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利用谁(1 / 1)

晚香楼,文锦绣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面对江承远时,又恢复了最初见面的感觉,心中没有一点憎恶或者怨恨的感觉,文锦绣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异术的变化?

这些天她按照那本书上说的方法修炼,已经能很好的控制双眼看到的东西,那些血腥的内脏器官,只要她不想看到也就不会看到了,能控制异术之后,再想起自己那日在地牢中对江承华做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她的情绪外‘露’了不少,她克制情绪的能力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表妹在想什么?”江承远单手支着额头,宽大的紫‘色’锦袖从他手腕滑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他目光中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锦绣。

文锦绣随意从桌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拿在手上转了转:“我在想,表哥此时在想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碧晴‘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二人说的话这么奇怪呢?

江承远哈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却带了探究:“听说前些日子表妹的院子有贼人闯入?表妹可有受伤?”

文锦绣扬起一个十分温和的笑:“是有贼人闯入,可惜那贼人武功太高,被他逃走了。”

江承远眸子微微眯了眯:“逃走?表妹说笑的吧,你的影卫一个人对战我十八个护卫都能全身而退,竟然能让一个小小贼人逃走?”

况且江承华身中剧毒,他能从文锦绣手上逃跑?

文锦绣淡淡一笑:“表哥过奖了。”

江承远蹙眉看着对面的‘女’子,明知她说的是谎话,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而且他的人都查不到江承华究竟在哪里,那晚被文锦绣捉了之后,他原本是被关在地牢,可等他的人潜入竹华斋地牢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不知所踪,只有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若是江家其他人他也不必多管,可是江承华手里有他要的东西,如果不把人救出来,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文锦绣温和笑着,早就把江承远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脑中快速思索起来,江家的兵权全在江云赫和永明侯手里,在大月各处的势力也都属于江承远,换句话说,江家就像一棵大树,而江承远则是大树密密麻麻的根,江承华充其量也只是依附他的江家人而已,随时可以舍弃,自己当时扣下他也只是为了折磨他出气而已,如今看来,似乎有更大的用处,只不过,江承华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想,她也无法得知。

“听说表妹这几日跟在扶鸾郡主身边见了不少的大臣,表妹觉得工部尚书此人如何?”江承远很快收回了思绪,不再跟她谈及江承华的话题,而是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文锦绣敛眸,工部涉及的都是土木兴修,往常修建陵墓别院等都是工部负责,工部尚书乔雍为人圆滑,处事老练,于政务上没有太大的过失,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干绩,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实际上是因为资历老,又是先帝老臣,因而皇帝对他倒是宽容:“依我看,乔雍是个聪明人。”

江承远微微笑了起来,乔雍看似平庸,其实是大智若愚,他心里很清楚如今陛下的心思,既不过分出风头,也不过于低调,中规中矩地做着自己的事,在朝中很少有人会在意道他。

文锦绣慢慢看他一眼:“表哥是想把乔雍争取过来?”

“有何不可?”江承远扬眉,工部每年都会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整理别院,翻修皇祠等,每一件事都要用到钱,如果工部尚书是他们的人,那么通过这些土木工程便可以大肆捞财,大月国库充盈,这些钱财到了他们手中便可以供养江家军队,他们手上的钱财多了,国库便少了,此消彼长,长此以往大月的财政必然会被拖垮。

文锦绣点头:“乔雍可用,只不过他这个人实在胆小,表哥若是想要通过他拖垮国库恐怕不太可能,而且陛下,”她说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会那么容易上当?况且通过工部捞钱太过于冒险,陛下可不是那等昏君,他比狐狸还贼。他之前让邱家进京的目的是什么表哥忘了?”

江承远顿了顿,邱家富可敌国,生意‘门’路又遍布天下,他如果想拖垮大月国库,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必然是邱家,这么一来,拖垮大月国库起码要十五年,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表妹不糊涂啊。”

文锦绣把手里的‘花’又‘插’回到瓶中,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红‘色’的衣摆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划过,她轻轻推开窗子,窗外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慢慢道:“表哥若是想要拖垮大月的财政,我倒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江,文两家来做。”

江承远了然,江家被皇帝忌惮,文家现在也是如履薄冰,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能开口,他想了片刻:“怎么做?”

