼎,内焚大香三支,燃起缕缕烟岚,飘然淡逝,是为首段。继续上行二十阶,是为中段。再上十五阶,则至尽头。
便见一殿宇建筑,勾角飞檐,雕梁画栋,雄伟壮阔,威严耸立。于殿门上有一匾额,上书“始元殿”三个大字,笔锋苍劲有力,更显大气。
入得殿内,当先所见是三尊硕大神像,肃穆端坐。此便是道家所信奉的三清祖师,元始天尊,道德天尊与灵宝天尊了。
于神像之前,又设有六七座位,间隔三五尺,呈弯月状布置,此时皆无虚位。几人正交谈着什么,见两人进来,便顿住看向他们。
阳师兄上前恭敬揖礼:“弟子阳朔,启禀掌门,各位师叔伯,那少年已带到!”李书云偷眼望去,这些人皆俱仙风道骨,尤其中间那位,更是气度非凡。
观之四十上下,长冠加顶,身着淡紫长袍,肤色玉润,面相素雅,于中又有一股不怒自威气势。此人便就是方今天下,正道第一大派天清门掌教—玄阳真人了。
只见他微微颌首:“嗯!好了,你先下去吧!”阳朔揖礼退下。
眼见场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李书云不禁有些心慌起来。
便在此时,只听玄阳真人声音再度响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其若清风拂原,又如潺潺溪泉,似能安人心魂。
当下李书云心神稍定,便老实应道:“我,我叫李书云。”
玄阳真人又问:“那你可是李家庄人氏?”
听到李家庄,李书云身子微一颤动,当日惨象一一浮现眼前。悲痛哀伤,如浪似潮,袭上心头。便听他颤声回道:“是…”众皆动容。
玄阳真人似有不忍,但终究还是问道:“孩子,对于庄中变故,你知晓多少?”
隐含眼泪,李书云摇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玄阳真人微一愣怔,又问道:“那,你是如何逃过此劫的?”
李书云有些哽咽的道:“是因为我当初贪玩,跑到山中迷了路,等到回来时便已经……”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是细不可闻。而眼中泪水也再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回答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几人听得是面面相觑。
玄阳真人叹息一声:“看来是天意如此啊!”顿了顿又问他:“如今你既幸免于难,李家庄是再回不去了,往后可有何打算?”
李书云擦掉眼泪,抱着一丝希冀问道:“其他还有人吗?”
知其所问,玄阳真人缓缓摇头,沉重道:“经过我们查核,李家庄一百一十二户人家,总共四百七十六口人,除你之外,再无幸存。”
李书云身形一阵晃动,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直教观者生怜。
玄阳真人心有不忍,劝慰道:“孩子,悲剧已然发生,你当要坚强些。”
此时李书云似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跪立在地,悲泣着,不住对众人磕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神仙高人,有莫大神通能耐,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玄阳真人叹息一声:“孩子,你且听我说。”见他止住,又道:“我们自会主持公道的。虽不知是何人犯案,但能够如此狠辣的,料想必是魔道妖邪无疑。”
李书云恨恨而怒:“他为何要杀我全家?杀光我们所有人?”
玄阳真人道:“魔道妖邪,毫无人性,行事随心所欲,不问缘由。又专修歪门别道,戕害无辜生命,为其助力。李家庄劫难想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