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与妻妾悠然南下,可是吓坏了泉州的蒲寿庚。
蒲寿庚自接到程越要到泉州来的信,几天里都是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脱脱接收了赵孟传的大军后,立即从中挑选两万精兵,与手下一万精锐合兵一处,马不停蹄,直逼泉州,要蒲寿庚交出泉州兵权。脱脱是程越的心腹大将,此来明摆着志在必得,不容蒲寿庚不答应。
蒲寿庚以需要时间清查账目为由,拖延交权。一面向程越上书表忠,一面借口账目不清和手下骄兵不服,与脱脱虚与委蛇,想以拖待变。待程越拿下日本之后,封赏功臣,他们也许可以保得住泉州的兵权。
然而,程越的厉害还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在程越刚刚独掌大权开始变法,并且还要准备东征的重要时刻,竟然将朝政交给文夫人打理,自己亲自南下泉州“见几个人”。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程越对蒲寿庚的做法很生气,他百忙之中抽空到泉州来,决不会有蒲寿庚的好处。
可蒲寿庚又能如何呢?交出泉州的兵权,蒲家就只能任人宰割。他们不是大宋人,什么时候程越看他不顺眼,一声令下,蒲家上下几百口人,一个都别想活。
泉州是重镇,经蒲寿庚历年经营,城防坚固无比。有精兵三万人,水军两万人,并可随时扩增一倍!历史上张世杰与许夫人等联兵围困攻打三个月,还有南宋遗民在城内配合都无功而返,可见其坚固的程度。
然而这些兵力能对付得了程越么?万万不可能!先不提程越手下如狼似虎的几十万大军,就连他过去占据优势的海军目前已远远落后于程越新成立的海军。不要说别的,他绝对相信程越铸造的大炮可以轻易将他的海军轰成齑粉!泉州只负责造船,大炮可全在苏州!
此刻,蒲寿宬、蒲寿庚和他的三个儿子、心腹十几人齐集蒲府花园的秘室,正在绞尽脑汁地商讨对策。
蒲寿宬面色淡然,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玉件冷眼旁观。
蒲寿庚和泉州司马田真子,心腹孙胜夫、林纯子、颜伯录、尤永贤、王与、金泳及三个儿子师文、师斯、均文皆面色惨淡,如丧考妣,人人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蒲寿庚长叹一声,道:“还是没有主意么?”
泉州司马田真子重重地一拳砸到腿上,恨声道:“昨日那脱脱又派人来,说是大都督快到了,要我赶快交出兵马,否则惹得大都督不高兴,怕我吃罪不起。我软磨硬泡才把来人送走,那人临走时还冷笑一声,说我不知好歹,大都督可不会像他们一样客气,我如果敢在大都督面前推三阻四,大都督随便一挥手就可以将我杀掉,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半天不敢答话,生怕那人回报给大都督,让大都督起了杀意。唉,没想到我堂堂一个州司马,竟落得这般田地!”
王与打了一个冷战,道:“大都督北征蒙古三大汗国,连杀七个诸王,其中一个还是当着其他蒙古贵族的面活活扼死。刚与完泽公主成亲,就在大都大开杀戒,先阄后杀一千多名喇嘛。那可是还在忽必烈的眼皮底下!我们这些人,大都督一发狠,还不都给杀了?”
王与的话让众人身上一阵发冷,脖子后面仿佛都已被架上一把砍头大刀,随时身首异处!
孙胜夫浑身发抖地跪到地上,向蒲寿庚磕头道:“属下不该主张抗命不遵,若此次大都督对大人不利,属下难辞其咎!”
蒲寿庚叹息道:“起来吧,怎么能怪你呢?你不说我也会这样打算。谁能想到大都督在此时竟然南下泉州?大都督做事,常常让人始料未及,眼下不过又是一例罢了。”
孙胜夫勉强站起身来,道:“大人,为今之计,当以恭顺为上策,万万不可再激怒大都督,否则必遭横祸!”
蒲寿庚黯然摆手道:“我知道,大都督含怒南下,我岂能再自讨无趣?怕的是大都督对我等下重手处置,以大都督的脾气,不砍几颗脑袋,他肯回去么?”
众人脖子俱都一缩,脑后嗖嗖地发冷,好几个人的牙齿已在打战。
蒲师文忙道:“父亲,大都督会拿我蒲家开刀么?”
