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通人不一样。
和淮扬盐商中人也不一样。
刘郁在某些方面让人看不明白。
比如说,花钱。
淮扬盐商很多钱,可以这样说,即使是流动资金,诸家也可以拿出数千万之多。平均一家全部家产一千万左右是没得跑的。只是没那么多现银。但如果算上房宅,地产,家里的珍藏,那就准跑不了了。
可是,在这样的古代,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出不了国,也没有奢侈品供你肆意消费,更没有他我日娱乐活动。
所以很多有钱人发财之后就只能玩女人玩女人玩女人。除了女人还是女人,也才有了淮扬著名发达的青楼产业。
因为不这样就没得玩了。
所以商人们在青楼一掷千金被认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赚钱总是要花的。
在没有多少花钱渠道下,很多时候有人会买一结无聊的东西,甚至是投资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比如摆流水宴席,举行盛大的堂会等等。
但刘郁不一样。
除了替季氏赎身他没做丝毫多余的事。
主要是置办产业。
比如他开办更多的作坊,从事副食加工,家禽牲畜的养殖,进入纺织业,开办新潮成品成衣店铺,设计新颖首饰头盘等。
这让他的名下多了一些出产。
整个刘家也因此兴旺起来。
更为重要的是刘郁启用了王月。
这是一个妓女。
原本只能在病榻上等死了。
但现在她丰富的阅历和经验让刘郁在整理账目完毕后对刘氏家族产业进行了一场肃然的整风动动。
一批人浮于事贪婪伸手暗行不轨脑满肠肥的掌柜会计等别有用心的下属被开革的开革,整顿的整顿,发卖的发卖,甚至有不少直接打死送上了乱葬岗。
家中许氏也适时的进行了一番整治。
结果一批忠心耿耿的人被提拔。
一些有出色头脑和才能的下人学徒也得到了提升。
整个刘家产业,在这一连串运作中,进入到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局面。
让诸家大户纷纷侧目赞叹不已。
越是大户,内部的整顿就越发的困难。
也因此很多大户之家表面光鲜,但内里什么乱七八糟事都有。所以他们纷纷更加羡慕刘家的这一番手脚。
甚至不乏有一二家效法学习。
有见起色的,也有更糟糕的。
至于刘郁,也步入了正轨。
他隔三差五和季氏修炼一回。
大多时间是自己练。
同时在方田白崇恶的教导下,他已经渐渐可以看懂那些原本怎么也看不懂的下功秘笈了。
抛除琐事的刘郁整个人都投入进去,不停的学习阅读。
他武功开始渐渐进步,对奇功妙技也掌握不少。
甚至就连毒术医术也是一齐齐的进步中。
随着春日堂的开张。
终于,收获到了弃婴和流胎。
经过研究,实验,刘郁,方田,和韩晶的联手,第一款人宝丹出世了。因为还没有剖腹产的不要婴儿,所以最珍贵的紫丹还没有。只能是普通的白丹。
所谓的白丹,取婴儿之体,去其首,人头万不能沾。加诸多药,以鼎沸,经文武火反复开煮,使其融为泥,蒸干,搓丸,方为丹。
一枚枚米黄色的丹丸,不闻腥臭,只一股药味回香。
取老陈酒,非二十年藏酒置之于其内。
所以制成的丹药都泡入酒中。
没法子。
人宝丹功效大,但影响也不好。
直接服食,心理难以接受,再说可能犹有隐患。虽然已经去掉了人头,可保不齐还有别的,用老陈酒为载体过滤一下,料想该是可以的。
但这又需要时间了。
没有足够的时间,这人宝丹的药力又岂会尽数融入酒中?所以非得封库百日才可再起。
转眼数月过。
几至于半年。
刘郁也已经到了十三岁的翩翩少年郎。
一些富贵人家也开始找人结亲交礼换订了。
早的,这就可以结婚了。
晚的也就再一两年的事了。
这一日,大娘许氏拿来一封信由得大家决断。
怎么回事呢?
