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这路疯子偶尔看到了一些虫虫蚂蚁,就会上去和它们交流一番,看到路边的花花草草,也会上去嘀嘀咕咕的咕哝半天。
这路疯子人如其名,陈后儒等人有了他和七星瓢虫的故事,慢慢的倒也习惯了他的行为,好在和路疯子虽然行为疯疯癫癫,却感受不到多大的威胁。
黍离和荒无极等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到半路,梦西云开口问道“不知道这瑶山七友为什么走了。”
黍离道“是啊!他们走得有些莫名其妙。”
嫣灵儿道“我看吕横阳吕道友其实并不想走。”
风诺道“他走的时候这么绝望,请阿如办事,颇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真正不知道他们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陈后儒道“他们走自然有他们走的道理,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一个永远的迷题,如果当时不说清楚,那么就会永远的隐藏在历史的表象之中,再也没有谁会知道的。”
嫣灵儿道“正是。”
就在众人边走边说的时候,前面的路疯子突然间站住,道“到了。”
众人一看,只见前面就是几棵大树,大树中间杂草丛生,灌木连贯,枯枝败叶,堆积成堆,但是却是看不见房屋之类。
于是梦西云奇道“路疯子,你说到了,你的家在那里呢?”
嫣灵儿道“梦叔叔,你抬头看看!”
路疯子突然间露齿一笑,道“还是女娃儿聪明。”
梦西云老脸一红,问嫣灵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这个老疯子告诉你的么?”
嫣灵儿道“不是,梦叔叔没有注意到么,这路疯子说到了的时候,是抬着头往上看得,然后我一抬头,就看到了。”
梦西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一心四下戒备,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老疯子会把房子建在树顶之上,看不出来,这个老家伙看上去疯疯癫癫却也是这么有品味的人!”
宁馨一听他这么说,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道“你不要乱说话!”
梦西云不以为然,众人看向那路疯子时,只见路疯子看着那一个建在数巅上的房子发呆。
陈后儒等人也是看着这数巅上的房子,甚是惊讶这房子的构造。
这一栋树屋,是建在了陈后儒眼前的五颗十来人合抱的巨大榕树上,这五颗榕树,呈梅花桩分布,大树的顶端,繁茂的枝叶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亭亭的伞盖。
这房子就是建在这个伞盖下面,从形成这个伞盖的枝丫上,吊挂有无数的手臂粗细的青绿色的宛如藤蔓的粗绳,这些粗绳下面,钓着一个巨大的梅花形状、像是吊篮一样悬吊着的木制的房屋,从下面看去,放佛就是土家的园楼,被无数的绳子悬吊在了空中一样。
在这五棵巨大的榕树靠东边的一棵榕树上,修建有沿树盘绕而上的楼梯。上下这些土楼,就从这楼梯上下。
梦西云有些奇怪,问道“路疯子,我有些奇怪,我们修士要上下你这房子,御风而行就行了,还修建这弯弯扭扭的、华而不实的,一点用处没有的步梯干什么?”
路疯子一听,马上收回痴呆,一脸正经的对梦西云道“这个事情,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愿不愿的问题”
陈后儒道“此话怎讲?”
路疯子道“这世界上聪明才智的人极多,这些聪明人做事情,有一个弊端。”
梦西云奇道“什么弊端?”
路疯子道“这些人聪明了,想法就多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多了,就自然会选择简单的办法去做!”
梦西云道“这有什么过错么?”
路疯子道“这本来也没有什么过错,可是,这样做有一点不好。”
陈后儒道“有什么不好了?”
路疯子道“这人呐,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容易做到的,就不会深耕;容易成功的,就不会精细;容易改变的,就不会坚定。如果一个人,总是很轻易的找到捷径,那么时间久了,就会生出轻慢之心,而他所经历的事情,总是像蜻蜓点水一样,只是浮在事物的表面,今日遗漏一小点,明日遗漏一小点,积少成多,终成痼疾,等到发现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陈后儒听到这话,开口道“路疯子,你这话有道理,一点都不疯,怎么可能是从你嘴里面冒出来的。”
路疯子说“这是大道,你懂不?大道。”
风诺道“这有什么难得,不就是当年那个蔡桓公的讳疾忌医的故事么?”