文锦绣回身看了他一眼:“陛下如今虽说年富力强,但大皇子都已年过十八,皇子们一个个‘成’人,陛下也该早做准备了。”

江承远愕然,随即失笑,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她话里的意思,无外乎是说皇帝年纪有些大了,该准备后事了,这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由于段祈煜的事,她现在对皇帝一点好感都没有,更别指望她会奉承他了,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表妹的意思是?”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文锦绣慢慢勾起‘唇’角:“修皇陵。”

修皇陵是最保险的办法,皇帝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这个时候修建皇陵并不过分,修皇陵需要的钱财数以万计,他们慢悠悠地从中捞钱也不易被发现,江承远赞许地看她一眼,道:“这个办法虽然可行,理由也合适,但如果陛下请邱家出钱呢,那岂不是于大月国库没有损伤?”

皇帝‘精’明的很,现在边疆正在打仗,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修建皇陵的,毕竟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工程,内忧外患之下他不可能不顾战场将士,哪怕陛下最终同意了此事,也绝不会动用国库的钱。

文锦绣看他一眼:“修皇陵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陛下兴修土木的契机。我想表哥之所以要拖垮大月的国库,目的不是为了要国库中的钱财,而是要耗干皇室的‘精’力。”

江承远点头,钱财的事他根本不在乎,他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要国库中那点钱财。

文锦绣眼眸微动,江承远是要架空这个皇室,把权力收到他的手中,皇帝没有钱财便无法供养边疆将士,没有将士便没有人会替大月百姓征战,这个时候便会更加依赖江家的力量,她如果猜得不错,当日皇帝跟江云赫密谈的内容应该与自己和江承远说的差不多,合力对抗南离,局势稳定之后江山平分,但这两人都是老谋深算的‘性’格,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最终的结局一定要有一方伤亡。

“表哥要耗干皇室‘精’力,不可贸然提出此事,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如今南离在外,江家在内,陛下心中明镜似的,他是不会轻易上钩的,如果要让他放松警惕,江家最好安分一点,帮助大月抵抗南离。”

她走回桌边,伸出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画了一条长线,在圈内画了两个相对的箭头:“在大月境内,无论江家与皇家之间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一个圈,一个整体,这条长线看似支持江家,但如果这个圈破了,它绝对会将大月的国土吞噬殆尽,自然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如果要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把两个箭头转了方向,又在圈内加上其他箭头:“这些势力一致对外。”

江承远看着那水渍慢慢干涸,忽而轻笑起来:“说到底,你还是要劝我帮着皇室?”

文锦绣摇头,纤细的手指透过道道‘混’‘乱’的箭头指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江家是一头猛虎,皇家是一头雄狮,二者相争必有一伤,或者说是两败俱伤,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这里起势,前可攻,后可守,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两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的对象,只要筹谋得当,不出十年,江家和皇家都会成为此人的囊中之物。”

江承远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她指的地方很是不起眼,一般人不会注意到那里,再看她刚刚画的圈,哪里是个普通的圈?寥寥几笔便画出了大月几个重要的势力点,那些箭头看似凌‘乱’没有章法,但每一个箭头都代表一股势力,这些势力有江家的,也有皇家的,还有一些是各大世家的,他眼眸眯了眯,这些年江家在朝中一家独大,却忘记了朝中各大势力也不是好相与的。

