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听完他们说的话, 愣在原地。面对着一个大佬学完习看过来的真挚求表扬目光, 舒甜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小时候, 她记得江译是很高冷的, 各个方面的那种,除了跟她和跟他哥哥江言以外,真的是又冷又酷。
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很好地管理表情,严肃不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佬风范, 所以每次她受了欺负去告状,看着江译把小男生们吓哭的样子,都觉得他这哥哥当得真是酷毙了。
这么多年的革命情谊,朝夕相处,舒甜觉得一直到一星期前重新再遇到江译为止, 曾经的她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他——
但是现在。
……嗯……
初中毕业他们第一次见面,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打架,他扯谎瞒着不让她知道。
他戒烟了——虽然这个可能是早就想戒掉的。
开学之后,他三番五次不断地把自己跟“学习”绑在一起,从开学的自我介绍,到之前的初中事迹, 然后还有这次的作业。
按照初中她自己听来的事迹, 校园贴吧上飘着的大佬战况照片, 初中改变性格这也不成立。
舒甜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江译这些反常了。
舒甜开口:“江译哥哥……”
“你以后有不会的题,或者上课听不懂……就来问我吧?”她眨了眨眼睛, 指着他手里闻人一刚给回来的作业本, 暗示意味明显:“比如……这次的周末作业, 我给你讲讲?”
舒甜觉得江译一定是被高一因为四门不及格而留级的事情给非常深刻而狠毒地打击到了。
大佬不要面子的吗!
这种事虽然说在大佬身上合理是合理,日理万机的人怎么有空学习——但再怎么合理那也是不怎么光彩的!
虽然瞒着打架的事儿她死活也想不通。
但她觉得这个动机可以完美解释为什么江译突然如此热衷于学习。
“……嗯?”
江译不笑的时候眼尾的小勾子不明显,他挑着眉看过来,表情有些不解。
舒甜左右前后看了看,现在老师还没来,教室有点儿吵,直接说的话可能要被别人听到。
江译看着面前少女突然把两只手放到唇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整个人凑过来,明显一副我要跟你说悄悄话了哦的样子。
他动作僵了僵,配合地偏头。
“——江译哥哥,你作业好像有几道答案不太对,我教你,你改了吧。”
“……”
她的手掌挨着他的侧脸,少女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边,仿佛热度传遍半边儿身体,手心迅速渗出汗。
她说了什么?
不知道。
谁他妈还能知道。
她说完就把手给拿走了。耳朵重见天日,微微发凉,里面却又燥热着,像是要沿着耳尖一路烧下去。
他看着舒甜翻开他的本子和她的,并排在一起,她讲,他拿了支笔,什么都没听进去,照着她本子上的答案在旁边改。
……怎么还没改完?
江译回过神来,凝神一看。
已经改到第九道了。
江译:“………”
就对了第一道题?十道他错了八道???
咬着后槽牙改完第九道,他刚要放下笔——
“然后是最后一道啦,你好像其实是会的吧,就是抄错分子式了……”
“……………”
哦,错了九道。
江译面无表情地改完,靠在一边看着舒甜笑嘻嘻地把两人本子合在一起交给化学课代表。
小姑娘交完,回过头来,她似乎是想说什么,表情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江译哥哥,你耳朵……好红啊,”她很不解的样子:“耳朵红是为什么?”
“……”
江译总不能说谁让你对我那样的。
他拨了拨头发,看了眼前门,“老师来了。”
“啊?”舒甜转过头,看到马东立熟悉的胖胖身影,点了点头,“哦。”
开始找语文课本。
江译松了口气。
……
交完作业,马东立踩着铃声进教室。
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周之计在周一”为开头,按照他的惯例,先是逼逼了大概十分钟的无营养内容,比如最近天气反复总下雨骑车子的同学注意留意天气预报等等,才开始正式讲课。
舒甜看了眼开窗那排同学拿着书挡阳光的样子,又默默收回视线。
上周的古文还没讲完,这节课接着往下,舒甜一边看着课本,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刚才的场景。
江译的耳朵真的红。
不正常的那种红。
她看过去的时候,仿佛有道分界线将他耳朵和脸颊的白给分开,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都怀疑这人耳朵上涂了腮红。
舒甜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嗯……?!
为什么这么快就褪色了?
