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血。
虿盆。
刘郁明白。
“蛊。”他看向岳灵芝，如看一条毒蛇。
“你要给我下蛊？”
岳灵芝拍手:“只看开头就知道了，不错，我就是要给你下蛊。人类皆不可信，也别跟我说什么誓言诚信，统统都是假的。只有死人……不过杀了你会很麻烦，我最怕的就是麻烦和解释。怎么都是麻烦，所以能不杀你，也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刘郁只觉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看过蛊神经，对蛊术有些了解。
十狗一獒，十虎一彪。
蛊术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和狗啊虎啊的不同，虫的潜力更大。所以，集万虫之精者，蛊也。
是不是有人养彪，不知道。
但有很多人养獒。
獒，比很多一般的狗，要远比主人更加的忠心。
蛊也是一样。
炼成的蛊，被主人如臂使指，莫不如意从心。
被植入了蛊，那真是至死方休。任你武功多高修为逆天，一旦中了蛊，也是万般努力皆化流水，一切辛苦尽付东流。
在过往的江湖武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有大好前途无尽名望都死于蛊下，又有不知多少自负聪明绝顶之人也是一一死于蛊下犹不自知。
这也是黔中一代，天罗神教名动地方，却从没有踏出黔中发展的原因。
它们已经被盯死了。
因为黔中多虫，利于养蛊，是天罗神教的大本营，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各方势力才莫可奈何。
而一里天罗神教敢步出黔中，一定会遭到整个武林的围攻。
不独于此。
川中的唐门亦是如此。
唐门是暗器世家门派。
这本没什么。
但暗器本身杀伤力太弱。
不是每个人都有天生的好眼力，手劲，腕力，耳力，可以修炼出一身惊天动地的暗器绝学的。
所以为了加强暗器的威力唐门选择研究用毒，也研制出很多江湖上令人谈虎色变的剧毒。
可代价就是唐门中人不许出川。
只许在川中横行。
一旦唐门中人出了川，立刻有形形**的人物围在唐门弟子身边周围了。时间一长，弟子就容易陨落。
这是整个武林对用毒者的排斥。
用蛊甚至还在用毒之上。可见用蛊的可怕。
而且这还方便。
用毒控制人，你还得定期给人下解药。
用蛊则不然。
他人之生死，全系汝一心，何其之易也。
想你死就死，想你难受就难受。
这种对方生死全操于己手的快感，皇帝老子也不过如此了。
刘郁暗自估算一下，问:“前辈，既然你要给我下蛊，那咱也可以算是一家人了，有件事我很困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灵芝眼睛微微一转，立刻道:“你是想问我，我现在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刘郁点头。
岳灵芝摸着自己尖瓜子的下巴道:“旁人我是懒得说的，但看你是一个聪明人，也不妨说一下，你可知，你口中所称的前辈我，今年多大了？”
刘郁摇头，又道:“听你刚才说，你有五十，不，应该是六七十吧。”
岳灵芝很悠然地笑了:“你果然聪明，不过你还是说错了。”
她一指那白衣女子道:“她是我过去的贴身丫鬟，她倒的确是六七十了，可惜，不肯听信我，不愿走出最后一步，只得死了……”
“死了？”
刘郁这是真的吃惊了。
看这白衣女子，最多反应慢，行动迟缓，老是这么不徐不疾的，可也是能活能动啊，怎么就是死的了呢？她若是死了，那现在这样又该算是什么状态？
“她现在是借助冰冰的力量，”岳灵芝冷然道:“也算是活，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冰冰？”
方自奇怪岳灵芝突然说出的名字，但下一刻一层明悟便上了心。
“那只冰玉蜈蚣。”
噗啦……
冰玉蜈蚣飞出来。
停在岳灵芝手指尖。
她爱怜看这只冰玉蜈蚣玩自己的手指，慈爱地笑道:“漂亮吧，这只冰玉蜈蚣就是我给她种下的，她本已经死了，却依然可以借用冰冰的力量活下去，一会儿，你也将有一只这样的蛊，怎么样，开不开心？”
冰玉蜈蚣的确是漂亮。
即使是蜈蚣，但它不仅拥有一对翅膀，还通体冰白如雪几若透明，再挑剔的女孩也会喜欢。
白衣女子已经把渗有岳灵芝精血的药重新调合一遍。
她慢腾腾地走到虿盆边上。
翻覆过来。
把手捧的药盆倒转，倾下了无数药物。
又一丢手，连手中的陶盆也扔了下去。
啪。
陶盆显然碎了。
原本沙沙声的虿盆却一下子沸腾起来。
里面的五毒虫们不计其数，却悉具在此自相残杀起来。
刘郁抽动鼻子，立刻明白些许。
这些药，有一定的刺激性，能让虿盆里的毒虫发狂。
原本这虿盆里的五毒虫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领域范围。
这虿盆已经演化成五毒虫们的一方小世界。
可现在却全乱了起来。
岳灵芝道:“啊，虫啊，就是比人好，要直接，要纯粹，没那么多意外，更加的遵从于本能。在某方面和人一样，都想要强大，都想要力量，可都不一定办得到。所以要争，要抢，遇到机缘，遇到机会，就绝不能放弃。便如现在。吃到我的精血，我配好的虫药，它们会越来越强大，直至成蛊。这一坑怎么也有好几万的五毒虫吧，但最后只有一个可以胜出。其余的统统都要死。那个胜利的，就是你的蛊。”
