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和引住寻声望去,便看到她们刚才险些撞到的年轻书生一脸义愤填膺地站在她们身后,右手紧握折扇,怒视掌柜。
掌柜被揭穿,一脸恼羞成怒地喝道:“这位客官说的什么话?在下哪里有所欺瞒了?无凭无据,客官不要信口雌黄!”
书生冷笑一声,道:“你也说到凭据!我问你,你说有人下了两千五百贯的定金,凭据又在何处?为何不肯拿出来让这两位小娘子看上一眼?苏州城里,能拿出五千贯只为了买一个漆盒的人家屈指可数,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手趣÷阁?”
掌柜顿时心虚起来,但面上反而更凶,故意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人?在下为何要将字据拿给你看?苏州有钱的人家多如牛毛,你又认识几个?这样的字据,也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看的么?”
书生怒道:“无凭无据的到底是谁?什么字据都没有,你就要让两位小娘子平白无故地拿出两千五百贯给你,你这不是巧取豪夺是什么?还有,五千贯一个的漆盒,我长这么大,闻所未闻!你以为只有你卖漆器么?你分明是看中了这两位小娘子,想骗她们签下字据,以后就好拿字据要挟她们,想人财两得!看你长得一派斯文,却是个衣冠禽兽!”书生说到这里,愈发愤怒,举起手中的折扇,就要上去痛打掌柜!
此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呼喝:“且慢,这位先生收手吧。”
书生听到这声制止,还以为掌柜的来了帮凶,哪肯收手,回身就要与来人拼个高下,却立时又愣在当场。
只见门口站了一大群人,男女皆有。当中一名青年男子,只有二十出头,英挺俊朗,面带微笑,气势却凝如山岳,不怒自威,分明是久居人上的显贵!
青年男子身边是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与青年男子的气势相似之外,还多了一份刚猛,看面相,更可能是蒙古人。
在他们旁边,还有三位二十岁上下、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奇怪的是,每个人身上都绝少文质彬彬的风度,反而带着一股悍勇之气,身材也极为强壮魁梧,怎么看也不像汉人。
这些男子的周围,围着许多美若天仙的女子,平日里见到一个都要烧高香,此时却站满了店门口,方才还在店里的另外三位小娘子也在其中。另外,还有一些面白无须的男子,静静地肃立在旁。在他们的外围,一群高大剽悍的侍从有的在四处张望,有的在上下打量着掌柜。书生略加揣度,暗暗吃惊——莫非,是那位大人亲临么?
玉姬和引住看到当中的青年男子,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马上走到男子面前,低声对男子说着什么。
掌柜的脸色已苍白如纸,他经营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再猜不出眼前这些人是谁,他岂不是白活了?最明显的就是内侍,除去官家和亲王以外,谁敢用他们在身边服侍?不怕犯忌么?苏州城中,身边能跟着如此众多的蒙古贵族、罕见的绝色美女、宫中内侍和精锐护卫的,除了大都督,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原来眼前的这两位美姬是大都督的侍妾!自己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身上!
程越听玉姬和引住讲了事情的经过,淡淡地笑了笑,走进店中,还未等说话,掌柜已经“扑通”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叩首道:“小人无德,大都督且饶过小人吧!”说完接连磕了三个头,咚咚作响。
程越并不意外他能猜得出自己,指着漆盒问道:“这个盒子到底多少钱?有没有人下定?”
掌柜只得战战兢兢地道:“回禀大都督,这个漆盒要价一千贯,可以还价到九百贯,无人下定。不……小人愿将此盒献给大都督,不胜荣幸之至!”
程越仔细看了看漆盒,问道:“你刚才说以后不会再有了,是真的么?”
掌柜苦笑道:“不敢欺瞒大都督,凡卖名贵的漆器,总要说是最后一个,尤其是对女子,百试不爽。不过,同样的漆盒也确实很少会重复做出来,所以小人也不算说谎。”
程越笑了笑,道:“这就对了,你说的那个申大师,常年给宫里做漆器,的确没这个款式。”回身牵过玉姬的手,笑道:“这个我送你吧,还喜欢什么?”
玉姬又惊又喜,急忙摇头道:“妾身只要这个,官人也给引住姐姐买一个什么吧。”
程越笑道:“那是自然。”回身对众妾道:“你们都看看,有喜欢的都由我来付钱。”
众妾大喜,纷纷抢入店中挑选起来。程越特地为忽答迭迷失和南阿不剌选了一套食具,碟碗筷俱全,精致异常,两位小郡主都爱不释手。
真金挑了一个食盒留着自己用,脱欢三人却没看好什么。好在南必等嫔妃不知逛到哪里去了,若是她们在,这家店应该很难再有剩下的。
挑好的漆器由伙计仔细地包好,堆满了柜台外面,掌柜掐指一算,小心翼翼地道:“大都督,共计三十六件大小漆器,漆盒算是小人恭送,其他总共一万七千六百三十贯,小人不敢挣大都督的钱,只收九千贯的本钱,不知可否?”
程越笑了笑,道:“掌柜的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申大师一直给宫里做漆器,我统领朝廷内外,漆器购买的价钱还能不知晓么?加上第一个漆盒,这些漆器的进价也不会高于五千贯,你说漆盒要献给我,好得很,我就再减去五百贯,四千五百贯,你说只收本钱,我就依你之言!如果我说的不对,掌柜的可以拿账簿查一查,少了我一定补上。”
掌柜明白这是大都督故意惩罚他,哪敢争辩?何况程越的确是大行家,进价说得一般不二,当下只得陪着笑脸,令伙计将所有的漆器包装好之后送到苏州府衙,免得程越等人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