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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又见君老爷(1 / 1)

与华芷柔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穆韶青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那时她刚及笄,家里的爹娘为她准备了鹃山的一处宅院做及笄礼。可还没到鹃山,便在路上出了事故,只剩下她和小她两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鹃山的房契随着她爹娘一块儿没了。云来的宅子又被外戚强行霸占。她和弟弟搬去了破旧的老宅,侥幸学了三天琴,师父又死了。跟随着师姐入了落香坊,她紧张的随时可能哭出来。进门时撞在了急着出去的他身上,明明是他走的匆忙了,却吓的她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

一个不算养尊处优,但也没过过苦日子的姑娘,想要靠着自己活下去,还要照顾身子羸弱的弟弟,他大约可以想到能有多难。光是瞧着她卑微胆怯的样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能被戳得发酸。当时弟弟缺最近的一贴药钱,她狠下心说只要能卖上价,她什么都肯干。

而他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落香坊中身世可怜的姑娘那么多,他却独对她怜惜不已。与娘亲她们说了多少好话,才劝的她成了琴姬。她那卖身的五百两银子,其中有三百两都是他出的。这么多年,他存下的钱也有不少,但用在往后开店上,还是得紧凑着花。但不知为何,因为她,他舍弃了那三百两竟然半点不觉心疼。

当时的他总会想,大概世上是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的。

“穆少爷,这首曲子,我……我还没练好。”

“穆大哥,你听听,这音是不是不对啊?”

“韶青,这首曲子我终于练好了,来你听听……”

“韶青,我好想你啊……”

那时的他们,相互之间没有说过什么太露骨的情话。但就是逐渐的亲密起来。有时候他会壮着胆子去牵她的手,总能惹得她羞红了脸。抛去那一层身份不说,她分明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对待弟弟以外的所有的人,她都惧怕而防范。唯独对他,她可以交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信任。在她第一次亲吻她的嘴唇的时候,她羞得脸上简直要滴血,却在听说他要出去采料时瞬间染上了担忧,主动回以了亲吻。

“韶青,要平安的回来啊。”

她的叮嘱,总是那么温柔。她最后一次用那种温柔又亲密的语气对他说的话,大概就是他临走之前的那句,“我等你回来。”

等他回来,他就提亲。她一定会很开心的答应,而他拥她入怀。

多么美好的假想。

怎么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的性子变了,习惯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与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尤其是,令她的心变了。变到一个云来城最令人敬而远之的人身上。

玉屏节的热闹会持续三日之久。但从第二日开始,青楼里的姑娘们就只能回到各自的位置迎客了。毕竟青楼收了供着这么多姑娘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不可能总让她们去接私活。

华徴嫆为了让自己能够少想一些关于君轻尘的事,从第二日开始就恢复了接客。

钱总归是要存的。总靠着值曲分的那些银子,只能够日常生活开销。毕竟在这个地方,花销也大一些,哪怕有了君轻尘给他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她也得时不时就添上两件。这是规矩,避免不得。

加上担心华止弘那孩子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她也得多存些钱,以后就每个月去见他一面,督促他照顾好自己,也算报答华芷柔的一命之恩。

就这样,忙碌的日子过了几天,玉屏节过去了,街上谈论屏门事故的人也渐渐少了。

只有华徴嫆,哪怕是在为客人弹曲、陪客人小酌的时候,还是会想君轻尘的安危如何。

她从未如此挂念一个人。哪怕只身来了这里,也没这样频繁的想念过娘亲。

鹿儿不在了,她便偶尔去找无双说话。无双没有鹿儿话多,多半都是在听。就像当初的她和鹿儿对调了一番。华徴嫆也不说别的,多数都在谈曲子和舞之间的搭配。无双来了兴致也会教她两段简单的,舞起来仍旧婀娜多姿,只是那舞姿之间缺了魂,变得空洞无神。

华徴嫆也没想认真学舞,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迎合舞姬的节拍来弹琴,故而自己也熟悉一下起舞的感觉。

就这么生生的捱过了最难熬的几天,十月中的时候,落香坊中终于有人谈论起,“哎你说这君家大少爷也是怪啊,和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从他回来云来之后都没见他折腾过?还去正正经经的联络生意,替君老爷查货,他是去屏门浇了一场大雨,脑子进水了不成?”

