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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秘事宫墙引长恨除祸根太妃申大义(上)

贾府里两房正斗的热闹,长房婆媳掌家执权,二房引外人助威风,老封君心中定夺,面上却装糊涂,只作壁上观。一众女眷闲来无事,斗牌看戏轮流做东道,日子倒也过的顺快,不觉已是七月,天气日渐一日的炎热,凤姐小厨房制了好些瓜果汁儿,每日各房分送,以为降温避暑。

这一日,凤姐在议事厅里忙了一阵,将家下事分派明,方回她屋子歇息一会子。因连日家中事多,迎春又偶感风寒,身上不爽利,多留心照看几分,加之贾琏如今越发受大皇子器重,三不五时分派些事儿办理,不免替夫君出谋划策一二,如此竟觉身上疲累。凤姐靠在一束莲蓝锦盘花引枕上闭眼养神。不过半盏茶,贾琏脚步匆忙而归,若是平日,他断不肯惊扰凤姐,只今日兹事体大,竟顾不得许多,贾琏在抗椅上坐下,喊了声:“娘子。”凤姐原不过闭目歇歇精神,倒未睡着,听见贾琏喊他,忙睁开眼说道:“回来了。”又见贾琏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忙唤来丫头吩咐给贾琏打水洗脸净面,再往小厨房端凉碗子和冰镇西瓜汁子,如今小厨房预备的各色水果汁儿是凤姐比照后世的法子所制,凉碗子原本各府邸皆备的暑日甜品,花色倒也丰富,像甜瓜果藕、莲子洋粉攥丝、杏仁豆腐、百合莲子、桂圆洋粉都用冰镇着。

贾琏蹙眉,挥手摇头道:“罢了罢了,都出去候着,不叫不许进来。”凤姐见他急的这样,知必是有要紧事儿,忙道:“都出罢,吩咐平儿取了凉碗子和西瓜汁儿送进来。”如今平儿、丰儿、小红三个乃凤姐心腹,三人中又数平儿最得凤姐青眼,事事都不避忌。

一时屋子只贾琏夫妻,凤姐忙问:“什么事?瞧你没头苍蝇似乎的,一头的汗珠子。”只见贾琏两眉紧缩,招手叫凤姐附耳过去,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一边。听罢,凤姐大骇,心下突突直跳。

你道如何?原来才大皇子秘派心腹告之贾琏,宫中出了祸事,只怕牵连贾府也未可知。贾元春因有把柄落在萧皇贵妃手中,又失了王氏大宗银子的支持,且无恩五宠,在偌大后宫籍籍无名的没落度日,很是安分了几年。谁知半年前起,竟又无端的阔绰起来,大把的银子各处打点,上头孝敬各宫主子,下头赏赐宫女太监,又复得了李贵妃的器重。这倒也不打紧,也不过比从前活分一些,又有李贵妃在圣驾前极力美言,侍寝了几回。只是昨日夜里,贾元春侍寝,只半夜圣上便将她狠狠斥责,今日竟又要萧皇贵妃预备下,晋贾元春为昭仪。萧皇贵妃心中疑惑,越级晋封已属罕事,况圣上昨日将将斥责她,如何倒要越级晋封?贾元春不得盛宠已是几年,宫中新近又添了几位才貌双全的人物,论才情姿色皆在元春之上,故她绝非以才色惑圣上,当中必有蹊跷,若真真牵扯阴私,必和贾府脱不了干系,故命贾琏在贾府中查找暗曲。

凤姐听罢,眉间紧蹙,心中有几分明了,只怕为可卿之故。凤姐后世很听得一些传奇揭秘故事,有言可卿原是亲王之女,只因父亲坏了事,由营缮司郎中秦邦业抚养,假称从养生堂抱养而来。凤姐原是半信半疑,倒是来了这里才知内情。秦可卿原是义忠亲王的幼女,因当日与当今争夺储位,坏了事,末了阖家不论老少男女,一律诛杀,倒也不是当今辣手心硬,实实义忠亲王千不该万不该,使了许多暗地阴私的手腕。

阖家遭难之时,可卿不过襁褓小儿,有忠心的家仆偷偷送出去,送到秦邦业家中抚养。这些事儿外人是不知的,唯有秦邦业、贾母、贾赦兄弟、贾珍父子及当日暗助可卿逃脱的北静王先王爷和如今的太妃知道。凤姐早前便留心探听此事,盖因后世有人言元春封妃乃出卖秦可卿之故,她自当防范一二。

如今听闻宫中之事,心中便有几分计较,贾元春原是晚辈,又进宫多年,秦可卿之事只怕难以知晓,便是凤姐亦是从邢夫人口中知晓,邢夫人原是当年听贾赦兄弟的璧角才只此秘辛,如此说来,必定是王氏所为。秦可卿之事邢夫人可知,焉知王氏不知,如今她为一己之私,挑唆元春圣驾跟前告密,可见真真阴狠之极。

细想其利,贾府明知她乃义忠亲王之女,竟迎娶进门,此乃十足的窝藏包庇之罪,贾元春以此事告密,自然脱了干系,并可因此爬上高枝儿,余下贾府满门是否因此获罪圣上,全不在她母女的眼中。元春只为博她荣宠,竟也不为自小抚育教导她的老祖宗考量一二,可见一入宫门深四海,人心慢慢磨灭,余下只剩繁盛背后的无限空凉。

凤姐因见兹事体大,故不敢相瞒,便将当日从邢夫人口中探听的可卿往事述之贾琏,并将她心中所猜测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瞧着像是这么回事儿,真真阴毒。”贾琏听罢,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呆坐着细想了一回,方道:“这不过咱们的猜测,无凭无据的,如何向皇贵妃娘娘复命?”

凤姐叹气,拿手一点贾琏嗔道:“二爷竟傻了不成?事出在宫中,咱们上哪儿寻证据去?皇贵妃娘娘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要咱们寻些旁枝末节罢了。况娘娘是何等的人物?要你将实实的证据搁在她眼前方可解惑?你且寻黄公公去,将这些呈报给娘娘知道,再请黄公公细细查查,如今二太太送银子进宫去,是走了谁的门路,想必这点子事还不难查。”贾琏一时也没旁的主意,只得先出门往黄公公的外宅而去。

凤姐待贾琏出门,忙唤平儿进来,吩咐道:“你去那府里寻小蓉大奶奶,就说我的话,咱们铺子里有几样事寻她商讨,叫她立时来一趟,十分要紧。”如今尤氏事忙,不大管他么三个合伙开的点子铺子,万事皆是可卿同凤姐商议定夺。

凤姐打发平儿去请可卿,身子一软竟倒在引枕之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倦意袭来,闭目细细考量着如何同可卿商议此事,寻出一个妥当法子使她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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