少年侧着脸,半垂着头看课本,心完全不在这上面——他页码都翻错了。
舒甜从来没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一个人的耳朵。
江译耳朵上的颜色和他肤色一样白,就好像刚才的红都是她的幻觉。
舒甜视力好,又盯了一会儿,手里一直在转的笔也停下了。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桌上已经摆好了书立,座位又靠后,马东立肯定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舒甜把座位往里面挪了挪,更近的距离,她特别清晰地看到他挨着耳廓的耳骨处,有两个小小的洞。
他从来没戴过耳饰,她也就从来没注意到过。
压下想说的“卧槽”,她压低上身趴在桌子上叫他:“喂,江译哥哥。”
“嗯。”
“你有耳洞?”舒甜好奇死了,迫不及待追问:“你什么时候去打的?”
“……”
江译眼神有些诧异,他想了想,答:“初中,好像是初二。”
“哇!”少女放轻的嗓音也依然听得出激动:“而且是在耳骨上的!我超喜欢这种——”
“……”
江译听到“超喜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个,你当初打这个的时候,疼么?”舒甜想打很久了,身边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然不能放过。
江译没犹豫:“不疼。”
好像打完之后没怎么护理出过一次问题,遭了挺多罪,但对他来说那种程度的疼也还好。
“真的吗?”舒甜太开心了,但还记得这是课堂,她用气声语速很快道:“你在哪里打的?我也想打!我想打在这个地方好久了!买了一堆耳钉在家里就是没有耳洞!”
“………”
她想打?
问完,不像刚才的秒回。
江译沉默了得有一分钟。
舒甜听了一分钟的课,看着突然陷入了沉默的同桌,不解:“江译哥哥?”
“嗯,”他抬起头,语气不容置喙,神色十分认真,“你别打,疼。”
走廊还是挺凉快的。
耳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有着依旧未褪去的少年音,也有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低沉和颗粒感。
舒甜站在江译的阴影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其实托江译和江言的福,从小到大,舒甜对帅哥的免疫力不是一般的强。
虽然面部轮廓依然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总归也两年多没见了,十三四岁正好是男生变化最快的时候,江译身高声音长相全都变了不少。
早上一起上学的时候,从车棚走到教室那一路,周围妹子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小心也会波及到她,舒甜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大家都是这个反应啊。
那她看愣了……也正常吧。
因为江译弯了腰,所以碰他头发就不用费劲儿去够了,那缕头发其实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经过几小时,现在的弯度下去了点。
舒甜回过神来,用沾湿的手捏住它。
男生头发短而干燥,明明平时发型就算不打理也看起来很有型的样子,触感却意外的软,离得近,能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香。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就两三秒的事——毕竟遇到水,再倔强的呆毛都得臣服。
舒甜看着软趴趴湿漉漉的那缕头发顺从地加入了其他黑发的大部队,心里那被强迫症带来的杂草们才算彻彻底底消失了。
舒甜简直身心舒畅,压下想要吹口哨的想法,笑了笑说:“江译哥哥,已经好了。”
说完,江译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特别自然而然地就伸手在他的后脑勺拍了拍——
拍完,舒甜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在女校的时候,初二认识了林以桉,非要说个名号的话,林以桉大概就是女校扛把子,在校内横着走的那种人物,和江译的地位有些类似。
——扛把子就是扛把子,总有很多战争要处理,翻个墙出校也正常,见过的场面、知道的爆料数不胜数。
舒甜就整天缠着林以桉给她讲故事,给她讲附中初中部江大佬的传闻。
她记得,某个传闻中,江大佬是极其不喜欢在打架的时候被碰到头部。
不管是头发还是脸,碰到死得会很惨。
舒甜刚刚不仅碰了,还拍打了。
虽然很轻。
虽然她好像算是大佬的青梅小妹。
虽然重逢以来,江译在她面前从来没展示过他传闻中那一面,依然是好哥哥的样子。
但是——这——还是令人有些小紧张。
舒甜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大佬的表情。
似乎是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个动作,江译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腰,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江译哥哥从小就这样。
舒甜吞了口唾沫,在心里说。