“我也正觉得怪呢。”另一人道,“前两天跟着钱老板一起去君记酒楼谈生意,我见那君少爷竟截了一半的生意去,可把钱老板气的不行。按理说这君少爷浪荡惯了,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吧?钱老板可是个老油条,但他姓君的偏偏说得有理有据口若悬河,对方险些就把七成的买卖转给他。”

先前那人笑了:“那对方肯定不是云来人。”

“是啊,鹃山来的!”另一人叹气,“所以钱老板才气坏了。”

一般鹃山来谈生意的人,基本都是些大客户。谈的多半与粮食有关。云来的兵原本做的是务农的行当,这次一下被分出两万,其中人手的空缺一时间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上的。现在正值秋收,人却死都死了将近一万,那么粮价比起往年定然要有所变动。

毕竟鹃山物产丰富却很少产粮,整个沧澜国粮产最丰的云来几乎算得上是全国粮产命脉。这次哪怕临时聘去了人手帮忙,粮价也毫无疑问的会涨上许多。尤其鹃山来的客户,为了保证鹃山的维持,哪怕粮价翻了倍估计他也会收。这样重要的一笔生意被抢去了一半,搁谁都会觉得肉疼。

那钱老板倒不是在信誉上输了君轻尘,也不是在口才上输了君轻尘。其实他只输了一句话,那就是“在下的舅舅是云王。”

云王可是掌管着云来粮食分放的人。他要是想照顾自己侄子的生意,别人都得往后站,而且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为君轻尘卖的价格,定然不会比其他云来的粮商高。

否则云王哪怕戴了面具,那脸也没地方放。

君轻尘这一手倒是很好的克制了其他粮商乱抬价钱。也难怪云王会同意他这么做。

“唉!君家的产业已经够大了,酒馆茶楼饭庄开的遍地都是,私底下还在支持军火。现在君少爷又要卖粮又要卖布,往后估计咱们这些小商贩都要在他底下求着分一杯羹了!”

“也不一定,不是说君二小姐的未婚夫要入赘到君家么!那君少爷估计也是怕人来和他抢家产才突然这么拼命的!但我觉得吧,做生意啊还是君二小姐的未婚夫更合适!君少爷也就蹦跶几天,等他继承不到家产,估计也就放弃了!”

另一人听后沉默了。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君轻尘确实挺不靠谱的。

华徴嫆在一旁呆呆的站着,不知不觉就听了这么多。知道这两人都发现了她站在这很久都没动过,才有人调笑道:“哎哟这不是徵嫆姑娘嘛,站在我俩这是想揽生意?早说呀,白让你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站这么久,可真是我俩造孽哟。”

谈到生意上的事时还一副正经面孔,转眼间却又笑的一脸好色。这种人见的多了,心都觉得凉。华徴嫆朝着他们微微一笑,矮身道:“对不住二位爷,徵嫆方才只是腿麻了,多站了一会儿,这便离开,不会碍着二位爷的眼。”

“哎,怎么会碍眼呢?你来陪……”那人笑着倒了一杯酒,可话还没说完,华徴嫆却已经飞快的走远了。

“哟,这徵嫆姑娘可不同刚来那一会儿娇滴滴的可人了啊,这是觉得自己受欢迎了就摆架子?”倒酒的人立刻拉下了脸,嗤笑了一声,“当自己是什么富贵命呢,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货色,在这跟咱俩装什么装!”

另一人也附和道:“她这样儿,早晚得吃亏!兄弟你也别气,咱点俩好玩的来!看她那样定是连怎么侍奉人舒服都不知道的,点来估计咱们玩的也不快活!”

“对对对,点个熟点的!”那人又露出了好色的表情,挥手便叫了管事来。

穆韶青偶尔也在落香坊帮些忙。比如人多的时候,偶尔也帮着推荐两个姑娘。他早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原本脸色不怎么好。但听到他们后来说的,又换上了笑面孔。

“二位爷,要点哪位姑娘呀?”

“唉,怎么是个男的?”