大月是块猛虎口中的‘肥’‘肉’,皇帝就是那头猛虎,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打那块‘肉’的主意,那么他们都会相安无事,但一旦有人开了头想要争夺这块‘肥’‘肉’,那么其他人也会蠢蠢‘欲’动,他们一直都忽略了这些暗处的世家势力,如果有人按照文锦绣刚刚所说的,置身事外看着他们争斗,等到他们大伤元气便会渔翁得利,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江山之争,最担心的就是这样默默无闻却又野心勃勃之人,陛下很聪明,他成功地挑起了这些世家的野心,一旦你们争赢了,那些世家立刻会群起而攻之,一个两个,江家或许不惧,可大月何止一两个世家?到时候江家如何自处?等你们应对各大世家而喘不过气的时候,陛下再利用这里的势力将你们一网打尽,一个最大的劲敌就这么除去,前后不到十五年,江家绵延三百年,十五年的时间便会毁于一旦。”

文锦绣说完,嘴角挂上胜利的笑容:“而那些世家呢,在这场争斗中支持皇家还是背叛皇家,皇帝心中也有了分寸,轻轻松松排除异己,哦,你可能会觉得,那些世家会联手对抗皇家,但你不要忘了,皇家背后还有大满,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利剑!”

江承远越听她分析,‘唇’边的笑意便越是冷酷,眼中也闪出犀利的光,这些他也分析的出来,所以知道皇帝要与江家合力对抗南离的时候便不甚赞同,现在他才明白文锦绣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皇帝的心思,通过她的角度,将她自己想象成皇帝来告诉他,她的计划。

“陛下一定会利用大满让所有人臣服,肃清江家余孽,大月‘混’‘乱’不到二十年便会回到正轨,而在这个过程中,皇帝打击了异己,除去了江家,当然邱家也不会幸免,南离也被他成功击败,他什么都不会损失,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这一切只需要借助江家之手。”

就像当初在大漠,皇帝只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根本不必正面出手便有自己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如果江家真的跟皇帝合作了,那么她今天所有的设想都会成真,绝不是危言耸听。

“但如果江家不答应与陛下的合作,陛下的计划一样会实行,只不过他利用的人便不是江家,而是南离了,比起跟江家合作争斗夺得大月半壁江山,跟皇帝合作不是更方便?”说到这里,文锦绣不由佩服起皇帝来,若不是这些天跟在扶鸾郡主身边接触皇帝比较多,她都想不到皇帝有这么深的心思,也这么大胆,敢用半壁江山做‘诱’饵,只为除去一个江家,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

江承远眼底一震,随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的不错,真要感谢表妹提醒了,不然江家可就毁了。”

他说完擦汗的手忽而顿住了,又看向文锦绣轻笑起来:“不过,表妹这么说,可有解决的办法?”

文锦绣冷笑一声看向江承远:“表哥前些日子虽然答应了与我合作,但实际上是不信我的吧,你今天提起乔雍的事,不过是拿来试探我,看看我能不能分析出眼下局势,又愿不愿意告诉江家是么?”

她眼眸冷了下来,一步步‘逼’近江承远:“你今天来见我,除了要试探我之外,还想在我身上下毒对吧?”

她说着靠近江承远,从他面前拿起一个白‘玉’酒杯,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嗯,是上好的竹叶青,可惜里面加了些东西,这杯酒是要在我说出破解皇帝的计划之后共饮的吧,你会假意让我去关窗,趁势换了酒杯,然后这杯酒被我喝下。你很清楚我的警惕‘性’,所以一开始便把‘药’下到自己杯中,因为你知道一开始对我下毒,我一定会发现。”

她看了那酒杯一眼,慢慢把里面的酒倒到地上:“你很聪明。”

江承远眯眸看着她,只觉得鼻尖传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由一笑:“表妹这是在魅‘惑’我么?”

