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婆媳听说定住了脚步,邢夫人笑道:“周瑞一家子都给了我,到底二太太大手笔。琏儿媳妇,咱们叨扰了你婶子,过些日子咱们娘儿们摆一桌致谢。”
凤姐会意笑道:“太太,很该如此。择个好日子我张罗了,好生乐一日。”只见这婆媳一唱一和欢喜不迭。王氏面色铁青,咬断了牙根子。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有你们好果子吃。
王夫人转过身欲离开邢夫人主屋,凤姐笑道:“太太,咱们也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邢夫人知凤姐怕王氏弄鬼,故此要跟过去。邢夫人也笑道:“今日我还未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这就和婶子一同往那边去吧。”王夫人见她他婆媳步步紧逼,遂心生恶念,面上去却一言不发。
邢夫人吩咐钱嬷嬷道:“那些放出玩儿的丫头都唤回来罢,一会子老爷回来吃饭呢。我这里赏十两银子给你们,好生摆些酒菜儿和周瑞家的同吃。”凤姐也嘱咐平儿收拾了那半包药末子和毒汤,在场的每人赏十两银子。
凤姐婆媳带着小红并那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坐车往荣禧堂而去,先去了王夫人屋里。王夫人知她二人所为何事,也不拖沓,招她二人进卧房寻出身契开门见山道:“这里是周瑞全家的身契,你可拿好了。得意太过,不是好事儿。”
凤姐思忖她这话大有玄机,遂道:“我细想对外不若说周瑞家的犯了错,太太您开恩全家免身价银子撵出去。我是怕老太太若问起来圆不过去。”
邢夫人点头道:“凤丫头想的周到,你可有他意?
王夫人冷笑道:“她自然是周到的。”一时三人俱无他意,邢夫人将周瑞全家的身契收了也不多留,携凤姐往贾母屋里去。
只说贾母对这场两房交锋一丝不闻。她歇了午晌起来,鸳鸯烹了茶来,细品了新进的六安瓜片清幽致远。一时三春姊妹俱来请安承欢,如今迎春得了邢夫人宠爱,成了记名嫡女,穿着梳妆□□出挑,心性沉稳很有长姐风范。惜春方才三岁圆圆小脸儿逗煞人儿。只探春得了嫡母阴私日日惧怕,时时担忧,小脸儿都瘦了一圈儿。
贾母见探春面色不好遂问道:“三丫头可是哪里不舒适?”迎春怕探春露了形迹,忙遮掩道:“上午闺学里,我躲在暗槅扇后头跳出吓了三妹妹。”贾母听罢才宽心儿,遂拿手一点迎春的小额头笑道:“你做姐姐倒吓唬妹妹,下回可不许了。这凤凰于飞的偏凤步摇倒细致好看,你太太给的?我瞧你二嫂子也爱这样的凤?”贾母指着迎春头上的小偏凤。
迎春靠在贾母腿上正要回话,鸳鸯进来传话说大太太二奶奶来了。
贾母遂笑道:“我才说她们娘儿们,这倒来了。”邢夫人携凤姐进门先给贾母请安不迭。
凤姐见贾母说忙笑道:“老太太说我什么呢?可是说我可怜见的,要赏我好东西?”