就这么对视了能有三五秒,舒甜浑身都开始不自在的时候,少年标准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有光蕴在微微上翘的眼尾,“看什么呢。”
舒甜没说话。
随后从窗台边直起身,长腿迈开。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碰了下她的发顶,差不多只停了零点几秒,很快手掌就拿开,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并从头顶传来:
“——回家了。”
上午没上满四节,三节就放学了,下午两点才上课,也就意味着中午好几个小时都是休息时间。
这么宽裕,到家吃完饭舒甜就睡了一觉,她给手机定了闹铃,也没让梁韵叫她,结果一声闹铃都没听见,睡得跟猪一样。
要不是江译来她家敲门,迟到没跑了。
在骑车去学校路上,因为打哈欠而热泪盈眶的舒甜真实地感受到为什么都说午睡不要太久了。
——明明睡够了时间但又睡不醒,真的是浑身没一个地方不难受的。
中途有一次,她连红灯都没注意到就闷头往前骑,还是江译一手把着自己的车把,一手伸过来拽停她的车子。
不然可能会是一出血案。
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学校,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跟闻人一和他同桌打了声招呼,马东立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一直到发新课本了,舒甜一团浆糊堵死的脑子才清明起来。
舒甜以前的班主任是个脾气暴躁又特别能说的选手,每次新学期的时候事情多,屁大点事儿她都能用三四种方式来表达,再加上嗓门大,听她说话简直是一种精神污染。
马东立不。
马东立很少谈及学校那些个规定,他就是例行公事一样念一下,没了,不会有任何拓展,也不会说什么“假如你们不听老师的就xx”这样的话。
相比详细解释学校的规定,马东立更喜欢精神层面的说教,笑眯眯往讲台上一坐,舒甜总觉得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说出什么人生哲理来。
马东立的口才也不错,发完课本之后,一节班会课不知不觉就在他的人生哲理下过去了,下午剩下的两节又是交给他们自己安排。
身后立马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哟,又自习,诶刘然来吃把鸡,我叫译哥一块儿。闻人一声音激动道。
“好嘞。”他同桌回。
舒甜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多么乖的好学生,但是在课堂上明目张胆打游戏这种事儿她还是不太想干。
下一秒,舒甜听到鞋子碰到凳子腿儿的声音。
是身边的凳子发出的动静。
舒甜往右下方一看,果然。
刚才说话的闻人一踢了两下江译的凳子,上身往前,拉近跟江译的距离,他压低声音道:“译哥——来刺激战场啊,带我俩吃把鸡!”
“不来。”江译头也没回。
“……”
闻人一被拒绝,又磨了一会儿,但江译自始至终态度都没变,坚定不移就是不玩。
闻人一不死心,“那你这节课要干什么?还有下节课?你要睡觉?”
舒甜也挺好奇江译会说什么,于是又把视线从闻人一脸上移到同桌脸上。
同桌上身半靠在桌子旁边的墙上,动作散漫地回过头跟闻人一对视一眼,眼睫垂着,唇角撇了一下,不耐烦的样子。
同桌说:“我要看书。”然后就把身子转了回来。
闻人一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
舒甜听见他极度不可思议的语调:“你是说刚发的书?”
“不是,课都还没上呢你看什么课本???”
舒甜很想替他回答,没上课也可以看课本,这操作非常正常,还有个专有名词。
江译的姿势都懒得变,眼风都没给身后的人一个,说出了那个专有名词:“——预习。”
闻人一:“………”
自从江译让他在舒妹妹面前扯谎开始,闻人一就觉得不对劲了。
最近学习学上瘾了是怎么着?
瞎几把说了个理想还真以为自己热爱学习了?
他现在要是跟高二那群玩的好的说一句“译哥在预习”,他们能把他给送精神病院去。
“不打拉倒,”闻人一哼了声,“不就是嫌我们菜么,扯他妈什么破理由,还预习……”他戳了戳自己同桌,“诶,刘然咱俩来双排。”
“……”
江译眼风都没给闻人一,慢悠悠转过身,修长白皙的手在一摞新书里边儿挑了本地理。
……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马东立没下过讲台来下面检查,不知道别的人都在干什么,反正舒甜和她同桌两人整整预习了一节课。
其实最开始,舒甜也觉得江译是找了个理由不想跟闻人一打游戏,才那么说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整节课,他居然真的在看新发下来的课本——而且并不是乱看的那种,她有观察过,江译翻书的速度都不一样,字多的看得久,字少看得快。
弄的她都不好意思画画了,没多久也开始跟着看课本。
舒甜觉得假如自己是地理老师,应该会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不管因为什么,不学无术的少年扛把子放下了屠刀,并拿起课本,开始预习。
七班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打了下课铃,江译说他要出去,舒甜给让了位子。
坐下之后,想了想,她回头敲了敲闻人一的桌子。
“……我问你个事儿啊。”
“问呗。”
“那个,你是不是跟江译哥哥一样大啊?”