文锦绣勾了勾‘唇’角,藏于袖子中的手瞬间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快速将匕首‘插’入眼前人的腹部,眼中的笑意顿时变成深不见底的寒冷,而江承远却不为所动,笑眯眯看着她:“表妹,你这是谋杀。”

“表哥,我如果能杀了你,那才算谋杀。”她说完松了匕首,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江承远刚刚还血流如注的腹部奇异地止住了血,那‘插’入其中的匕首自动向外一点点移动,最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眸眯了眯,打量着眼前的人:“好本事。”

江承远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文锦绣看着他平静的模样,眸中冷意慢慢散去:“当晚。”

“这么快!”江承远面上闪过诧异,随后了然一笑:“也是,你可是大哥都夸奖的聪明人。”

文锦绣静静看着他,眼眸中‘露’出杀意,江承远朝她抬了抬下巴:“喂,既然发现了,帮我取一颗回颜丹吧,大哥虽然长得好看,但我还是喜欢我的容貌。”

文锦绣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前的男子眼中闪过懊恼,随即‘露’出杀意:“你如果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你。”

文锦绣扯了扯‘唇’角,没理他,一步步走回自己座位上,慢条斯理夹菜吃了起来。

“喂,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喂,我可是说真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是你表哥!”

文锦绣皱起眉头:“闭嘴!”

“我偏不,你又不是我大哥,凭什么让我闭嘴!”

文锦绣眼中闪过冷意,不需要她说话,一颗漆黑的石子便从她身后急速飞来,瞬间打在了眼前男子身上,刚刚还吵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斩风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主子,都安排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温和地笑了起来:“把他带回去,不必用刑,等我回去送表哥一份大礼。”

斩风同情地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他家主子笑的温和的时候,往往就是有人要倒大霉的时候,那晚那人可是被吓出了‘精’神病,希望今天这个能好些。

男子有些疑‘惑’斩风的眼神,想要张口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由懊恼地瞪了文锦绣一眼——

你等着!

她听到他这么说,无声地笑了起来,江家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她不由有些好奇把他们教育出来的永明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字辈的,除了江云骁与她不共戴天,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很深的利益纠葛,承字辈只有一个江承远,而且此人还让人捉‘摸’不透……

“来人。”

她声音刚落,两个影卫便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十分恭敬。

“去工部尚书家中走一趟,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扶鸾郡主的命令。”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影卫,影卫恭敬地接了,她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碧晴,微微叹口气,取出两根银针在她手腕上扎了两下,碧晴顿时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奴婢有罪!”

她竟不知自己刚刚都在做什么,只记得江大公子擦了擦汗,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就看到文锦绣淡然的双眸。

文锦绣将她扶起来:“没关系,我也差点中了他的‘药’,不怪你。”

他哪里是擦汗,分明是趁这个机会向她们下*‘药’,只是她从一开始便防备着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中计?在他擦汗的同时便用针扎了自己手上的‘穴’位,好在他用的不是什么烈‘性’‘迷’‘药’,只用银针便可以解除‘药’‘性’,不然还有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唇’边划过冷意,如果是江承远,哪怕是‘迷’‘药’都会选用最烈的,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地逃脱他的掌控,而刚刚的“江承远”明显用‘药’不如他,心‘性’也比不得他小心筹谋,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她对他用的‘迷’香可不是简单的*‘药’,而是在‘迷’香中排得上名号的温香软‘玉’,一听名字便知道,中了这种‘药’的人浑身无力,只能由别人带着走,其实一定程度上跟‘春’‘药’差不了多少,而她配制的温香软‘玉’,配料都用了十足十的量,又有医老指导,效果只会更好,不会更差,想到这种‘药’的效果,文锦绣愉悦地勾‘唇’:“走吧,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碧晴愣了愣,她们还有什么事要做?

文锦绣由着她系上披风,转身朝‘门’外走去,她刚刚说的话虽然是在帮江家分析时势,那些话也必然会传到江承远耳朵里去,她只需要等他找上‘门’便可,但她不会拖垮大月的财政,那样太过冒险,在皇帝面前打国库的主意,一个不小心就是脑袋搬家,而且扶鸾郡主也不会同意,她可不想因小失大,不过关于修皇陵,她可不是随口一说,那是真正要做的事。

万红楼,江承远单手撑着额头,听完暗卫的吩咐,他‘唇’角不由翘了起来,摆摆手命暗卫下去,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画上,画上的‘女’子恬静淡然,男子笑容也很安静,二人正并肩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他手指慢慢在‘女’子脸上拂过:“果然很聪明。”

