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荫下。
刘黑刀一身老旧的皮装,嘴里叼一根廉价烟,看着前方的小银行。
那真是一家小银行。
多小?
也就是储蓄所的级别。
没错。
就是这样。
刘黑刀打算打劫这家小银行。
这也是没法子的。
刘黑刀这个人,老大的人却一事无成,没老婆没孩子也没什么亲人。他这样的人到了最后,走极端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到了现在,刘黑刀也别无所求。
他就是想好好抢上这一票然后以最低的花费慢慢过完他这一生。什么老婆孩子啊的他统统都不想要。只要像一条狗一样独自一个人慢慢的活,低调无声,死后无息。
就这么简单。
那么,应该可以成功吧。
我的要求如此之低。
我选的银行又是如此之小。
我已经蹲点一个星期。
就等早上开门的刹那。
刘黑刀早早就说过,如果有朝一日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出去打劫也不当乞丐。现在就是时候了。
等。
时间差不多到了。
八点半。
果然,运钞车来了。
我要完美的干一票。
其实说来可怜。
刘黑刀的计划也就是抢个一二十万,然后每年一万,过个二十年,估计自己也就要死了。这要求,真是不低。
至于车上的那些护钞保安,也就两个拿枪的。刘黑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估计是空枪,也没见到子弹什么的。纯是吓人。
他们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会出手吧。
计算差不多。
刘黑刀猛地发动坐下小电动,这辆二手小电动果然比摩托好,动静轻,发动快。
刘黑刀冲出去。
手疾眼快。
一把捞住。
沉甸甸的。
这是钱。
二到五十万间。
不会超过五十万,也不会低于二十万。
自己的计算,成功了。
连拿枪的保安都惊呆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绝对没想到。
他们绝不是粗心大意,而是真的万万没想到。
这等于是一个人抢钞车,还是最粗的方法,和抢女人包包似的。那么沉的箱子,一拎就跑?
的确,太重了。刨除钱,光箱子就有一定的份量。何况里面还有钱。而且为了方便蓄户存取方便,钱箱里正常还要有一定的零钱,也就是钢磞儿。这就更沉了。
刘黑刀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提钱,身子要能稳,真是个问题。
但他担住了,扔在脚下。下一步就是逃掉了。
冲出去。
向右。
那人少。
一路到头左转,冲出去就是海阔天空。
完美的计划。
但他还是错了。
智者千虑,百密一失啊。
突然从左,一辆装载钢管的货车来了个倒退。
刘黑刀都能猜出来。因为前边是菜市,肯定堵住了。所以这车要绕道,想要倒过来换个方向。结果刘黑刀就悲剧了。
他连人带车撞在大卡之上。
货车大卡的司机听到后面动静也是吓了一跳。这种窄小地段最容易出事了。一出事,赔死你。他生怕撞到什么不要命也要钱的,就踩下了刹车。
货车和平常的车都一样,超载。
不这样难以挣到钱,这些司机也不容易。
可如此一来这车也就更加经不起颠簸。
于是十余根锋利的钢管滑溜溜滑下。
刘黑刀捂住脖子,汩汩的血流个不停。
动脉破裂,这是该死,送医院都来不及了。
果然,这是天谴么?
想到这,他露出了微微苦笑。
时也。
运也。
命也。
他闭上了眼睛。
认命了。
……
不知几许。
耳边突然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
小女孩哭什么的最讨厌了。
刘黑刀睁开了眼睛。
先是一片的迷迷糊糊,然后渐渐清朗。
那是,天青色的纱帐,如云一般轻荡,四周有好闻神秘的香味儿,身下的床是硬板的,不是自己的软床。还有枕头,也是硬梆梆的。
刘黑刀艰难地侧过头去。
俯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瘦瘦小小身形单薄的小丫头。
她一袭花白的纱衣丝裙,正抱头在哭。
刘黑刀想说话,但嗓子发痛,全身酸软。
只能轻轻哼一声。
那个小丫头听到动静,迟疑抬头,看到刘黑刀睁开的眼睛。
她尖叫一声,吓了刘黑刀一跳。
什么毛病这是。
小丫头已经跳起来,往外冲往外喊。
“夫人夫人,大爷醒来了!”
