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闹了点乱子，所以着急地就赶来了。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吧，果然是优秀的年轻人，活力四射啊。”
王闲章是什么人，只要吃除妖师这碗饭的人就不会不知道。
与许多著名人物不一样，这位叱咤风云十数载的老人家是个笨鸟先飞的典型代表。自小没有惊人的天赋，学习道路上经历重重挫折，但是贵在持之以恒的不懈坚持，终于在五十岁考进天井学园，迈入理想学校的门槛。
当时学校里没有多少人瞧得起这个比他们父母还大上几岁的同学，明里暗里嘲讽他的，嚷嚷着要修理他的不在少数。但是很快他就让全校所有的师生记住了他，并由此对他改观。
因为就在入校后短短一个月，王闲章便将除妖界两大巨作——两百页的《天选》和四百页的《落卷》全部学完，实力在当时的天井学园里仅次于园长，从而完成从学生到副园长的三级跳，羡煞旁人。
后来在学园领导层的建议下，他兼职教授，开设辅班教学。连开七届，教育出两百多名特高级除妖师，其中许多人还是国家高层领导。任教期间完成了《机杼》的编撰工作，这本书后来也被评作除妖界第三大巨作。
所以说，这个人简直是一个神人。
能得到他的嘉许，一般人搞不好还得考虑受不受得起。
不过付开阳没有这层顾虑。
“被你这么夸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嘞。”
听他这样说，王闲章却哈哈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眼角的皱纹起伏很明显。
“对你会感到不好意思这一点，我还是保持怀疑的。毕竟丁齐的描述在先……”
“是的，付大哥确实不会这么害羞。”
“喂，就算要拆台也得看看场合吧。”
付开阳无奈地瞪了嘲笑他的咏风萘一眼。
王闲章看着两个活泼的年轻人，显得情绪很高，乐呵呵地说:“嗯，我倒觉得你们挺有趣。不过接受了我的邀请，还来得这么迟——今天已经十一月一日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好像有点不乐意。
“不是还有二十多天么。”
“不是的，像这种大型的活动都得提前几个月安排好，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我们要做的校园巡逻工作也早该开始了吧。”
咏风萘摇了摇头解释道。
王闲章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
“就是这样。具体细节早在两个月前就安排好了，因为听说两个老友收了徒弟，想见一见，所以才临时决定让你们候补天井学园校卫队。”
“候补？”
少年少女一齐出声，你看我，我看你，显然很意外。
跟之前想象的感觉不一样啊。候补跟正式队员差别太大了。
有点被耍弄的憋屈。
“怎么，你们不知道？”
“确实，我们对这一点不是很清楚。接到的通知也没特别提及这一点。”
咏风萘轻声说着，虽然看得出来有一刹那的失望，但是与长辈说话仍然十分得体。
至于——
“好喝啊。”
付开阳重新端杯喝茶，咽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喝完一口还特意长舒一口气。
“老人家任性地叫我们来做备用，好像说不过去呢。再大的活动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我没有这个义务，为了你的无聊决定而浪费时间。就算丁老头答应了你，也不行。”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打算接受我的好意。”
“你可以这么理解。其实我来岸京也是为了找丁老头。至于你们要招待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总得卖我一个面子吧。你的师父可是一分钱都没出呢，那一百三十两的赔款都是天井学园出的。我们帮了你，你来帮我们，这是道义。”
“什么，丁老头没出钱？”
付开阳惊呼一声，这个压榨下属劳动者的老家伙，太不讲义气了！
这下难看了，刚刚还十分帅气地拒绝了王园长的请求，现在又欠了他的人情……
“你的意思不会是要我还债吧——我一没求你二没逼你，都是你自愿的嘞。”
“你就这么有信心，你的师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么？”
王闲章笑眯眯地拿出一张字条，两指轻弹，便飘到付开阳面前稳稳悬浮。白纸黑字的欠条。歪歪扭扭的落款正是丁齐的大名。
“罚款是你师父替你借的，代价就是招待活动期间的一系列义务劳动。算是便宜你了，小伙子！要知道，按照我给你们的工资绝对是还不起的呢。”
付开阳睁大眼睛看着欠条上清清楚楚的每一行字，用手触碰却不得。控制着欠条的术式有着绝对的防御力。
这就是特高级除妖师的实力么，随便出手就有相当厉害的招数。
“好像钻进了你们设计的圈套了。对于你们这些名人之间做的稍显卑鄙的交易，我实在无力抗争。”
“相互利用一下而已，说不得卑鄙。天井学园做了你的担保人，替你承担了责任，名誉上也有损害。”
“那个，我总觉得奇怪呢。”
咏风萘拘谨地坐在付开阳旁边，与成名已久的前辈老人家说话似乎没有足够的信心。