“是啊。”
“那……你也是该上高二了?”
其实这件事舒甜从上午见到闻人一就开始好奇了,只不过那时候被发型吸引了注意力忘了问而已。
而且也觉得这么敏感的话题,直接提起来就问“你为什么在读高一啊”好像不太好。
不过仔细想想,闻人一这种特别大大咧咧无厘头满嘴跑火车的性格,能在意才是怪了。
“嗯?”闻人一从手机中抬头看向她,表情还挺无辜:“……因为我重读了啊。”
回答得特别干净利落而迅速。
“……”
什么难过伤心和介意要面子。
他果然是没有那些东西的。
舒甜彻底放了心,整个人都转过身,“那——江译哥哥有事没来学校时间久,所以重读高一,你是因为什么啊?”
“什么?谁有什么事?”可能是因为兴奋,舒甜的语速有点快,闻人一没怎么听清她前面说的话。
“啊。”舒甜两三句概括了一下,说江译因为太久没来学校。
没想到面前的人突然一脸古怪。
“你不知道吗?我俩为什么重读?”
“……”
我、俩?
舒甜一愣,她知道江译的,所以点了点头说:“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呀。”
闻人一皱着眉想了半天,似乎是在回忆,半晌才说,“我也知道译哥走了那一个多月啊,七中那帮兔崽子找上来咬不是译哥不在我也不可能挂彩——”闻人一的声调突然拔高,又骤然低下来:“不好意思跑题了,咳,就是译哥因为他哥江言嘛,我知道,但是他回来参加期末考了啊,我俩在一个考场来着。”
“……”
嗯?
舒甜仔仔细细想了一下,江译当时说的是——
他没参加期末考啊……
闻人一把手机锁了屏放进桌肚里,兴致勃勃先喝了口水润嗓子。
“嗨,这其实没啥的,我一点儿不嫌丢脸,”闻人一捋了捋头发,笑得没心没肺:“咱们学校管得其实比一中他们宽松多了,就是纪律什么的这方面,但是吧——”
“成绩管得是真严。”
“……”
舒甜看到江译刚好在这时候从外面回来,高高的身影很显眼。
舒甜是对着后门的方向,闻人一对着她,背对着门,什么也不知道,她刚想打声招呼,又被闻人一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高一俩学期的平均分,有四门不及格就得留级。”
“我跟译哥还挺可惜的,唉,”闻人一长叹了口气,表情也深沉了点:“我们俩,不及格的刚好四门。”
“………”
嗯???
这会功夫,江译刚好走到闻人一身后。
“你不知道,有一门,地理还是物理的我也不记得了,最后算平均的时候我就差一分,译哥差零点五。”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太他妈可惜了啊操。”闻人一揪着头发咬牙切齿道。
“……………”
舒甜:?
舒甜:“………”
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在开玩笑的样子,真实到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多听了一个“不”字。
马东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不管是语速还是语调都很催眠,闻人一和刘然的游戏术语一个一个往外蹦,他们俩手机点在屏幕上的声音她都听得见。
她又不聋,怎么可能听错?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舒甜也不想问了,随口“哦”了一声,收回视线重新看课本。
第三节是化学。
化学老师抱着作业本进教室的时候,底下同学一片叫声。
“老师你批作业也太快了吧?”
“就是啊老师,您不累吗?批慢点儿,我们不急啊!”
“……”
化学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说话干脆利落,讲课风格也是,她拿着教杆敲了敲讲台边,“行了行了别吆喝!”