“去告诉英王,让他收敛些。”

他的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身后的影卫很快没了身形,他慢慢卷起手中的画,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宁静的天空下,将军府黑气弥漫,看似是极其衰败的运势,可是别人看不到,他却在那黑气中看到一丝金光,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现,他眸子慢慢眯了眯,轻轻一笑:“原来在这里。”

将军府,香荷院中,四姨娘正在佛前诵经,手中的佛珠却忽然一下裂了开来,她心头一惊,只见手上的佛珠一颗接一颗裂开一条缝,然后噼里啪啦都掉到了地上,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碰到了一侧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由于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了几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浅绿忙跑了进来:“姨娘,怎么了?”

四姨娘转身盯着她,眸中带着深深的惊惧,脸‘色’却十分难看,浅绿吓了一跳:“姨娘……”

“浅绿,大小姐吃‘药’没?”四姨娘握紧了十指,语速极快。

浅绿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姨娘是担心大小姐,她轻轻点点头:“回姨娘,吃了,奴婢亲眼看着她吃下的。”

四姨娘顿时皱起眉头,浅绿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忙倒了杯茶:“姨娘不必担心大小姐,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小姐的身子一定会好的。”

四姨娘听到她的话,脸‘色’不光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难看了几分,当下也不诵经了,把手中的经书放到桌子上:“去看看大小姐。”

浅绿顿时愣住了,四姨娘已经十几年不见大小姐了,连逢年过节都不靠近她的柔风院,往常若是大小姐要请安也不出自己的院子,只在柔风院向香荷院的方向行礼即可,由于大小姐病的严重,连向老夫人请安都免了十多年了,四姨娘也是十几年不出院子,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中这么想,她却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忙拿了一件披风跟上了四姨娘的步子,自从嫡夫人丧礼过后,香荷院的丫头们一个个都各自寻了出路离开,如今这院子里只有她和四姨娘在,角‘门’外面那么多树木藤曼,她需得快些过去开路才是。

柔风院,一身形单薄的‘女’子躺在‘床’上,手腕细的几乎一掐就断,‘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隐隐可见皮肤下的血管,厚重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宛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身上,那微弱的呼吸让人时刻为她捏一把汗,生怕她一时喘不过气来便断了气。

一个紫‘色’衣服的婢‘女’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团扇,时不时扇着脚边的香炉,炉中不知燃着什么香料,整间屋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花’香又没‘花’香清甜,似是檀香又没檀香味道重,香炉里袅袅生出几缕白烟,慢慢消散于无形。

一个略微年长些的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与‘床’边丫头一样的紫‘色’衣裳,一进来看到这种情景,忙快走几步踢了那靠在‘床’头的婢‘女’一下,轻声喝道:“小蹄子,让你看着大小姐,你却贪睡,小心姨娘知道了罚你!”

那婢‘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刚准备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哈欠,那年长些的婢‘女’见状咬了咬牙:“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嘘……”那婢‘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床’上的‘女’子,随后讨好地笑了笑:“紫珍姐姐,我昨晚守夜没睡好,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错了。”

紫珍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戳:“你呀!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紫珍,紫珠是大小姐文锦红身边的丫头,紫珍年纪大些,紫珠则年小些,听到这话忙放下扇子,感‘激’地看了紫珍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紫珍见她走了出去,忙关了‘门’,快步走到香炉边打开炉盖,拿起一根铁棍在里面翻了翻,不一会儿便找出一颗快要燃尽的黑‘色’小丸,惋惜地看了那‘药’丸一眼,她迅速用夹子把‘药’丸夹起在指尖碾碎,又在香炉里丢了一颗淡黄‘色’‘药’丸,‘药’丸一遇火立刻燃烧起来,发出一股深沉的香气,‘床’上的‘女’子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后归于平静。

紫珠刚刚走出房‘门’,就见浅绿跟着四姨娘走了过来,当即怔愣在了原地,十几年没见四姨娘踏进过柔风院的‘门’,现在冷不丁见到,她都完全忘记了反应,怔愣半晌,忙跪倒在地:“四,四姨娘!”