“您甭管我是男是女,来的肯定是姑娘。”

“……”

两个人相互拿眼神交流了一下,“还是小哥你替我们选个吧。要有肉好玩的。”

“这样啊。”穆韶青笑的含蓄,“没问题。”

这两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常客。那他也就好下手多了。

“新来的秋霜姑娘,是个老手,玩着过瘾的很,定符合二位要求。”穆韶青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了两下,“就给二位爷送到房里去吧?侧院秋叶居,房间大,物件多,在哪玩儿都行,包您们过瘾!”

两个人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连连道:“行行行,我二人马上就去!俩人一起玩没事吧?”

穆韶青笑出几分意味深长:“人越多她可越欢迎。”

“哎哟,这么骚?咱喜欢!”两个人立马站起了身子,就要往秋叶居走。

穆韶青回头便朝着管分排姑娘的雀儿道:“雀儿,去通知秋霜姑娘回房了!”

“秋霜?”雀儿愣了愣,随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真是秋霜?”

“是她。”穆韶青道,“总要照顾照顾她的生意。也不好让坊里总是白养着她。毕竟消耗了不少粮食呢。”

雀儿瞧着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定然是有人又说了徵嫆的坏话,韶青眼中的光才会锐利成这个样子。

“那我去叫秋霜换身衣服吧,她正在后院儿擦地呢。”雀儿说着便匆忙过去了。

穆韶青回到柜台前,翻开册子,搜到唯独下面没记数字的秋霜名字处,写了个“壹”。只是不知道这水性杨花与人三人通奸被捉在床的传奇姑娘会怎么招待这两个看着就肾虚的客人?

想想秋霜姑娘的肉,他也觉得,这夏天当真是热啊……

另一头,华徴嫆回到了房里,想到方才那二人说的,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她该开心君轻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才对。可她当真是心里头一点都不舒服。

她回来了,竟没有告诉她一声?害她白担心那么久,整日茶饭不思的。

太过分了!

可是……人家又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呢?本来就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相互之间除了交易往来就没什么联系,她又能要求什么呢?

总不是每个客人的行踪都得向她汇报吧?

华徴嫆心里苦,还有苦说不出。半晌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回来了就好。这一出去没能死,他应该就安全了吧?帮了他这一次,往后他便不会再英年早逝,去第七次轮回了吧?

也算是稍稍宽了心,觉得往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华徴嫆冷静了一下,叫来了无双。

“替我与董妈妈说一下,往后只要是价钱合适又懂规矩的客人,都可以替我参谋一下介绍来。这些日子我也该多与其他客人接触一下,懂得些道理了。”

无双看着她眼中暗淡的光,应了一局:“是。”

没过几日,君老爷与云王也回来了。

华徴嫆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君老爷第二次点了她的生意。尽管絮姐说了不合适,华徴嫆还是接下了这桩生意。

地点还是她的房间,变化的大概只有熏香的味道。君老爷先她一步进了屋,开口还是道:“来一坛酒。”

华徴嫆转身便道走廊上喊:“无双,拿一壶酒过来!”

“无双?”待她回到房里,君老爷低喃,“是不是气的老张险些入土的那个丫头?”

华徴嫆:“……”

有这么夸张?

华徴嫆尴尬的笑了笑,见无双从门前路过,轻声道:“应该是吧。”

君老爷点了点头,手背虚托着腮环顾了一眼她的屋子,“听说尘儿常来这里。”

华徴嫆道:“自君少爷从屏门归来,便没再来过了。”

君老爷长得着实不好看,一身猥琐的气质也令人想远离。但他的眼神里,闪的却是锐利的光,与他本人的内外完全不符。

华徴嫆想到了赫连,人不可貌相。

“上一次,我与你说过些奇怪的话,不知你还记得么?”君老爷又问。

华徴嫆闻言咬了咬唇。

上次他说的话,大多都很奇怪吧?但她其实都忘光了。

这时候,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华徴嫆也不知道。但这时无双带着一坛陈酿走了进来。十分有礼的对君老爷矮了身子道:“君老爷安好。”

“好,恩,好。”君老爷看也没看她,只盯着那酒,“你下去吧。”

无双退离。

“倒酒。”君老爷朝酒坛子抬了一下下巴,又说了句:“这次不用陪我喝了。”

华徴嫆略微诧异,倒酒时忽然就想到了一条:“君老爷上一次说妾身是大名鼎鼎的千杯不醉,可除了您,可从未有人这样称呼的妾身。倒是妾身有一个同乡的师姐,酒量着实不错,当得起千杯不醉的名号。”