等差不多安静下来,她叫了课代表名字,让把作业本发下去。
“这次题这么简单,我批起来也很快,大部分人全对,少部分错一两道的,”化学老师顿了顿,视线飘到后排几个人身上,“就是有一个人,十题错了九题,我都佩服你。”
还没上课,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就开始笑,舒甜立马把错了九题的人给对号入座了。
“……”
她帮江译给改了作业。
——但好像把闻人一给忘了。
那现在,全班唯一一个十题错九题的人——
舒甜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闻人一特别有标志性的嗓音带着笑说,“十道错九道,卧槽牛啊,真不知道哪个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甜:“………”
中午放学,闻人一去了趟厕所,再回到教室的时候,除了江译空无一人。
江大佬是斜侧着坐的,跟平时上课差不多,倚着墙的姿势,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是横过来的。
肯定不是吃鸡就是农药。
闻人一放轻脚步走近,却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界面。
他又走到舒甜桌边,离得更近了看——
粉了吧唧的,花里胡哨的,什么玩意儿啊。
屏幕正上方显示【请输入您喜欢的昵称~】
江大佬修长的手指敲键盘:jy
【抱歉哟~该昵称已被注册,请您再想一个~】
“……”
闻人一忍不住吐槽:“这他妈什么弱智游戏啊?译哥你喜欢这种画风的?还波浪线?”
江译没理。
他接着敲键盘:江译
【抱歉哟~该昵称已被注册,请您再想一个~】
“诶呀,”闻人一看着着急,一把把他手机夺过来,咔咔打上字,点了确认——
【恭喜,昵称生效~】
“ojbk了,给。”闻人一把手机重新还给他,江译接过来问,“你打了什么?”
“我打了——”本来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哇天呐!里面是江译!啊啊啊啊啊你快回来看!”
“真的假的……这都几点了他还——啊啊居然真的是!”
“喂你小点声……!”
“……”
被打断的闻人一心道你们都快喊破喉咙了,还知道小点声呢。
后门开着,他们这里离后门最近,外面的声音轻而易举就能听到。
闻人一听完第一句就明白了,对着江译扬扬下巴:“你迷妹,啧啧啧,”他撇了撇嘴,“咱就算留级魅力也还是这么大啊。”
“话真多,”江译没接话,把手机锁屏起身,“去吃饭。”
闻人一直接身子后仰,跟门外那俩女生对上视线,“喂——江译真在呢,进来玩玩儿?”
可能是没想到会被人听见,两个女生瞬间羞红了脸,摆了摆手就跑走了,闻人一又兴致缺缺地把上半身收回来,重新支着胳膊在舒甜的桌子上。
没想到正对上江大佬黑沉沉的视线,锋利有如实质:“你他妈是不是欠?”
“……”
闻人一开始转移话题:“啊,我觉得吧,那俩女生不咋好看。”
“……”
“嗯,反正是没有舒甜妹——咳,跟舒甜比是差远了。”
闻人一观察到他说完这句话,大佬的脸色好看了点儿。
两人并肩出了教室门,往食堂的方向走,闻人一打算继续夸,“我第一次见舒甜,就觉得这小姑娘太他妈好看了,她着亏的是在女校,初中要是在咱们学校,绝逼是那种引起腥风血雨的妹子。”
“……”
他没意识到身边的人低气压开始弥漫,越说越来劲,“译哥你不跟我一个宿舍,你不知道啊,舒甜座位不是靠后么,咱班后边儿那群男的整天在宿舍里讨论女生,她被提名次数最多,从脸夸到腿,我看你妹妹八成马上就要被抢——”
“闻人一。”一直没出声的江译突然打断他。
闻人一卡顿了一下,茫然道:“……啊?”
