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你批评得对,我是得找一份正经工作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我学历不高,又没有什么能力,你帮我想想,我能做什么工作呢。”方锐托腮思索着,嘴唇不经意地嘟起来。
她娇俏的模样让婉如觉得更不舒服,婉如讥笑道:“你能做什么,又不会带小孩,给人家做保姆,人家都要考虑考虑呢。”
“哎,对呀,婉如,我到你家给你们做保姆吧,洗衣做饭我都可以的。”
婉如深知方锐这么说的初衷是单纯的,方锐要给她做保姆,那方锐考虑的也仅仅是做保姆而已。可婉如是绝不会答应的,哪怕方锐流落街头无处可归,她也不可能将方锐领回家,这样的女人,哪怕尹山没产生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却是必然的,哪怕没有娶她的意思,也是誓要将她收入囊中的。
婉如太懂女人的伎俩和心机了,一个女人最极致的韵味,是本身充满了致命的魅力,但毫不自知,她在复杂的情绪下醋意浓厚的说道:“哎,你知道吗,闵洋有女朋友了,是电台的女主播。”
说完,她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望着方锐,希望方锐会难受,哪怕流露出一丝的痛楚。
方锐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婉如道:“你不想知道这位女主播是谁吗?长什么样子?有没有我们小锐锐漂亮噢。”
她伸手捏方锐的脸颊,试图唤起方锐痛苦的感觉,方锐依然只笑。
婉如道:“你笑什么?你以为我在骗你啊,你是不是觉得闵洋会一直单身,等你一辈子。”
方锐忙认真地道:“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个人了。”
听上去并不陌生,分手后的恋人赌气时常会如此讲,可即便对这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从方锐口中道出来,哪怕是假话,婉如也有一种特别解气的感觉。爱情这种事,只要不是两厢情愿就好办,方锐往后退,闵洋再向前一万步也没用。
婉如笑笑道:“喝半糖的绿茶加薏仁?我来买。”
方锐抢先起身道:“我去买吧。”
灵动的小兔子似的,一眨眼到了吧台前,有客人推门进来,阳光在方锐的腿上害羞地闪躲。一双筷子似的长腿,指示标般让人挪不开眼睛,婉如的情绪顿时又添上了怏怏的成分,面对绝望的,却偏偏带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希翼的感情,她总是难以自持地反复无常。
方锐端着奶茶回到座位上,细心地替婉如把吸管插好,婉如接过去,朝摆在方锐面前的东西努努嘴:面试通知书和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
方锐疑惑地打开,盯着面试通知书上的字突然脸色煞白,几秒钟后用带着克制的平静语气道:“这是给我的吗?”
“废话,当然是给你的,我费尽了力气给你弄来的,你去不去?”
“当然去了,婉如,谢谢你。”方锐脱口而出,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她笑得和煦美丽,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的悲伤,况且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冗长而遥远的一段路,是善于掩藏的吧。
婉如松了口气,道:“这一万块是给你买衣服和买包包的,去面试的时候要穿得体面一点,别枉费了我一番好意啊。”
方锐使劲点点头,在惊慌中反了常态,竟忘记推脱说不要这笔钱,一心想着要把婉如交代的完成好。在她和婉如的这份友情面前,即便婉如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去的。两人又聊了些婉如结婚的事,到了黄昏时分,方锐要去上班了,聚会即散了。
婉如说要送方锐,方锐担心工作地方又遭批评,情绪激动地拒绝了。新工作无非仍是混迹于声色犬马的场所,在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煎熬着一个又一个痛心疾首的悲伤。
婉如开车经过斑马线时,望见方锐在人行道上缓慢地走,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发丝下隐约一张惨白的脸。婉如加快了油门,悲凉和华灯初上同起,心里闪过闵洋的模样,很想他,是的,很想,他快回来了吧。
方锐走到上班的地方,在卫生间换好衣服,一位同事走过来道:“candy,晚上多敬付老板几杯,付老板多捧你的场,你刚来他就从你手里买了那么多的酒,你可要识趣哦,不然老板要不高兴的。”
变身candy的方锐笑着称好,对着镜子将头发盘成一个发髻,玲珑纤巧的身材在粗制滥造的旗袍下淋漓尽致地凸显出来。鱼龙混杂的店里,工作规则再熟悉不过,酒卖的越多赚的钱也越多,相应越有“地位”,工作形式却是不固定的,有的靠讨好谄媚客人;有的靠熟人带生客,生客再变熟人;而方锐靠的是她什么也不靠。
她是夜场里的另类,倒不是故作冷若冰霜,而是面孔热情,骨子里却是傲的。深谙生存法则,深知赚钱对于她这个家庭的意义,然而当她坐在客人面前时,在灵魂和物质的争斗中,灵魂从未失过手。
无论对方讲什么,方锐光笑,对一些奇怪的牢骚和暧昧的话努力保持微笑。或许是她刻意划开的距离,一脸孩童似的真诚,以及恰到好处的书卷气,冲她来的客人倒不在少数,并且肢体上对她绝对的尊重,有种躺着就赢了的意味。
在这点上,上天对方锐是格外眷顾的。她把自己当成是推销员,可曾经的理想是做一名工程师啊,并不是努力了,生活就能达到原先想要的样子,就像无论怎么认真去学物理,成绩依然差强人意。总等经历了残酷的风雨和打击,才会明白努力并不等于能力,决定一个人能力的因素一言难尽。
包厢里传来吵杂声,方锐低头望向洗手盆,盆中映出婉如的模样,年少的模样,阳光靓丽的,叛逆的,活泼的,无忧无虑的,满足了方锐对青春所有的想象。年少的闵洋,也只有这样的女生才配得上吧,和婉如成为朋友,是对她的欣赏、喜爱,抑或是不切实际地幻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她那样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