君老爷拿过酒杯一口饮尽,又将空杯放回了原处。

“是我将你们俩认错了。故而说了些奇怪的话,你莫多怪。”

“妾身知道,讲清就好。”华徴嫆微微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这君老爷,嗜酒如命一样,一口一杯,喝完还来,却不会醉,也是酒量甚好。华徴嫆便不停的为他倒着酒,两人聊来聊去竟然都是君轻尘与她在一起时都做些什么的问题。华徴嫆挑挑拣拣的说了些能说的,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说君家父子关系不好么?第一次来君轻尘可是让双狼大哥把君老爷扛着出去的。怎么这会儿又关切的来给她展示父子情深了?

不过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爹。也就不知道当爹的和子女平日是怎么相处。被问也就被问了,又不会少块肉。

半坛子酒都下了肚,君老爷打了个酒隔,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道:“去给我弹首曲子吧,就弹平日尘儿喜欢听的。”

“是。”华徴嫆作礼站起,转身步入屏风后。

轻快悠扬的曲调,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没弹过,但每一瞬指尖该落在何处,要用多重的力道,她都已然烂熟于心。若不是这个曲子,大概她和君轻尘之间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吧?

可惜,以后大概都有明溪为他弹了。她已经毫无价值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可惜呢?

手上是熟悉的动作,但心里却百转千回。直到君老爷评论了一句:“你的心很乱”,华徴嫆才猛地住了手,竟带得一根琴弦断掉了。

“妾身……”华徴嫆张了张嘴,而后走出了屏风,对着君老爷跪了下去,“妾身该死,还望君老爷莫要因为妾身的失误徒增烦闷,今日的曲子钱妾身不收了!”

“老夫不差这些。近日来只是想问问你尘儿的状况。”君老爷抱起酒坛子,“他自屏门归来后便住在了凌弟那,一直未归家。内子心急担忧,所以我来问一问他是否来过这,看能不能令你劝他回家一趟而已。”

君轻尘一直没回家?

华徴嫆心里有些担忧,“这……妾身之后也一直没见过君公子。不知君老爷为何不去云王那里找人?”

“……”君老爷顿了顿,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既然你也见不到他,我便先回去了。若他来找你,你到君府说一声便是。”

“那……妾身不用劝君公子回去吗?”华徴嫆问。

君老爷放下酒坛,意味深长的看着桌上对比之下小小的酒杯。

“他这孩子,想做什么,没人劝得了。”

也是。

华徴嫆道:“那妾身知道了。等到君少爷来这,定然会多问一问他的状况,而后向老爷汇报。”

君老爷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要往门外走:“我去结账。”

见他的样子,好像随时可能摔倒在哪一样。华徴嫆心道难道君老爷酒量没她想的好?

不放心的追出去看了看,果然君老爷下楼梯的时候身子直打弯,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自己的客人出了事,尤其还是君轻尘的爹。

她赶了几步过去,将君老爷扶住了。

“妾身扶您走一段路吧。”

君老爷没反对。

结账时,特意多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当真不是小数目。都够买十来个丫鬟了。手掌的兔儿看得直眼红,当真像个兔子一样。华徴嫆扶着君老爷走了一路直到他上了君府的轿子,途中不知受了多少古怪的眼神注视。回到落香坊,华徴嫆坦然的回了房,将刚得的钱放进了抽屉。

只是这一摸抽屉,她的心里却是重重的震了下。

又摸了摸,而后干脆完全抽了出来。华徴嫆握着那整张羊皮,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死死地盯着再无其他物品的抽屉移不开眼。

她的家当呢!!

第二反应便是在屋子里搜了其他的藏钱处。其他地方的倒是都在。可所有的加起来,也比不上她藏在抽屉里的那一千二百两银子。

怎么会这样?她的小抽屉一直只有一把钥匙,始终带在她的身上。旁人怎会完好无损的从她的小抽屉里拿走钱财?

缓过劲儿来,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华徴嫆无力的跌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手上一痛,竟被一小块破碎的瓦片扎出了血。

是刚来那时候留下的,藏在椅子脚旁被毯子盖过,才没扫干净?

手上疼得厉害,心里疼的更甚。华徴嫆重重的喘了几下,爬起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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