蒲寿庚道:“我蒲家为大都督立下了汗马功劳,大都督即便生气,也没有立刻杀我们的道理。怕的是大都督为警告我们,拿其他人杀鸡儆猴,那他们岂不是倒霉透顶?”
蒲寿庚的众心腹人人心惊肉跳,彼此对视间,都从别人眼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林纯子双手重重拍到一起,捶胸顿足地道:“悔不当初啊!明明知道大都督心狠手辣,说一不二,何苦自找麻烦?落得现在进退维谷,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全都危在旦夕!”
蒲寿庚心中一股怒火陡然窜起,眼睛却没有看向任何人。他的这些心腹面临生死存亡,他实在没有理由再向他们发火。
秘室中一片死寂,甚至可以听到剧烈的心跳声,末日般的绝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众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良久,尤永贤结结巴巴地道:“不……不行的话,趁着大都督还……还没到,我们几个跑……跑了吧。”
蒲寿庚次子蒲师斯大怒,“咣”地一声重重拍到茶几上,指着尤永贤大骂道:“混账!跑?你往哪里跑?广东已向大都督输诚,广西、琼州早就在大都督掌握之中,你往安南、占城跑么?信不信到哪儿都会被截杀?就算你跑得了,大都督能不把账算到我们蒲家头上么?你想让我们三兄弟死上几个?只留大哥传宗接代么?”
尤永贤被骂得狼狈不堪,心中早就把蒲师斯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你们蒲家只顾自己的性命,我们的死活就不管了么?
秘室中又陷入静默,人人都在思索退路,可退路到底在哪儿?
蒲寿庚转头看了一眼蒲寿宬,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大哥,几天下来,大哥可曾想出良策?”
蒲寿宬轻咳一声,缓缓地道:“胜夫说得对,既然不可力敌,则必须加倍恭顺。若要避祸,就要想出有什么可以让大都督息怒的。以我看来,大都督要征日,我们如果能将所有大商船都借给大都督运输粮草辎重,再将麾下舟师尽数交给大都督指挥,于征日之际拼死作战,或可让大都督怒气稍减几分。”
蒲寿庚和众人皆眼前一亮,蒲寿庚道:“大哥,说下去。”
蒲寿宬接着道:“这些还不够,大都督明年很可能会南征,大宋没有人比我们对南方各国更熟悉,有我们带领大都督的海军远征,大都督就可以事半功倍。往远处说,大都督西征也可能用到我们,我们只要深自悔改,竭力报效,大都督杀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而且,我劝你们将从前强抢的土地全部献出来,再拿出一大趣÷阁钱补偿百姓。大都督看在你们知错能改的分上,总不好还把你们的头一颗颗砍下来吧?”
话音刚落,众人不由大声拍手叫好!将土地和钱财交出来虽然肉疼,却总比把命丢了好。地可以再买,钱可以再赚,命可只有一条!
蒲寿庚小儿子蒲均文苦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军权照样交出来不说,还得搭上这么多地和钱,唉~!”
蒲寿庚黯然长叹道:“这就是教训!我们太过得意忘形,自以为对大都督功劳不小,便可以与大都督讨价还价,岂不知大都督最讨厌恃功而骄的人!过几天大都督到达泉州,我们都得小心应对,是福是祸,皆在大都督一念之间。只要成功讨得大都督欢心,对我等高抬贵手,日后就有机会弥补今日之过!泉州的市舶司是重中之重,一定要保住,否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不住地点头称是,心中后悔不迭。就像蒲寿庚说的,他们确实是没掂清楚自己的斤两,程越已下了决心,他们还想着要侥幸保住过去的权势。但大宋的天已经变了,大都督可不是别人,他下的命令大宋没人敢违背,而他们居然斗胆暗中阻挠大都督最亲信的大将脱脱执行大都督的命令,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到底命重要还是保全所有的权势重要?真乃愚不可及!
蒲寿庚道:“这几天都回去准备,大都督一到,该做什么万万拖延不得,大不了我陪你们一起磕头,熬得过这一关,我们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众人一齐道:“是。”
蒲寿宬道:“去吧,今天就说到这里,最近几天都要安分守己,不要让大都督抓到把柄!”
众人一齐行礼告辞,快步出府回家妥善安排。
众人走后,蒲寿庚便即刻下令全家动员,将蒲府内外收拾得焕然一新,需要更换的全部更换,准备迎接大都督的入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