路疯子摇摇头,不语,陈后儒对风诺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和路疯子的话里要表达的意思有些偏颇出入。”
风诺道“是什么出入,你说来听听。”
陈后儒道“路疯子说的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太聪明了,或者成功太容易了,这样就会掩盖住很多缺漏和错缪,积累的时间长了,这些缺漏和错缪就会越积越多,以致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风诺道“这讳疾忌医的故事,也是一样的,是渐进的慢慢的导致不可弥补的错误,是一样的啊!”
陈后儒接着道“你刚才用的一个词‘渐进’,就用得很好!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讳疾忌医这个故事错误是单一的,所以导致不可弥补的错误出现,是一个渐进的由表及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错误的量和质都没有变化;而路疯子说的是没有发现的错误,是不同类别的,是不同的错误慢慢的累计起来,这个过程中,量是慢慢增加,增加的错误的量到达一定程度以后,就引发质变,所以这两者是不同的。”
路疯子听到陈后儒这么说,心下高兴,他说道“陈小子,你登堂入室了。”
陈后儒道“什么还不是你引导有方。”
风诺道“阿如,诚如你所说,这路疯子说的这些,和这绕树上有什么关联”
陈后儒道“这个问题,请路疯子自己给你说呢,我说了就太喧宾夺主了。”
路疯子道“没关系,你说你说,我许久没听人说话了,现在听到人说话,何况你刚才说的话,我如闻纶音,高兴还来不及,那会怕你喧夺。”
风诺道“阿如你就说了。”
陈后儒道“好吧!我猜想,这楼梯上下,不过是沉静心气,磨砺心神所用。大家试想一下,一个人如果已经身具大能,但是还是耐得下性子来做一些正常人不屑于做,不愿意做的卑贱的事情、简单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种心性上的胜利。”
路疯子道“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再深入的说说!”
陈后儒道“这世间诸事,本来就是无是无不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是这世人心气高傲,偏偏要区分一个子午卯酉来,是其所是,非其所非,可其所可,憎其所憎。日逐高下得失,竞相驳悖,夸父逐日,又有什么可歌可泣。”
风诺道“阿如,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陈后儒道“这些啊,都是日常胡思乱想想到的,就比如我们一路上,路疯子看着这花花草草,七星瓢虫,都是和善可亲,这不正是一种万物平等的思想么?”
风诺点头,低头沉思,突然间,路疯子脸色突然涨红,然后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咳嗽了数声,哇的一张口,一口带着血丝的黑痰吐了出来,他神情一松,目光瞬间湛然,两颗巨大的珠泪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轻声道“阿兰,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他突然间转身,朝向陈后儒匍匐在地,跪拜了下去,道“感谢陈道友开示。”
陈后儒道“路疯子你干什么?”
路疯子哈哈大笑道“在下得闻陈道友纵论大道,痼疾已去,如今恢复真身,我叫路逢君,你们继续叫我路疯子也是可以的。”
陈后儒一看,瞬间明白,他向路疯子一拱手道“恭喜路道友。”
路逢君道“你倒是将这众生平等拿捏得紧。”
陈后儒一笑道“不然,也要看人。”
路逢君哈哈大笑,道“正是。大家不要呆站着了,来来来,我带大家一起上去,到我的云上之居披览一下四围的风物如何”
陈后儒等人应好,路逢君举步当前,从树上的步梯走了上去,就在路逢君举步的瞬间,陈后儒恍惚觉得这路逢君的步履之间,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黍离等人起步跟上,陈后儒跟在众人的身后跟上,这一路大家没有说话,但是都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路逢君的变化,这一会的路逢君身上没有了之前的疯疯癫癫、不克自制,反而是沉厚深静、渊藏岳峙,颇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又在慢慢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