这一句逗得贾母呵呵乐,拍着三个孙女道:“我把你个八哥巧嘴儿撕了。赏你个毛栗枣子可好?”作势拿手敲凤姐的脑袋。一时屋里人俱笑起来,边上奉茶的玻璃琥珀也抿着嘴儿。
邢夫人笑道:“凤丫头我也赏你些可好儿?你不说孝敬些好东西给老太太,倒只想着赏儿呢。”
凤姐走上前指着迎春道:“可不嘛。如今我们太太只记得二妹妹。前儿寻出那些头面叫我改去,我忙了几日,末了竟全给了二妹妹,我如今便只好求老太太多疼我些。”说罢还伸手摆动迎春的偏凤。
贾母笑道:“瞧瞧这张嘴儿,倒吃亲妹妹的干醋呢。鸳鸯,你去下厨寻一碗子酸梅汤给你二奶奶端来,省的喝那些醋对身子不好。”说罢了又是一阵笑儿。
邢夫人拉凤姐在下手坐下,一抹她脸儿道:“谁说我全给你妹妹啊。这里三姑娘,四姑娘都有,我竟忘使人送来了,特特把那几件素色攒珠的给你林妹妹留下了。”
凤姐站起来一拉贾母的衣袖儿道:“老太太,瞧瞧三妹妹、四妹妹、林妹妹都有。只有我这亲儿媳妇忙了半日竟一点儿都不得太太疼惜。”邢夫人如此大方,不过为往后得贾母支持罢了。
贾母见邢夫人如今和顺大方很是欣慰,遂笑道:“你做伯母,舅母的很该好生待这几个姊妹,小女儿家便是要娇养。”
这里三代婆媳打趣逗乐闲话家常。那里王氏如坐针毡,她原是要悄悄了销周瑞全家,可却找不到人了。这大房婆媳使了什么法术短短时间周瑞一家四口消失不见?
是的,只是短短半不过一个时辰,周瑞一家消失不见,并拿走所有重要物件。王夫人派人去寻时,只有林之孝家的守在那里一问三不知。
这便是凤姐穿越涅槃的雷霆手段。她是在漠扫万千,不分性别尔虞我诈,争强斗狠的后世生存过的人。她只利用了小红去请王氏来回这三刻钟安排妥帖一切,用的人不过林之孝一家并钱嬷嬷而已。
原来小红去请王夫人,凤姐儿便速速排布了一番,使用林之孝家并钱嬷嬷坐车去寻林之孝,二门上问起只说大太太要紧事儿办。
这边,依计林之家晌午带了吃食酒水去寻周瑞,周瑞在家等信儿,横竖无事林之孝又是二管事,便不好推脱,让到炕上吃喝起来。这里林之孝家的驾车和钱嬷嬷拿着周瑞家的头簪子荷包出去。冬儿指引到周瑞家,他当家的和周瑞正酒酣耳热呢,她忙将里头的事儿原原本本述了一遍,要周瑞打点东西跟钱嬷嬷走。
周瑞不信,只说:“你胡说,没有这样的事。”林之孝家的拿出周瑞家的头簪和荷包,周瑞才傻了眼。林之孝又将细枝末节说了,周瑞才知一切都尽在他人掌握之中,他夫妻算是栽在上头了。
林之孝说道:“如今周嫂子求靠大太太也算悔之不晚。这些事儿若叫人察觉,你们一家子哪里有活路?二太太连人命都不在眼,手段可见一斑,你一家子往后可不是死路一条?不若就此随钱嬷嬷去,往后太太奶奶都打点好了。”
这周瑞家的原本比她婆娘有成算,见事已至此逃命要紧。只见他打定主意,央了冬儿去寻他儿子家来,又烦林之孝夫妻并钱嬷嬷一起收拾些细软并重要东西,那些粗笨家什且弃之不顾。这里林之孝家的和钱嬷嬷都是做惯的,手脚并快将那金银细软,眼下穿的衣裳收拾了两个箱子并七八个包袱。
那里周瑞和林之孝收拾了一箱子要紧书信字据当票等。原来这周瑞如今已帮着王氏放账,林之孝瞧那些字据忙道:“周兄弟,这样的事可不敢做,早些回明太太奶奶的好。”
周瑞一拱手道:“有劳了,我这里一走你去回太太奶奶知道,这些我且带走的好。”
林之孝倒也觉这些子东西带出去倒比留下妥当,遂答应道。周瑞留下这些不过为保命,若他日王氏要赶尽杀也是把柄。