“闭嘴会不会?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
妹控,不是夸妹妹会开心吗?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
闻人一如江大佬所愿安静如鸡了一路。
到食堂,打完饭找了座,拿起筷子刚准备开吃——
“闻人一。”江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他抬头看过去。
江译眉眼神情发冷,语气凉凉的,带着威胁:“你宿舍那两个男生,叫什么。”
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老子要去会会他们”。
闻人一:“………”
今天江父江母回家,还有江言。
江译中午没在宿舍,骑车到家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主界面。
想了很久,还是戳开那个[我与四个校草不得不谈的恋爱]。
其实他下载了三天了,只是看着那个油腻的图标,还没碰过。
今天,闻人一被叫走之后,他上网搜了搜这个游戏的评价。
在一大堆女生“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xx我爱他一辈子”的评论里,居然被他看到两个异类。
“我是男的……被我们班女生安利了游戏,我是来学撩妹的。”
“不少人都说这游戏可以学撩妹,玩了之后我信了。里面的霸道情话大家可以学一下,剧情虽然夸张,也不是不可用,祝好。”
……
论好的游戏评价对游戏的作用有多大。
看到那两条看起来就很真的评论,他坚决不玩的心就这么散了。
游戏界面加载中的时候,四个男人的脸填满屏幕,除了发型和衣服明明都长得一模一样。
强忍着关掉它的欲.望,加载成功后,江译看到的是和刚才注册的时候截然不同的画面。
游戏特效做得不错,樱花瓣呈动态状往下飘,刚才出现过的四个男人再次现身。
一个推眼镜,穿着白衬衫,
一个叼着烟,黄头发戴耳钉,
一个穿着运动服,头上绑了个发带,
一个穿着西装,身后背景是别墅和劳斯莱斯。
【亲爱的江译爸爸,库里斯汀金莉丝学院欢迎您】
系统提示:【江译爸爸,请选择您的初始理想型,该选项将会影响今后的游戏旅程呢~】
江译点了一下屏幕。
一号白衬衫站出来,头上浮现出一个对话框:“你好啊,我叫徐息,是你同班同学,你看的班长,请多多关照,江译爸爸。”
江译:“………???”什么爸爸?
他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系统自动切换。
二号黄头发很拽:“嘁,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么?王麟。我只说一次,听好了你这个女人——江译爸爸,不要招惹我。”
江译:“…………”
……这他妈是之前取的那个昵称么。
三号蹦跳着出场:“嘿美女!你好呀!我是席连,我知道你的名字,江译爸爸是吧?走啊江译爸爸,带你打球去!”
江译:“……………”
这他妈的。
四号特效最多,从劳斯莱斯上下了车,身上还飘花瓣:“我的名字想必不用介绍你也知道了,皇甫元,皇甫集团继承人——”
画面一停。
系统自动给放大了男人的脸,而且还是个动画版。
“来了,就逃不掉了,”男人邪魅一笑,口型也跟着变化:“——江译爸爸。”
江译:“………………………”
操了。
深夜。
万籁俱静。
房间内墙壁雪白,灯光昏黄,米色窗帘半拉,窗户紧闭,隔绝了室外所有闷热的空气。
电脑桌前坐着的少年长腿弯曲,穿着白短袖,肩膀上搭着一条同色毛巾,头发还滴着水,五官立体眼窝深邃,唇角紧抿。
江译深呼吸了一次。
空调温度调到20度,还是觉得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见了舒甜的关系,跟闻人一他们去了网吧,呆到十一点他就没了打下去的兴趣,提前回了家。
电脑屏幕遮着一层护眼膜,不算太刺眼。
江译登陆问答平台的账号,查自己出门之前的上午提的问题。
提问:【一个女孩,性格好,学习好,家境好,人缘好,很乖。通常情况下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问题详细描述-[展开]
问题有字数限制,所以还得填详细描述。
上面有个红色的数字20 。
也就是已经有二十多条回答了。
他留的悬赏金币应该算不少,被提问的人采纳的回复者就能得到这几百金币。回复数量这么多,应该是这个的缘故。
-热心网友1:【长得帅,有钱。望采纳。】
-热心网友2:【长得很帅,很有钱。望采纳。】
-热心网友3:【同上面两个。话说你给这么高悬赏金额在网上问,不如直接问人家姑娘喜不喜欢你得了,还费这个劲。】
“………”
江译看完差点摔了鼠标。
不是,这都什么玩意?
号称全国最大问答平台就这么敷衍?
他要是能去问他还至于这么浪费时间——
就这答案还有脸说望采纳?
他蹙了蹙眉,又松开。
——算了。
还剩下十几条,说不定有用的在后边。
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接着扫答案。
这一页往下的基本都在瞎扯,页面再往下滑,他被一条最长的回复给吸引了注意力。
-匿名用户12:【这位大兄弟,看在你这么高悬赏金额的份上,我就多打点儿字给你解惑吧。
追女孩是一门大学问。首先,我不同意楼上所有人的观点,不要以为脸和钱就是全部,我跟你讲,现在的女孩儿没那么肤浅了,尤其是你说的那种小女生,更是!
你想啊,她自己那么优秀,钱她没有吗?她有。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