王园长和付开阳都停止了争论，诧异地看着少女，显然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提高声音，柔糯轻柔的语调听起来很舒服。
“园长从刚刚开始就——允许我用“逼迫”这个词吧，明明只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小辈，您却特别重视似的，给我的感觉就像——应该有什么必须靠付大哥才能完成的事情要托付吧，重点也好像不是什么学园防卫之类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表达不清，她又补充了一下。
“我有一种错觉，园长和付大哥的师父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某些目的，才通过我去找付大哥的吧。”
微微愣着，就像被看穿了意图，王园长面对着少年少女疑惑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对了一半吧，小姑娘你的表现格外地令我惊讶。看来，派你们去执行一件重要的任务这个选择是合理的。”
“这么说，真有其他的目的——我可想不到会有什么特别适合我的领域，老人家到底看中了我们什么呢？”
付开阳扭了扭腰，长时间的端坐使得肌肉有点僵硬，感觉神智都有些迷糊了呢。
“你的身份，或许进一步说，是你的半妖资格！”
两个年轻人震惊地看着老人家，他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这是阅历，是智慧。
“请问，园长是怎么知道的？”
紧张的少女似乎比当事人更为紧张，问道。
“我猜这件事不会是丁老头说的。”
付开阳平静下来，双手抱在一起，这般分析道。眼角余光瞥见一双紧盯着自己的水润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补充道，“哦，当然我也相信不是咏小姐说的。”
听到松了一口气的叹息，付开阳挠了挠脸，那姑娘原来是怕我怀疑她么？
王闲章也没有打算回答他们的疑问，缓缓站了起来，不算健壮的身躯却分外有力量，步伐沉稳，俨然有一种大家风范。
“具体的事情——你们还是跟我来吧。”
郁闷地跟在园长身后，刚走出城管巡卫所的大门，付开阳拉着咏风萘转身往回去。
“差点忘了防身的家伙，既然都被保释出来了，总没理由让那女队长替我们保管东西吧。”
“哈哈，不用了，都在我这。”
王闲章笑了笑，两手抖动，紧接着发出一阵轻响。
一把银柄蓝枪倒着斜插在石地上，缠绕在枪身上的紫色丝巾随风飘扬。
付开阳拔起长枪，特地上上下下细瞧一遍，埋怨道：“老园长你就直接把它砸石头上，也太不懂得心疼了吧。”
“付大哥的法器特别坚硬呢，不用担心的。”
咏风萘从他手里接过铅花御，笑着说。
“是啊，还好坚硬。不然园长就要赔我一件新兵器了。”
王闲章背负双手，边走边笑，宛若和两个朋友聊天。
“虽说我天井学园像样的法器不少，但要和这两件相比就差多了。”
“欸？”
“是指突破式和铅花御么？太夸张了吧，上次看到的那只鸟的扇子和那个冰冻的玉杖不就很厉害么。”
“对了，还有天井学园的十卫士呢。”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王闲章笑着指着咏风萘颈上围成一环又一环的丝巾。
“这是浅做的吧。”
听到浅这个名字，付开阳心里也有数。
这几天少女跟他提起过，首都三九高级技校有三大导师，都是颇具名声的特高级除妖师。
浅就是其中一位。
“是啊，师父特地请浅老师制作的，用起来很顺手。”
“我之前仔细看过这两件法器，丁齐和浅都在上面费了许多心思呢。光凭加载术式的水段，就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那十件了。更何况变化多端的术式本身呢。”
天井学园的十件法器都是依据王闲章编著的《机杼》打造的，据说风格、样式以及效果都代表了目前法器的最先进水平。
如今听到这位风云人物贬低自己的作品而大加夸赞别人的作品，无论如何都更会被下意识地认为是一种自谦行为吧。
付开阳扶着突破式立在老人家面前，嘿嘿笑着说
“虽然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啦，但是看你这么谦虚我于心不忍耶。那这样好了，既然你觉得这把枪好，我用它换你的十件法器，你应该会同意的哦。”
这个要求——
太奸诈了，还很无耻。咏风萘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了。
果然成功地学到了他师父的精髓呢，王闲章也有类似的感觉，笑着说。
“我换来也没有大用处，突破式也只有你使用才会真正地体现价值，符合你此时的身体习惯。”
“身体习惯？哈，还是要说到我这副半妖的躯体么。”
“嗯，别急，还是先帮我做件事情吧，一件对整个约因纳都很重要的事情。”
“怎么突然说得这么严重了。再说我有这么关键么，能轮到什么大事给我做呀。”
付开阳总觉得王园长给人的感觉太过压抑，即使老人家一直笑着个脸。他最不喜欢的偏偏就是这种无形的心理重担，类似英雄人物的使命感什么的。所以他没有成为英雄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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