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后,华徵嫆还一本正经的仰起小脸儿眯眼心算了下账。前日刚还李瘸子八文钱,家里应该还剩下不到一两银子,米快没了,再不去砍柴她得把手头的银子掰成八瓣花……不对她平时不都是掰成十六瓣的吗?
越想脑子越乱,干脆就不想了。华徵嫆砸吧着嘴倒在了床上,心里还在疑惑着怎么今天她的草垫子又高又软还香喷喷的?
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像是在叫她。但是在砸了两声门后,那声音就消失了。
今儿倒没往日坚持的久啊?
知道她没钱还债了?
华徵嫆这么想着,还挺开心的,心想以后他们都别再来就好了。娘亲和她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街坊邻里没几个不嫌她丑得碍眼的,就连要去人家里当洗衣扫地的丫鬟,人家都嫌她不辟邪反招邪。有的时候她真是走投无路,想着青楼的姑娘赏钱多些,干脆去青楼卖掉自己算了。可是青楼的老鸨怕她吓坏了客人,连门都不让她进。
不过是丑了点,但她至少心里还是好的啊……至于这么嫌弃她么?爹爹见她生的丑,抛下她和娘亲就出走了,十六年了一次也没回来过。娘亲好不容易寻来一份百年前华家与容家定下的婚约,把她嫁到了云来城做容家少夫人,可容家大少爷却已娶了妻子了,那妻子……还有个和她一样的名字。
华徵嫆。
呵……华徵嫆,华徵嫆,两个徵嫆,那个比她先嫁的竟然是她的亲妹妹,是他爹走后和别的女人生出的女儿。
而本该属于她的夫婿,因为她长得丑,竟谋害了她,绑着石头将她丢到了水井里,他也不怕报应!
“想要为自己报仇吗?这幅身子会是你最好的道具。”
脑海里像是激起千层浪一样回荡着这句话,声音缥缈又空洞,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华徵嫆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她实在是太困了。
“我不想报仇。”她喃喃的说着。
“想想你吃的苦,和你娘遭的罪,你不想报仇?”脑海里换了句话继续回荡。
华徵嫆自嘲的笑了下,“要是这么说,我的仇人可多了。我却没本事,怎么报仇?”
那声音回答她:“靠着这幅身子,你能得到许多你想要的,也能报很多你想报的仇。”
华徵嫆觉得自己的脑子再这么嗡嗡响而不让她睡觉,估计是要炸开了。
她不耐烦的问:“你是谁啊?”
“我……”黑影子隐藏在她的脑海最深处,清点着自己周围的一箱箱纸钱,义正言辞的回答,“我是指导你走入正途的正义之士!”
华徵嫆听得发笑,嘟囔了两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翻了个身,立刻就睡着了。
却不知,黑影子脚边的箱子还在雨后春笋似的出现。
白影子走过来,惊叹:“这姑娘的家人倒是有钱,给烧了这么多!比君老太太给他孙子烧的都多!”
黑影子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给这丫头烧钱的人可多!她生前容老夫人挺喜爱她的,听闻她死了容老夫人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命下人给她烧了不少钱物呢。还有那容大少爷,人是他杀的,他心虚啊,自然也得多烧,生怕被恶鬼找上门。还有那容老爷和容夫人,自己家新娶的儿媳妇被人绑着石头沉进了井里,他们不瘆得慌吧?那也得使劲烧纸保平安啊!”
白影子诡异的笑了一声,就地而坐,也拿起了一个箱子掏出东西清点:“嚯,这满当当的可真不少!不过你说咱们俩这半路截人昧下财物,是不是损了点?”
“损什么损啊!咱这是做好事,让冤死的人重新活一遍,哪损了?我可好心着呢!”黑影子替自己辩解着,手指凭空一划,黑暗的空间被破开一样出现了一道缝,而后越来越宽,竟显现出了一个画面。
上面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妇女哭的正惨,面前放着一个火盆烧的劈啪作响,纸灰飞舞漫天。在她的手里还有厚厚一沓纸钱正在往里塞,脚边更是堆了无数烧给死人的物件。
白影子忍不住唏嘘:“真惨啊!”
“可不是?”黑影子也叹,“你听这女人哭的,和天塌了似的。”
黑暗的空间里,还真就传来了画面上的女子悲切的哭号:“嫆儿啊……你死的好冤啊……你怎么就这么抛下娘了!究竟是谁害得你,你若是死不瞑目做了厉鬼……你可要给娘托梦,娘替你报仇啊!嫆儿……回来看看娘吧……”
黑影子放下刚点好的纸钱,朝着搭档摊开双手:“看吧,我还替她传了个话,让那华姑娘晓得自己要报仇。至于她报不报仇,那就是她的事情咯。”
白影子抿着唇环顾他和黑影子周围数不尽的箱子,摇头道:“华姑娘被我们送到了一百多年前,怎么报仇?”
“那是她的事,和咱有啥关系?”黑影子搔了搔头,眯起眼沉吟了下,“倒是那容大少爷……经商是一把手,可在胆量上面当真不成器啊!你看他杀完人之后畏首畏尾的,心虚都明摆在脸上呢,就算借着谈生意躲了出去……我也觉得他迟早要完!”
白影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弹指撤掉了画面,起身要走。
“哎你去哪?不帮兄弟清点一下?这里面可也有你的分成呢!”黑影子的目光随着他移了过去。
白影子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阴森,灰暗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身外之物,不多求。你自己留着开心就好,我去准备接人。”
“你怎么了?今儿情绪不大对?”黑影子茫然的问。
白影子已经在往更晦暗的深处走了。闻言只顿了一下脚步,而后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曾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