只用听的。
只是气味。
只是感觉。
但这些已经足够。
刘郁完全可以脑补出来，这虿盆下是怎样的一种血腥厮杀。
就好比若将一本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扔到江湖上一样。
那些野路子出身不得其门入的江湖客会为了这秘笈疯的。
得到上乘秘笈修炼绝世武功未来扬名立万直至开宗立派。
这是每个江湖人最终极的江湖梦。
是江湖客心目中的人生大赢家。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真有这么一个人最后胜出。
那么这个梦想完全可能实现。
江湖如是。
这个虿盆也是如此。
刘郁睁眼，不去理会虿盆里的风起云涌血雨腥风，而是道:“前辈，你还没说，你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的。是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还是有什么原因？”
岳灵芝抽动尾巴，好一会才道:“你看过蛊神经，知道养蛊的一些窍门吧。”
刘郁既然知道隐瞒不过去，也索性直说了:“略懂一二。”
岳灵芝不去计较刘郁的春秋笔法，道:“那你就该知道，养蛊，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高深强硬的蛊法，不管怎么养，都需要人的心血浇灌，只有如此，人才可以凭借血脉依恁控制蛊虫为自己所用。”
这个原理其实十分简单。
比如养獒。
獒犬性情狂猛好斗，但对主人则是忠心耿耿。
如何让獒认主呢？
让它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以后你再喂吃喂喝。
从此以后，这獒就会视你为它的衣食父母，对你忠心不二。
连聪明的獒都尚且如此，何况虫儿呼。
君不见蚂蚁对蚁后的忠心是天雷滚滚雷打不移。
这就是血脉养蛊的一切奥秘所在。
没什么虚的。
对于蛊虫来说，它没有足够的大脑智慧想什么亲情爱情的，它的视觉甚至都不足以记住一个人的脸，它只会遵从大脑里接收到的血脉信号。
所以，它们实际上比獒还要容易控制。也更好用。
獒还有可能因为饥饿反噬主人。要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但蛊虫，饿死也只会在那直愣愣的饿死。
刘郁道:“但长时间的以自身精血饲养蛊虫，会造成自身的负荷影响。所以……”
他没说。
但他知道。
养蛊者很难活久远。
假若一个人正常可以活一百岁。
养蛊就只能活七十多，要折三十年的寿。
一个顶级蛊师的强大不下于一个一流高手。甚至于更强。但这不是没理由的。蛊师不需要东三九夏三伏的苦修苦炼，他们只需要用自身的精血养蛊就好了。蛊越多，越强，蛊师也就越厉害。只是这样方便的行为不是没代价的。规则很简单。养蛊越多，折寿越厉害，蛊越厉害，也意味你投入的精血越多。所以很多厉害的蛊师只能活过四五十，甚至是三十。
岳灵芝再指白衣女子道:“她六七十了，差不多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郁了然:“自然老死，她是自然老死的。也不对，人养蛊，蛊亦养人，她若死了，这只冰玉蜈蚣也会死掉才对。除非它不是本命蛊，是子母蛊，这只是子蛊。是了，一定是这样，那只冰玉蜈蚣是你的蛊，你是让你的婢女替你养，而你则不必负担心血。所以你的婢女即使死了，这只冰玉蜈蚣也是没事，反过来控制你的婢女继续活下去。但这就需要消耗你的精血了。”
嗡！
又一只冰玉蜈蚣出现。
这是一只两对翅膀的冰玉蜈蚣。
比原先那只多了一对翅膀。
岳灵芝露出冷笑。
刘郁喃喃:“本命蛊，这只是子母蛊。是这样。所以，你这次要给我下灵蛊？”
岳灵芝叹了口气:“即使是我，想要以本命蛊再生一只子蛊也很难，不是短时间可以办到的事。所以，也只得选新造一只灵蛊了。”
岳灵芝精修蛊术，对于养蛊之道已可说是出神入化了。
旁人要么养本命蛊，要么养子母蛊。
她却能将自己的本命蛊培养到新生出一只子蛊。
而且还能再造化出一只灵蛊。
可见对养蛊之道是多么的厉害。
但这也意味着，纵是刘郁学了蛊神经，也摆脱不了岳灵芝对他的控制了。
刘郁居然还能冷静得下来。
“养这么多蛊，你的身体吃得消？”
岳灵芝道:“一来这只灵蛊我只是启灵，最多一两月也就恢复了，它最后要寄生在你身上，是由你来养的。二来么，我现在的状态，再养四五六只蛊，都没有问题。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怎么还以普通人的寿命来衡量我？三来，我变成这样，不是成了怪物，而是我的层次又高了一层，力量比以前更强，寿命更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比。我告诉过你，蛊神经对我已经没用，因为我现在修的是降术。降术者，降伏神灵以为己用之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