四姨娘丝毫不理会她,快步朝文锦红的房间走去,紫珠不明所以,连忙跟上,一进‘门’就见紫珍正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一下下扇着,面前的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烟,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气,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就离开了一瞬,怎么屋中的香气便这般不同了?

她悄悄看了紫珍一眼,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不由低下头守在了‘门’口。

四姨娘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见她睡的沉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后看向那个香炉,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仔细闻了闻,对紫珍道:“这里面可放了别的东西?”

紫珍摇摇头:“回姨娘的话,只有您‘交’代的天水香。”

四姨娘蹙眉看了她一眼,又仔细闻了闻屋子里的香气:“只有天水香?”

“还有一些小姐一直用着的丸‘药’。”紫珍低眉顺眼答道,文锦红常年累月病在‘床’上,有的时候连‘药’都吃不进去,便按照大夫的吩咐将一些丸‘药’配制的配料改了,放于香炉中燃烧,用‘药’丸的香气来治病。

四姨娘点点头,朝‘床’边走了两步,上去便要掀文锦红的被子,紫珍忙上前一步按住,她脸‘色’一沉:“怎么?”

紫珍的手迅速缩了回来,四姨娘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小姐的生母,即使这么多年二人没有多大的联系,但每一次四姨娘都亲手熬了‘药’给大小姐,她要看看大小姐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她阻止就显得有些不识分寸了。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眼眸眯了眯:“大小姐焚的香都是你管着的?”

紫珍低头:“回姨娘,是。”

“仔细着点,红儿身子不好,别‘乱’用香料,伤了根本就不好了。”四姨娘说完掀开了文锦红的被子,‘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张脸上嘴‘唇’已经干的破了皮,皮肤有些粗糙,她轻手轻脚解开她脖子下第一颗扣子看了看,只见右侧锁骨下有一个桃红‘色’四瓣桃‘花’印记,她的手指在印记上抚了抚,又重新把扣子扣上,盖好了被子,对紫珍道:“好好照顾小姐。”

紫珍忙低头:“是。”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又在屋子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带着浅绿朝外走去,她们一离开,紫珍‘腿’顿时软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紫珠见状忙过去扶她:“紫珍姐姐。”

紫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紫珠不明所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舒服?”

紫珍摇摇头,一眼看到香炉里还在冒出青烟,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二话不说便朝着香炉中倒去,香炉中的火顿时熄灭了。

“你这是做什么?”紫珠吓了一跳。

紫珍面‘色’严肃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小心地关了‘门’,道:“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四姨娘。”

紫珠一愣:“为什么?”

紫珍瞪了她一眼:“别问那么多。”

她说完走到香炉前,把刚刚的炉灰清扫出来,又重新点燃了香炉,看了‘床’上单薄的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紫珠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低着头走了出去,柔风院的事向来都是紫珍打理,她只需要听她的话就对了,反正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料她刚刚回到房间,就见一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与一淡蓝‘色’长衫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紫珠吓了一跳,忙跪下:“奴婢见过四姨娘。”

四姨娘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将茶杯优雅地放到桌子上:“你是大小姐的丫头?”

紫珠愣了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她可不敢这么说,忙低下头:“是。”

“很好。”四姨娘‘唇’边绽出笑意,命浅绿将她扶起来,笑道:“你别怕,我只是找你问问大小姐的情况,这么多年我一直潜心礼佛,都忽略了‘女’儿的身体,这些日子她身子可有好转?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几时能醒?”

紫珠被这问题问的又是一愣,四姨娘虽然不到柔风院,但大小姐的病情每时每刻都会报到香荷院去的,四姨娘应该很清楚才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回姨娘,大小姐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大夫来看过好几次,都说好好休养便可以醒了。”紫珠虽然疑‘惑’,但还是小心回答。

四姨娘眼眸闪了闪:“我听说,柔风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紫珍在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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