一时冬儿寻了周瑞儿子周顺来。周顺十二岁已跟着他父亲办差,如今见家里这般,忙要问个明白。周瑞且顾不得说,只命他速将重要物件拾掇带走,晚了连命都丢了。
周顺见父亲这般,忙着收拾打点了。这里收拾妥当将东西装上邢夫人的车,里头王夫人才对质完吃瘪出了邢夫人院门。平儿见主子们走了,忙给周瑞家的收拾一番,换了王善宝家的干净衣裳由费婆子陪着家去。
周瑞家的一回去,见他当家的俱收拾妥当,哭出声儿来:“当家的,我没用。”
周瑞顾不得责骂他媳妇只说:“上车走吧,也未必就是坏事.。”事已至此,留着命比什么都强。再者跟大房也未必不是上策。
这周瑞一家子上车由钱嬷嬷指道儿,一路往邢夫人在郊外千家堡的三百亩小庄子而去。
王夫人派人寻找时,周瑞一家已烟消云散,踪迹全无。除了跟着去的钱嬷嬷,府里奴才并无一人知晓周瑞一家的藏身处,包括参与此事的林之孝一家。
王夫人错失了了销周瑞一家的好时机,心中不安日日难眠,身子有些不爽快起来。她暗地里派亲信寻周瑞一家的踪迹,若是寻得就地了销。王夫人觉出自己的颓势,更加紧宫里的活动,务必使元春承宠。
这里说大房婆媳悄不溜儿抓住王氏把柄,甚是欣喜了好些日子。再下来归于平静,凤姐忙着府中琐事并完善自己谋略,邢夫人日日看顾大姐儿亦是操劳,或三五日贾母闷了去斗一会牌,日子过的也甚快。
这一日凤姐算贾琏出门已有一月半,同平儿道:“你二爷月初来信说已到扬州,不知如今怎样了?”
平儿端了参汤来笑道:“既已到了奶奶且放心罢。扬州是林姑老爷的地界,万事都不怕的。”
这里主仆才说着话儿,门口悉悉索索有脚步声儿。一会儿小红在门口通报道:“奶奶,小蓉大奶奶来了。”见是秦可卿来了,凤姐忙起身迎了出去。这段时日,凤姐和尤氏婆媳混的反比李纨要熟些。
秦可卿进来先行礼,凤姐忙扶起来道:“不要这些虚礼了。你来可是给老祖宗请安?你婆婆没来?”
秦可卿笑道:“我们奶奶在家里有事儿呢。这几日我们会芳园的菊花开了,我们奶奶使我来请老祖宗,太太们和两位婶子并姑娘们过去赏菊吃螃蟹。婶子明日可得闲儿?”
凤姐甚为高兴,夏赏荷花秋赏菊,冬赏梅花喝暖茶是人生乐事风雅至极。只可惜后世人快节奏生活,这些娴雅之事竟无人顾得上。如今既穿来了,可要好生攀附风雅一回。
凤姐笑道:“叨扰你们如何不得闲儿。你家去告诉你婆婆,叫她把好吃的尽数摆出来等我呢,太太们可都去?”
秦可卿抿着嘴儿笑道:“是,我回去便告诉。老太太倒有兴致说明日带着宝二叔和几位姑姑们过去。大太太也说去,二太太说这几日不爽快不去了,珠大嫂子也说伺候二太太的身子不能去。”凤姐弯弯嘴儿,她知王氏不愿出来是避风头,这几日倒日日将李纨拘着伺候。
“二太太近来是不好,大嫂子伺候着也该。咱们陪着老祖宗乐一日罢,这样的时日原该赏菊吃螃蟹。”她想着红楼梦中的菊花诗,不禁期盼起风华绝代的林妹妹。
秦可卿与凤姐闲话几句家去了,说是回家帮尤氏预备着明日的赏菊花宴。
凤姐近来除了料理家务倒也安稳,旁的事待贾琏回家再去办理。如今王氏避风头,她知王氏不过是加紧打点宫中罢了,她想着暗中谋划必叫王氏竹篮打水,化为乌有。今日听说去赏花,乐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翌日一早,凤姐打扮停当带着平儿和小红去给贾母请安。才一进贾母院子,鸳鸯便上来行礼道:“二奶奶,老太太正念着呢。说二奶奶不来,吃什么都不香甜。”
