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的大离皇帝曾经令下属的工匠打造了一件奇器。
移动宫。
又称千牛宫。
号称需要用一千头牛来拉动的,可以移动的,马车上的宫殿。
大离皇帝带了大军前往北漠去夸耀武功。
他乘的就是这座移动宫。
骄傲的大皇帝完全没想到,他的五十余万步骑大军被集结的二十万北漠铁骑打得血崩。
这是因为过去的皇帝即使御驾亲征,身边可以随行的文职人员也是少之又少,有也是谋士级别的。
但现在大皇帝有了移动宫,他理所应当地带了很多文官。
你能指望文官做什么?
对,他们动嘴皮子。
一群文官仗了皇帝的势居然指导起军队的将军们该怎么行军打仗,怎么排兵布阵。
这样的军队还有原本的多少战斗力也就可以理解了。
结果,皇帝逃了,军队败了,原本夸耀武功的奇物移动宫也沦为北漠人的战利品。
及至大离的灭亡,移动宫早在岁月的侵蚀下成了碎木残骸。直到被王家购买。
王家顶天的胆子也不敢更造不起大离皇帝当年的移动宫。
但将原本的设计简化,将之造成一栋房屋大小的马车,还是可以的。
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年。
得亏王家是超级有钱的。
当年王家的初代家主在还没有涉及盐业,仅仅只是一个大地主的时候,就一掷豪万,十几万,几十万,最高一次一口气就砸下去八十万两银子买珠宝讨美人欢心。
如此你就可以明白王家为什么花三百万造了这辆马车。
细算起来,说是三百万,但王家哪年不能赚个几百万?
如此平均一年也就一百万两左右的银子罢了。
就像那话说的。
盐商还怕没钱?
刘郁走时,这辆大车被刘郁的人带走了。
也不需要多做什么。
车子太显眼,不是什么时候都用的,所以平时是放在库房里。车上的装饰也都撤了,连原本的西香地毯都没有。
其实这车也不太大。
也就一张床宽,三丈来长前摆桌椅床榻,后置米面杂储和两只马桶。
硬塞也可待十来人。
当然不需要那么多。
只有三个人。
在计划中只有刘郁和他身边的两个小婢女。
八匹马拖走了王家的车子。
但这没结束。
刘郁又去了林家。
到了林家,已经有管家在等了。刘郁毫不出奇,八大家中林家的情报力量是最强的。这一点绝不跟你开玩笑。
同样的,林氏的家主也没露面。
不是下乡,也不是故意的躲避。
而是培养。
林氏家族已经开始放手对林轩进行培养。
一些不是太重要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是林轩一言可决的了。
出奇,林轩不在正堂。
他选择在后院见刘郁。
这是林家最独特的一个小后院了,还隐隐有一股骚臭气。
进入之后,即可见咕咕咕的鸽子叫。
没有错。
鸽子。
林氏家族一直以来苦心狐诣打造出的这么一批信鸽是其情报强大的根源所在。
从北都,到广联,从黔中,到高岭,瞧啊,这就是林氏家族一手打造出来强横的情报系统。
而这些情报系统的核心是什么?
就在这里。
就是淮扬。
就在林府后宅这有骚臭鸽子屎味的院子里。
就是这数百只的,咕咕叫的鸽子。
每天早上天空中嗡嗡呜呜的鸽哨横空,一群鸽子在天上轰轰地飞,这就是林家的鸽子。
林轩一身刘郁锦园记成衣坊的诗词青衫立在那。
这诗词青衫是锦园记成衣坊以印染技术投入其中织造的一款男子衣衫。
同一时间推出的有这种诗词青衫,竹林绿衫,荷塘白衫,云纹黑衫。
对应了文人,隐士,浪子,卫道子这四种男式类型。
没想到,林轩竟然买了一身。
不过想也不甚奇怪。
刘郁在锦园记成衣坊制订的政策就是重女轻男。同时亦可说是重男轻女。即在男装上每一件都下功夫,无不是上好的针工衣料。
甚至还有腰带配扇等小饰物。
反是在女衣方面只求华丽等漂亮即可。
只在有客专门登订才会量身订作出真正精品的成衣。
这是因为刘郁把握到了男女消费的心里。
因为大部分女子都会一两手女红。所以很多男子的衣服如果是穷都是扯便宜的料子多加针脚在家里由女眷制作的。
这就使正常女性不会去成衣铺子买成衣制服。
说白点这里的成衣制服是专门吸引淮扬最多的那些青楼妓女们来买的。特别是当红的妓女,拥有恩客的大笔银钱,如果不花了,反可能会便宜楼子里的嬷嬷。所以她们是很大方的。只要漂亮就买,图的就是个时兴。
因为衣服不必太好。
反正很快要买新衣裳来换。
只在有身家的贵妇上门,才量身订制。
毕竟,在某些方面,专业的是比家里躲懒的针娘要强。
而男子者没钱的不说了,有钱的虽有家里给制的衣服,但很多男子者和家里人眼光是相左的,穿衣服也就图省事。合适就行。
但是当外头有了卖的且还是好的,他们就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款,而不是家里老观念出来自己一直忍受感觉别扭的衣服了。
不要以为这四款男衫就固定四种样式了。
每一件都略有不同。
比如说这诗词青衫。
世上多少诗,又有多少词,青色也是深浅颜色各不一,你说仅这些就能造出多少不同的款?
