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云霁接到南宫瑜的电话时就知道自己心中莫名的不安来源了，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还没有赶到海边就收到了医院里面护士和西门骁一前一后打过来的电话。
“小小怎么样了！”斐云霁问着站在病房外面的西门骁，方才的奔跑让他的语气之中带上几分急促的呼吸。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儿就发生了这种事。
“对，对不起，如果我及时阻止她们就好了。”眼眶通红的乔单绮抓着手臂说道，她本来也是想要跳下去的，不过被及时赶来的西门骁和东方曜拉住了，然后两人就跳下水分别带回了西门姣和斐绡雨，然而海面之下密布的礁石让斐绡雨和西门骁吃了不少苦头，身体各处都有磕伤，还好伤势不是很严重，医生说休息几天就行了。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斐云霁笑了笑，眼睫垂了垂，又扬起，他对西门骁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离别墅不近，早上如果大家发现少了人可能……”
“单琪！你没事吧！！”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北宇昂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一把拉住乔单绮上下打量，跟在他后面匆匆跑过来的南宫瑜平静地对看过来的西门骁做了个管不住的手势，他接电话的时候被半梦半醒的北宇昂听到了，然后这家伙就闹腾要过来。
“我没事！你放开我！”乔单绮在众人的目光下红了红脸，低声喝道，这可是在医院！
可是北宇昂没有这么多估计，拉着乔单绮大喊大叫硬是要给她检查身体，值班护士过来呵斥，一行人低声道歉并且堵住了北宇昂的嘴。
“你们先回去吧，留我一个就好。”斐云霁看了看靠在乔单绮身上又睡着的北宇昂，乔单绮小心得不让他从自己的肩膀上滑下来，斐云霁的眸子弯了弯，“说起来，北宇家和斐家的婚事已经解除了呢。”
乔单绮一愣，抬起头，斐云霁却好像不是和她说话，正对着西门骁说：“如果小姣醒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南宫瑜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眸色温润如常的青年，动了动唇，说出口的却不是心里想的那句：“斐学长……”
“嗯？”
“那个，”南宫瑜突然避开斐云霁的视线，他垂下双眸，视线在青年放在身侧的双手上一扫而过，“我可以叫你云霁吗？”
他的手……在抖？
“当然可以。”斐云霁笑了笑，“好了，西门他们在等你呢，快去吧。”
南宫瑜再次抬头用很是深邃的目光看了他良久，才转身。
“云霁，期中考完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斐云霁淡淡微笑：“好。”
医院走廊里的感应灯一个个熄灭，青年的身影在一片黑暗之中，竟然有了几分说不清的寂寥和空洞。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几乎浑身都被包上了纱布的小小身影。青年呼吸一滞，他静静悄悄地走到床边，颤抖的手握住了放在身侧的小手，低下头将小手握在双手手心里，黑色飘柔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
幽静的月光注视着那个弓着背，浑身弥漫着哀伤的人。
他的唇抖了抖，破碎的呢喃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散在空气之中。
“对不起……”
都是他不好，如果他没有离开，如果他没有因为被发现的那个东西慌了神，如果他没有忽视小小——
“对不起……”
明明说好要保护好的，为什么……说好了在自己【——】前要保护好小小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男人呜咽着低下头，口中没再发出一丝悲戚，冰凉的泪水却润湿了他的面颊。
……
斐绡雨呻/吟着睁开眼，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的哥哥，青年眼睛下没有黑眼圈，但是眉角却透露出一丝疲惫，眉心更是微微聚拢着，在清晨的光下，青年睡着的容颜覆上了微亮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斐绡雨似乎觉得青年的身体有些透明，一些光线肆无忌惮地穿过他的身体，就好像否定着这个人的存在。
斐绡雨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安，就好似青年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她的手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哥哥握在手中。
斐云霁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眸子，看见醒来的妹妹，眉心的结松开，唇边扬起一个弧度：“醒了？饿了吗？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顺便带些早点，虾仁粥可以吗？你要不要……”
“哥哥。”斐绡雨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斐云霁的胸膛，斐云霁被打断话没有一丝不虞，俯下身让自家妹妹摸得顺手些。
斐绡雨感受着手下真实的触感，内心松了口气，看来刚刚的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很不安……
“哥哥，你会一直陪着小小，对吧。”医生检查完后，斐绡雨突然抬起头，目光期盼的问道。
“当然。”斐云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斐绡雨有点安心的时候，又听见她哥哥未完的话。
“——直到你不需要哥哥，或者……讨厌哥哥了。”