凤姐忙进正屋,先向贾母及邢夫人行了请安。邢夫人笑道:“老太太正念叨呢,今日倒晚了些呢。”
凤姐上前替贾母布小菜道:“老太太赎罪,今日因去赏花,早起先料理了几样事情。”
贾母笑道:“如今你婶子身子不爽快,你自然忙些儿。每日你们来说说笑笑,我倒多吃口呢。”贾母神清气爽兴致很高呢。
凤姐遂笑道:“老祖宗多吃一口,我们做子孙的最是乐意,心里比吃了蜂蜜都香甜呢。”这话说的贾母与邢夫人俱笑个不停。
贾母举着筷子笑道:“我瞧是你小嘴儿抹了蜂蜜吧。”
这里娘们儿几个说说笑笑,一会子三春并宝玉都来了。此时的宝玉不过六岁,还是总角小儿呢,眼眸俊俏白皙可爱,穿着大红剑袖外罩衣很得人意。三代婆媳坐着逗趣几个孩子,和乐融融。
一会儿琥珀来回,软轿都打点好了,俱在院门口候着呢。贾母遂说道:“咱们去吧,瞧瞧珍儿媳妇弄些什么好东西孝敬咱们。”
众人随贾母出了院子,门口四顶软件候着。贾母自领着宝玉惜春坐一顶,邢夫人带着迎春坐一顶,凤姐带着探春坐一顶,她看见探春眼中的丝丝落寞。红楼梦中的探春是明快俏丽大气决然的女子,她想要帮助这个女孩,回去得筹谋一番才好。
不一刻到了宁府,众人下轿随贾母进去。只见尤氏婆媳领着一众丫头婆子迎出来行礼,尤氏亲扶了贾母道:“老太太赏脸儿来赏花,孙媳妇面上有光啊。”
贾母笑道:“你且把你私藏的好东西拿出孝敬我是正经,前日蓉儿媳妇送来的桂花松子糕不错。”
尤氏忙笑道:“早预备下了。还预备了老祖宗喜欢的墨子酥和桂花蜜。”
贾母很是欢喜道:“你们婆媳素来妥当。蓉儿媳妇,你今日劳累些看着宝玉和三个丫头,凤丫头平日操劳了,叫她松散一日。”
邢夫人上前说道:“老祖宗最疼孙子媳妇。如此我看着孩子,你们都松散松散,我不过日日也没什么事。”
贾母对邢夫人道:“你老天拔地的,素日还照看大姐儿操劳。如今很该叫他们小辈儿伺候一回,咱们只管赏花儿吃酒。”这时一行人绕去了会芳园。
凤姐见会芳园甚为秀美,亭台楼阁布局雅致,南派山水独具匠心。整个园子布局设计巧妙得宜,有一小巧的芳碧沁,一道碧曲水弯中间点着假山,树林,妙趣横生。走了一刻,绕进一小院子,门匾上书“菊篱。”转进去只见一道竹篱边盛开着数十株各色菊花,她调动起记忆才认识,俱是名贵品。胭脂点雪、帝女花、瑶台玉凤、绿水秋波等。
贾母赏了一会子道:“今年开的倒好。这绿水秋波最是难得,我年轻时养了好些年都不得呢。”凤姐看了,碧绿色的菊花开的姿仙傲雪,绝色无边。
尤氏笑道:“这最是娇贵,好些年不得,今年才头一次呢。老太太若是欢喜,移栽了去罢。”贾母是两府最大长辈,有所喜好自然奉承不迭。
贾母倒摇头笑道:“这么金贵的话儿,移栽了更不好。我每年来瞧瞧便是,如今也没甚精神了伺弄了。”
这里赏罢菊花,秦可卿来请入席。菊花宴摆在池子水榭中,贾母领头入席,只见各色精细点心摆满了一桌子。九月赏菊为主是吃螃蟹,使小蒸笼端上来大闸蟹,一屉也不过放两三只。这里预备下银质的蟹八件,自敲自剥吃的不亦乐乎。螃蟹性寒,吃蟹必佐酒,尤氏抬出自家酿制的菊花酒来。
几个小孩子不过由奶嬷嬷们伺候,怕寒凉也不许多吃,吃些蟹钳子肉也就下来了。只迎春大些足吃了一只。邢夫人亲敲了给迎春道:“只吃这一只便罢了,你们小孩子家家不宜多吃。”迎春乖巧,吃了一只也就丢开手去寻探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