林轩这身就是印有“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款。
他本就俊秀不凡,青衫拂动,飘飘若仙,一般轻薄女儿家望了怕不是要投怀送抱的。
“你都猜出来了?”刘郁很突兀的问。
林轩转身,步向院中的石桌,先坐下来,再一指边上的石鼓凳。
刘郁过去,用袖子指扫两下这才坐下,一片冰凉。
有人自旁出,端上了两盏茶。
这么臭地方上茶?
刘郁撇了一眼却是不会去喝的。
林轩丝毫不介意,他也没碰那杯子,而是道:“我也知道的不太早,多也就七八天吧,且消息还是模糊的,只知南王宫甲的出动造成了一些风波。自己都不肯定,不确定,怎么通知夫之你?但昨儿宫甲未有异动,却是知道了,猜你怕是要入京的,且也就在这里备下了,以你之精明,如若要找我,也只能是为了这事了。”
刘郁笑道:“百仙兄,岂不闻,智者不寿乎?”
林轩叹道:”天生早慧,如之奈何。”
刘郁哈哈大笑:“如此也就多谢百仙兄了。”
林轩沉默片刻道:“你此番入京,怕是赶上了风火浪尖,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可派遣仆人每月从我这取九只鸽子,林家在北都者亦如是,每次放三只鸽子,传递信息当无疑虞也。”
刘郁道:“什么风火浪尖?”
林轩没说,反看他。
那是一副你该知道不必我说的表情。
刘郁怔了怔,旋即明白:“你看我这脑袋,放心,我此去纵然是成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南郡马,什么事也不会有的,谁能把我放在眼里啊。”
林轩欣然道:“你终于明白哩,不过你如此之想那可就错了。南王再不济,也有精锐三五千,且南王本身就是绝顶高手,他们会看不上目下还唯一拥有兵权的南王势力吗?只是老太妃和南王关系实属不睦,世子冯云又滴水不漏,也就你可以触碰一二了。”
刘郁沉吟起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
林轩不语。
刘郁明白。
果然,如此啊。
入京。
风险多多。
但最大的风险是什么呢?
夺嫡。
大殷朝廷每一次权利交接都是要流血的。
太祖立嫡太孙。
太宗联北王出兵十四万夺了帝位。
太宗薨毙,中宗铲除了三位哥哥才登上帝位。
现任皇帝一口气杀两个嫡亲弟弟和生母,才得继大宝。
现在又轮到新一代的皇子皇孙开始进行夺位大战了。
皇帝虽然年轻,但现任皇帝在中宗支持下早早有了家庭,所以孩子没少生。然随着他连病两次,虽人在中年青春仍盛,下面的皇子眼睛却已经是红的了。
固然皇帝早早已经立下了储君。
无储则皇不稳。
但有储有时也是麻烦多。
皇帝盛年,虽说病了两次,也绝对没有这么早就把权柄交出去的想法。可太子毕竟渐大,他不得不施加手段。于是皇帝就扶起了五皇子。
五皇子野心勃勃,果然斗得太子是溃不成军,皇帝一面扶太子,又不得不抛出其余皇子分薄五皇子的贤名。
这是一个信号。
随后,七皇子和九皇子也渐渐加了进来。全都是盯在大宝之位上的。
这下倒好。
皇帝还在春秋之世,下面儿子包括太子已经有四个对帝位觊觎起来了。
终于,林轩道:“处江湖之远亦难避其锋。在淮扬,我们每年要向太子敬献两百万两银子,这本身就是一种站队,幸好尚不明显。区区二百万两银子,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太子此等人才好用二百万两银子打发,换了五皇子就断无可能了。但如今你却要进京,到时如何决定,就要好生多想了。”
刘郁道:“我说你这么有力的支持我,原来你怕我站错队?”
林轩默认了。
刘郁嘿嘿一笑道:“百仙兄,你也不要太小瞧我。我岂不知当今朝廷的局势?别看太子斗不过五皇子,然,太子再不济,也有圣眷在身,他越不行,皇帝反而对他越放心,轻易是不舍让太子这么快被斗倒的。所以一切还有的玩。我呢,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从京中回来,就是胜利,到时咱管他谁胜谁负呢。”
林轩笑道:“你能做如是想就太好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未来如何且看分晓了,请。”
他端起杯子。
刘郁看他端杯不揭盖,到底是明白了。
我说你摆茶是干嘛的,这全是鸽子屎味的地方你也要吃茶?感情,这是端茶送客时用的啊。
刘郁拔了盖子把茶泼掉道:“要我走明说,真是书读傻了。”
他带上备好笼的九只咕咕叫的鸽子离开林家。
回家时已经正午。
正是要吃一顿,跑一天下好恢复一下歇歇脚。
哪知又有人来。
是一个老人。
刘郁依稀才想起。
这是淮扬知府林详的家老。曾有二面之缘。
一问,是知府老爷有请。
无奈,这得去。
林详一来是身体不好,二来堂堂知府,主动上一商人家里,那太跌份了。所以于情于理刘郁都得主动上门去。除非他现在已经是南郡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