没一会,一片子的脚步声沙沙传来。
进来了好一群的莺莺燕燕。
一个大红大紫的美妇人扑到床榻边道:“我的儿,我的儿呀,你可算是没事了。”
刘黑刀目瞪口呆。
扑在他身边这位虽然大红大紫的打扮,但粉面红腮,身段妖娆,怎么看也是三十不到的一漂亮妞,当我老婆都小,叫我儿子?你女版郭德纲,这么占我便宜?不过这心里怎么还有点喜洋洋?可惜了,要是叫我老公该多好!
另一位素衣美妇,说道:“好了好了,锦葵,这不是没事了么。”
然后这位清新淡雅可以甩老徐十条街有贤妻刘滔气质的女神人物上前探头说道:“大郎,感觉怎么样?”
在两人之后还有一位。
那是柔若无骨我见犹怜之人,让人看了就想抱在怀里疼爱呵护的类型,身后还有一个青花裙的小女孩。
她带着女孩,畏畏缩缩,在后面,只低描偷瞧,竟不敢正看一眼。
这是神级小三的气质啊。
他勉强抬手,刚道了一个“你”字,忽然脑仁子绞痛,竟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顿时惹来一片鸡飞狗跳。
夜。
刘黑刀醒了。
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刘黑刀了。
他的脑中多出了一段十余年的记忆。
即使在思想上仍是以过去刘黑刀为主,但影响也是相互的。他也再非纯正的刘黑刀。
他现在姓刘名郁字夫之。
这是一个叫大殷的朝代。
类似明清之时也。
这个家乃是淮扬一代号称大家的盐商团体之一的刘家。
刘家绝不是世代单传。
不过上一代的老刘家出了个狠爹,把兄弟旁枝扫了个尽。剩下的都是远房。
原本这也是好的。
但没想到狠爹干了这些丧天良的事后就子息艰难,到现在,仅有一子一女。
也就是他刘郁和三夫人董氏的女儿。
狠爹的妻妾是大夫人许氏,许氏无所出,住在三羊胡同刘家老宅。
二夫人是锦葵锦氏锦夫人。她是盐商集团锦家的人,锦家因为刘家而跃升为盐商八大家之一。而锦夫人也不负重望地给狠爹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刘郁。
杀光亲人才有后,狠爹高兴啊,兴资三十万装修了这座锦园供锦夫人母子住。他也住这儿。哦,还有三夫人董氏。可惜了,三夫人生的是女儿。不过到底是好是坏这就两说了。
如果董氏生的是儿子,估计她尸骨早凉了。
她也知道这点,一直怯生生的。
不过现在好了。
狠爹死了。
因为商业竞争,狠爹被倭人劫杀至死。
这身体的原主刘郁也受到惊吓,差点没死了去。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
如果刘郁死了,这家就没了男人,过去的那些旁支的过来,非把这家给分了不可。所以刘郁醒来动静才会这么大,三个夫人都跑过来看。她们仨儿的生活可都在他身上呢。
虽然,刘郁仍然感到虚,却有了些力气,自我感觉再坏也坏不到哪儿了。
他抬头蓄力,然后坐起了身子。
“大爷!”是那个小丫头。
刘郁想起来。
这是自己贴身的小丫头,二夫人锦氏身边的青琪。
青琪现在赫然是跪着的。
她跪了多久?
刘郁记忆里她是十分忠心的。
因为她是注定要做姨娘的。
给主子当姨娘是每个丫鬟的终极梦想。
所以她才忠心吧。
刘郁本是厌恶这个的,但看她真这么一直跪着,到底不忍了。一个小姑娘这么一直下跪,膝盖怎么受得了。
“你,起来。”刘郁说。
“大爷,奴没事,不是奴到处嚷嚷,打扰了大爷休息恢复,大爷也不必这时才好。大爷需要什么?可是要起夜了么?”
她拖那瘦小的身子勉强行动。
抱来了一只雕画马桶。
刘郁目瞪口呆。
他想起过去。
自己没少在女孩面前掏出小鸟直接放水。
溅在女孩脸上她都不介意。
这真是。
刘郁拍拍头:“镜子,我需要的是镜子。”
他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儿。
青琪抱来了一面打磨光亮贴有纸剪花边的铜镜。
虽然发黄,但仍可照清一切。
那是一张十一二岁少年的脸。
得。
刘郁一拍大腿。
这算什么?
返老还童。
他叹了一声。
从此黑刀是过去。
我名刘郁字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