原来许氏给京中老父去信问了刘郁的婚事。
她那老父原本担心女儿在刘家地位不稳,甚至后悔把个女儿嫁入到刘家。别人的孩子能对自己女儿好么?岂之料想,女儿来信,言及之事实是出乎众人意之所料于外也。
刘郁锦氏不仅没有咄咄逼人,反而人家一大家子现在住在一起其乐融融过得不要多好。许氏不旦没有受到压迫排挤,更是拥有了极为清高的一家大妇之位。小日子不要多好。
那孩子刘郁对许氏也是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锦氏和许氏相处也是各守了姐妹之道。
所以许氏是很好的,还给家中多寄了银钱。
说多少都是假大空。
在外头过得好不好还刘看许氏能拿出多少银钱来。
当然说钱就太俗了,主要是看随礼。
许氏要求娘家替刘郁找老婆涉及到了蔡家寡妇。
这事不好办。
但随信上的随礼多啊。除了给蔡家的订礼五千两,还有三千两给许家的好处费。
三千两,在淮扬商人,在盐商八大家眼里也就是一乐一笑。可能在青楼里一晚也就这个数了。
但对于许氏家族来说,却堪可够他们一家老小三五年的吃嚼花用了。可以让许氏家的男丁在刻苦读书之余还可过得体面些。有新裁剪的衣服穿,有新纸文墨可购,更可身上多百十文钱。虽说不能到大酒楼大馆子吃喝,但路边摊的美食是可以随意光顾了。
如此之多的好处,即使清贵的许家也动了心。
他们虽觉得刘郁是盐蠹子,不入流,不配和蔡家那等体面人家世代书墨清香的人家交往结亲。但一来刘郁年轻,不是什么糟老痴肥,二来家产巨丰,有钱总比无钱好,蔡家虽然也薄有一些家资,那都当不得真,笑谈而已。家大业大,蔡家怎么样许氏家族还不清楚吗?
也都是穷逼罢了。
再说了,你蔡家妇也不是什么还待字闺中的小姐。
人家刘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要的只是下堂妇,嗯,还没下堂,但也是一个寡妇。
一个寡妇而已,又值当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孔雀东南飞那年景了,时代不一样。
在这礼教杀人时代,管你多好的姑娘,哪怕是金枝玉叶,一旦是二婚都要掉价。连结了婚,但身子犹是干净的也是如此。
蔡家妇不仅嫁人,还生了孩子,早非清白女儿家了。
这样的一个妇人,再嫁一个少年郎君,你还说什么。
所以许家就应下了这事,把文订礼送到了蔡家,讨一个说法。
也巧。
蔡家那边也是不满蔡婉仪于庆国公府的地位。
当初嫁过去,说好的是什么长房长媳,啊,这一点很重要。现在好么,人死了。
虽然说蔡婉仪给庆国公府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曾孙,但那又如何?谁不知道老国太眼里现在最亲的是二孙子。
此子是符冒娘子谢氏老蚌怀珠生出来的。
自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大孙子死了。
留下的遗孤竟是无人看顾了。
导致蔡婉仪在庆国公府地位不尴不尬不上不下的。
未来掌管后府,是别想了。
老国太也曾笑呵呵地劝蔡婉仪,再觅夫郎。
一是劝你赶紧滚蛋,家里后府的事别想了。
二也是讽刺蔡婉仪,一个寡妇你还能找到什么人家。
所以蔡婉仪在庆国公府得到了不公待遇让蔡家是很为难的。脸面上下不来啊,感觉被欺骗了有没有,和老庆国公说的完全不一样嘛。
得了这,乖乖的五千两银子,蔡家日子好过多了。
庆国公府是空架子,没多少实际银子。蔡婉仪哪里给蔡家拿回过许多?有也就是老庆国公在的那一两年光景。
现在这可是整整五千两。
所以蔡家就动心了。没错,真的动心了。
蔡家面临也就两个难点。
一是不知刘郁到底什么模样。
如果是什么丑恶少,那还不如让蔡婉仪继续在庆国公府厮混下去。
所以一定要亲眼看看。要让刘郁亲自去蔡家登门拜访。
二是说服蔡婉仪,毕竟姑娘受到的教育是从一而终,这个影响太大了。
后者可以慢慢来,甚至可以安排刘郁和蔡婉仪亲自见个面儿。如果刘郁真是才貌仙郎,那也不愁蔡婉仪不动心。哪个女人是真心韶华守空寡,寂寞一辈子的。只不过世多险恶,难以找到真正的好人家罢了。
但这前提还得说到前头上来。
刘郁得去京城。
去蔡家。
毕竟那是一寡妇,怎就见你是真心的?你得表示出诚意来。总不至于就这么五千两拿来,蔡家就把一切办好了,大好的姑娘抬过来,您连一步也不动。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是卖女儿了,蔡家这样不得给人骂死。
但刘郁少年英俊,又有巨万身家,不远千里,从淮扬到京城,只为求娶蔡家的一个寡妇。那大家里子面子就都有了,都好说话,此一段蔚为传奇,唱为佳话。
说是这么说,但刘家这边也不好通过。
出路难,行道难。
北去京城千里迢迢,且不说路上的危险,京里的达官贵人就更多了,万一遇到得罪什么人,一介商人,那可是得罪不起啊。
所以许氏是同意的。
但锦氏是不同意的。
两人少有的争吵起来。
一个说大郎不出门坐等如花美眷从天而降有这好事么?
