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这是荣琅第一次对郅凌如此大声的训斥。
“你们都是骗子!”郅凌也十分叛逆的吼了回去,像极了与全世界为敌的狂妄少年。
“郅凌,不是所有你想得到的都能得到!”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也很大,郅凌变成这个样子是她的错,是她的罪过,她内疚,她自责。
可是她是个母亲,不能因为对他的内疚,就对他无限包容,有些错不能犯,有些道理他得懂。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他的要求,可是这个让她怎么满足。
郅凌将茶几上的茶杯尽数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跑到自己的卧室里,锁上了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荣琅走到他的卧室门口,不知郅凌打碎了什么,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
“骗子,骗子!!”
“我就要带她走!”
郅凌暴躁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嘈杂的噼啪声。
荣琅心力交瘁的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想要给郅飞寒打电话,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她怕打给他,心里的委屈就藏不住了,会忍不住哭。
门被从外面打开,郅飞寒手里提着不少水果蔬菜走进来,今天他早早的就结束帝都的工作赶来了这边。
想着元旦和荣琅一起过,帝都有郅予他也算放心,下了飞机他就去买了点水果蔬菜之类的东西,准备今天晚上给荣琅和郅凌做饭。
没想到一进门屋里就跟遭了贼似的,一地的玻璃渣子,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被丢在了地上。
“荣琅!”郅飞寒跑进来,手里的东西都被放在了地上。
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荣琅后总算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丫头,怎么了。”
荣琅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深深地埋进他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打湿了他的衣衫。
“飞寒……”
“别哭,怎么了?”郅飞寒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询问道。
碰!
郅凌打开门,将门摔得震天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荣琅和郅飞寒望向他。
郅凌径自走向门口,没理会他们。
“飞寒,你快抓住他!”荣琅喊道。
啪!!
没等郅凌出去呢,郅飞寒的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重重的一声脆响,听着都疼。
郅凌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比郅野当初打他时都重。
郅飞寒扔掉他手里的刀子,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溜了出去:“丫头,我带他出去清醒清醒,你在家睡一觉,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对老婆说话,语气格外温柔,对待手上的某个大型挂件般的狗儿子,实在是不怎么温柔。
老婆和儿子的待遇差这么多?
出去后,郅飞寒开着车子,飞速的行驶着,郅凌坐在副驾驶上,手里紧抓着安全带。
高速行驶了一段时间,车子停在了一片海岸边,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水汹涌的击打着礁石,夕阳一半藏在海里一半流连在天边。
郅飞寒将郅凌从副驾驶里扯出来,毫不留情的推进了海水里,好像这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郅凌被呛了几口水,从海水里爬起来,身上带着不少沙子,这个深度还淹不死他。
他骨子里带着一股傲劲儿,不服气的站在他面前,两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对视,像是跨时代的对弈。
“还知道爬出来。”郅飞寒嘴角噙着笑,却散发着点点寒意。
他抬脚,一脚将郅凌再次踹进海里。
郅凌又重新爬了出来。
就这样,郅飞寒把他扔进了海里十几次,郅凌都爬了出来,一开始还呛几口海水,后来有了经验,直接向郅飞寒反抗,奈何实力悬殊,每次都被重新丢进海里。
他要让郅凌明白,没本事就只能挨打。
好在四下里没人,这被人看见了不得报警啊,这虐待儿童啊简直。
实则,是在教育孩子。
郅凌有些体力不支的从海水里爬出来,这次郅飞寒将他拎了出来,带回了车子上,扔给了他几件衣服和一条毛巾。
“换好了滚出来。”
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郅飞寒站在车子外面,点燃了一支烟,侧颜在残阳下的剪影格外迷人,三分忧郁,三分沉稳,余下的是张扬不羁。
少时桀骜,今时未消。