“怎么会！”斐绡雨瞪着双眼，“我才不会不要哥哥！更不会讨厌哥哥！！”
“我知道。”斐哥哥温柔地喂了妹妹一口粥，“我知道小小不会的，乖，张嘴，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斐绡雨别扭地低声说道，但是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哥哥，”斐绡雨看着为了她忙里忙外的哥哥，抿了抿唇，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那个，我们昨天发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背对着少女的斐云霁手中的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他擦干净手转过身来：“小小想知道。”
斐绡雨是想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大半夜跑去海边……等等，她找到的那个东西呢！
斐绡雨犹豫了下，直觉的还是没有问哥哥。
对于斐绡雨的请求和疑问，斐云霁几乎是不会拒绝的，所以他只是帮少女扶好枕头的位置，口里淡淡的说了他们打捞上来的尸体。并且表示了对斐绡雨的担忧，然后让斐绡雨明确保证以后不会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是啊，是尸体。
虽然昨天就有所猜测，但是斐绡雨还是被这个答案惊得苍白了脸，斐云霁看着有点心疼，想着自己也许就不该说。
“谁的，谁的尸体……”斐绡雨出神地自言自语道。
斐云霁的手指动了动，他拉开窗帘：“对了，你们昨天遇到的那个东西，不是海蛇，是海带。”
“哦……海带！？”得到青年肯定的点头斐绡雨当即忘了自己刚刚想的事，咬牙切齿的想把西门姣揍一顿，“对了，姣姣呢。”
“她……”
西门姣的状况很不好，比起一开始双腿就站在水里，倒下的时候还会下意识找支撑物的斐绡雨，四肢并用缠在斐绡雨身上的西门姣是直接摔进了水里，背后被锋利的石头划开了细长口子，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都是我不对。”斐绡雨低下头，“如果不是我要去海边，姣姣就不会出事。”
“不是你的错……”
“的确是你不对！”
斐云霁的声音和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斐云霁顿了顿，转身：“西门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西门夫人看见斐云霁脚步一顿，稍稍收敛了下怒气，也换了口里的话，但是语气中对斐绡雨的冷漠怎么都压不下：“小姣天天在家里和我说斐家女儿怎么怎么好，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真是太莽撞了！！！如果不是斐云霁还在这里……
斐绡雨看见自己哥哥的眉心皱了起来，唇边的弧度也淡了些，在斐云霁开口前斐绡雨抢先说道：“哥哥，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买些水来好不好。”
这个病房里面本来就有水，斐绡雨明显是不想斐云霁为了自己和西门夫人闹掰，斐云霁看着苍白着脸对他讨好的笑着的妹妹，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捏了捏妹妹的脸蛋，转身对西门夫人礼貌地点头后离开病房。
西门夫人稍稍对这个少女改观了下：“没想到你还是挺为你哥哥着想的。”作为知道一些□□的人，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她也不希望和斐云霁撕破脸面，事实上据她所知和那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人撕破脸面的人好像还没有。
斐绡雨礼貌地笑了笑，对于这句话不置一词：“夫人，我真的很抱歉，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请您原谅。”
“原谅？”西门夫人压住喉咙里的冷哼，“小姣昨晚大出血，因为没有充足血源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斐绡雨的瞳孔一缩，紧盯着西门夫人：“你说小姣她……不，不会，怎么会没有血源呢……西门骁不是——”
“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妹。”西门夫人看着斐绡雨惊慌后悔的样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她扬了扬嘴角，实际上西门姣的情况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危险，不然西门骁后来也不会那么直接离开，不过西门夫人不认为这些就够了，她看着被保护得干净而美丽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和你哥哥不也不是亲兄妹吗？”
“你说……什么……”
如果说西门姣的病情让斐绡雨心慌，那么后来的这个讯息就让她感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和哥哥，不是亲兄妹……
怎么会……
“怎么会……”
少女崩溃般的低语让西门夫人满意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温室中的花朵就是这么经受不住打击，简直和她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斐绡雨不知道西门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轻声念着：“哥哥……”
他们不是亲兄妹，不是……
“哥哥，我，不是你的妹妹吗？”
门外的青年安静地站着，琥珀色的双眸之中没有任何情绪，他低头看着自己日渐模糊的手心，良久，然后推开门，将委屈得快要哭了的少女拥入怀中，唇中发出叹息般的安慰。
“怎么会，你当然是我的妹妹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