一个说不就一寡妇么爱嫁不嫁我不稀罕。
刘郁挟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淮扬事业大好,他也练功渐入佳境,哪里会想离开。但得了蔡氏女,那可也是真的好,他是不想北上又想娶蔡氏女,也在为难。
忽然,狗腿子刘忠连滚带爬地进来:“大爷大爷,不好了不好了。”
刘郁一皱眉,不悦道:“不要慌,镇定,有多大事啊,慢慢说。”
刘忠爬起来结结巴巴道:“大爷,几位奶奶,不,不,不好了,有,来了一队官兵,把我们这儿给围住了。”
刘郁一奇:“什么?官兵?”
又有一人进来。
“大爷,喜事,天大的喜事!”
是一身污泥的林工头。
锦园工程已经将近尾声。
澡堂有了,厕所建了,假山也都统统处理了。
唯一的最后手尾就是游泳池。
这比较麻烦。
林工头的设计是先修引湖水灌入的过滤机构。不然一引水,不是什么鱼虾蟹的都进了游泳池子。
所以到了最后才是挖大池子的工程。
这原也简单。
一大坑。
完事了贴上已经煤气好的白瓷。
最多半月这活就完了。
怎么又出事了?
“什么事?还喜事?”
林工头笑嘻嘻地摸出两块融铸的金砖道:“金子,银子,好多宝贝,全在咱锦园地下埋着,大爷,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天降的财宝啊。”
刘郁一惊,叫了王月,带了许氏锦氏董氏等最近之人匆匆到了前头。
老大的坑。
王月脸色发白,身子摇动,指甲陷入肉中。
在坑中,有挖出来的,也有没挖出来的。
一众原本的力巴都给驱离场地。在场中都是刘氏的家生子,最忠心的下仆家丁和已经伤好的梁护卫等人。
刘伯虎视眈眈守在这里。
只打开两只铁箱。
一箱金,一箱银,是挑选地打开的。
这隐露出来的箱子,也不计得有多少。若都是金银,怕不下千万之巨。
怎能想到,锦园地下竟然还有这许多的宝贝。
刘郁道:“此事不宜声张,刘伯,梁护卫,你们着手最得力的人把箱子统统入库,要用家生子。完事了,一人领十两银子赏。还有,给干活的那些力巴上酒上肉,等池子完工再许给每人结二两银子的完工钱。家中诸人也要多加赏赐,一会给林工开二百两银子赏,等事后再补二千两。”
锦氏担心道:“天降横财是好事,可外面来的那许多官兵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为了这银子来的?那可留不住啊。”
刘郁思之道:“林工才挖到,官兵就来,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样,你们在家里安坐,有什么事我去看看。就不信天上打雷砸得就是我。”
不提家中诸子搬运财宝。
刘郁轻身领刘忠到了前边。
又有许氏锦氏跟来。
她们到底还是不放心。
刘郁也懒得劝说,就到了门口。
一看之下,他心中稍定。
因为这不是差兵,也不是府衙兵,换言之,这不是公门和知府衙门找他的麻烦。
不过,这些兵丁,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兵,煞气凛然,一看就训练有素,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在兵甲的号衣上,刘郁看到了一个南字。
这是,南王的兵?