他抽了两口,就将烟掐灭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荣琅不让他抽。
郅凌换好衣服后从车子里走出来,依旧是傲然不服输,跟他老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郅凌,你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容易。”
郅飞寒靠着车子,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没有看郅凌一眼。
郅凌不言,他无话可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郅飞寒继续说道:“没有谁比谁容易,你觉得你很惨,很无辜,全世界都亏欠了你,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你,不管你有多惨多无辜都给我忍着,打碎了牙也给我往肚子里咽。”
“因为你是郅家的孩子,你是我郅飞寒的儿子,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如果你觉得你在不夜城吃了八年的苦,受了八年的罪就应该被当成国宝一样宠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郅飞寒看向他,拿出手机,将手机里的文件夹打开,让他自己翻着看。
“你大哥,从五岁开始看经济学股票,不懂的自己查不会的硬着头皮学,九岁开始看公司文件,十岁那年我给了他一个项目,失败了,赔了五千万,没关系,从头再来,十二岁,自己做的方案,拿下了与pure葡萄酒酒商的合作,赚了三个亿,十三岁,第一块地皮到手,现在还在施工中,预计明年竣工验收。每年我都会给他安排任务,看多少文件,在他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挣多少钱,我明确告诉过他,十八岁就必须进公司,他得有这个资格和能力,有让别人服气的资本。”
“你以为他有多容易,他失败了我不会给他什么安慰和鼓励,他抱怨过吗?他没有,他知道他不能抱怨,抱怨了也没用。”
郅飞寒一边说着,郅凌一边翻看着这么多年来郅予的磕磕绊绊丰功伟绩,无上光荣背后多少辛酸。
郅飞寒不是看不见,他都记了下来。
这是郅予的财富,也是他这位父亲的骄傲。
“打开你二姐的文件夹。”郅飞寒道。
“你二姐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很弱,几乎从药罐子出来的,上学请假是常有的事,她依旧能保持班级第一成绩全优,跳了两次级,八岁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花了四个小时写了一篇一千字的作文,字典都快被翻烂了,最后这篇作文被发表在了青年期刊上,拿了全国性的奖项,奖金不多,五万。平时自修语言学,迄今为止精通六国语言,现在正在学高中课程,准备明年直接上高三,高中毕业就去g国读书。”
“你觉得她容易吗?她的成绩不是我和你妈妈买来的,是她自己拼来的,她书架上的书摞起来比三个你都高,你以为她有周六周末节假日?”
“换你三哥的!”郅飞寒道。
郅凌按部就班的打开郅野的文件夹。
“你三哥,和你大哥比起来还算轻松的,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三岁开始,教育班艺术班武术班就没断过,每天弹四个小时的钢琴,画三个小时的画,还得上八个小时的学前班,周六上散打课,周末上射击和游泳课,他有多累你知道吗?但他没想过放弃,因为你大哥二姐在前头带着,他丢不起这个脸。”
“本想着五岁之后把你三哥送军区大院儿里去,跟着你谢爷爷生活,但那年他跟你一样被荣无夜抓到了不夜城,在那里他也受了三年的罪,每天踩着尸体踏着鲜血,过着跟你一样的生活,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还活着。后来,你三哥自己凭本事从不夜城出来了,然后荣无夜发了你的照片,他毅然决然的回去了。”
“郅凌,你现在还觉得你不容易吗,还觉得自己命苦吗?”
听着郅飞寒说的话,看着这文件夹里的点点滴滴无数殊荣和辛酸,郅凌有些自卑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郅飞寒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微软:“郅凌,爸爸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一味地逃避现实,一味地怨天尤人,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别人听着不痛不痒一笑而过,而你耿耿于怀作茧自缚,倘若你力薄如草,渺如蝼蚁,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你踩在脚底下,爬都爬不起来,你的所有宣泄喧嚣都会被当成疯子一样的无病呻吟。”
“你去过不夜城,我想里面的厮杀你比谁都懂,那爸爸说的话你也能听明白,对吗?”
郅凌点了点头,眼泪落在沙滩上,隐匿于沙地之中。
他懂,他懂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所以他才会拼命厮杀,将别人踩在脚底下。
“郅凌,妈妈以前也过的不好,所以不要怪妈妈,你是男孩子,要成为妈妈的小英雄。”
他点头,风吹过,干了泪痕。
夕阳余晖下,一高一矮的身影,挺立又傲然,绝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