怎么回事。
南王兵怎么来围锦园?
不,不是围攻,而是在扎营。
怎么搞的,一队数百的南王兵在锦园外扎营驻马,这算怎么回事?
刘郁正在惊讶,那边一个年轻武官扶刀过来。
他二十多岁年纪,脸上一道刀疤,被砍得,让人觉得凶恶。
来人一抱拳,行了个军中随礼:“敢问是锦园小刘大爷么?”
刘郁忙回礼:“不才正是,诸位这是?”
来人笑道:“卑职孙科,南王府宫甲校,奉老太妃令,请小刘大爷入京一行。”
入京,又是入京?
锦氏奇了:“老太妃何等样的神仙,怎么会专门找我儿入京呢?”
孙科道:“这位夫人不知道么?小刘大爷也不知道么?”
刘郁隐约猜出道:“是,冯世子?”
孙科一脸尊敬道:“世子向老太妃力保小刘大爷尚郡主,老太妃自然是要见见孙婿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要我们务必请动小刘大爷,不然也就不用回去了。哦,这是世子给小刘大爷的亲笔书信。”
刘郁接过,细细一看。
他虽没见过冯云手书,却也知道这东西造不了假。
上面果然一如冯云之口吻,说已经劝动太妃,让刘郁尚主,所以让刘郁立刻来京,并且最好有长住的准备。如果成亲,老太妃是要在最短时间里见到世孙的。
许氏道:“那蔡家事又该怎么办?”
刘郁被南王府盯上,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至少一件怕就是要恶了蔡家。蔡家想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许女儿给刘郁为妾,哪怕刘郁成了南郡马。
刘郁长叹:“看来该到的终须躲不过,这老天竟是逼我入京了。”
刘郁只是小小商人。
老太妃派出南府宫甲,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给面子你收拾一下走人北上。不给面子拖着不走,南王府宫甲也不是那么客气的。
另一边,暗地里。
刘伯开道,打开了刘家在锦园的府库大门。
在漆黑的地下,一排油灯接二点亮。
王月手持账本脸色铁青,为一箱箱金银记数入库。
刘家有一批永远也不会出家门子的家生子。
他们是家族最为铁杆忠心的一群。
除非某天刘郁再无余嗣子不然他们的忠诚就不容动摇。
因为在名份上,他们是刘家的家仆,包身工,永远在刘家做活,没有一点人身自由的一群人。
当然,他们也因是刘家的财产受到善待。
他们不必烦忧一切,自有刘家替他们解决,包括生老病死。所以他们是绝对忠心的。
正是这批人,把金银开箱入秤,由王月记录下来造册。
前后金银不用秤不用计。
王月都知道。
两千一百多万两银子。
全都是金砖银锭铸好的空白金银,没有任何记号,而且成色也是十足。拿出来就能用的那种。
全部。
便宜了刘家。
喀崩。
王月几乎咬碎了银牙。
我的,全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刘郁,你的家产,这全部的金银,我一定要拿到手!
王月,或者说的白啸天之女,白晴天在内心发出呼喊。
自三白教失败,白晴天在母亲善姬娘娘的保护下领导三白余党艰难求存。在其过程中她深刻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明白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是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十足的拜金党。
她苦心孤诣,想要取得昔日三白教的积累资金,共计两千余万的金银,却因刘郁莫名其妙要挖游泳池而宣告失败。
更是在刘家接触到刘郁布局下刘氏一族强大的商业帝国雏影。
还见识了刘家在锦园下庞大过千万的财富。
刘家的财富加上三白教的两千万金银,这已经是过三千万之巨,比大殷国入最丰时的岁入银子还要之多。
也就是大殷太宗时四千余万国入比不了。
而至于今,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富可敌国。
这样的一笔巨款,怎么可以错过?
顿时王月的野心雄雄而起。
刘郁,我一定要将你攥在手中!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