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洛襄回想着这个关键词,某些记忆的片段如潮水般流回了他的大脑中。
昨晚,君歌说要预祝他转正顺利通过,他自己也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因此两人出去到学校附近的面馆小撮了一顿,没有喝酒,第二天还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呢。分别后他沿着和平时不同的路走回家,途中……
被一辆面包车从身上碾过。
而且还碾了两次。
一般来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吧?一部都市小说,主角都死了还看个毛毛?
但是并没有。洛襄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好像去了一个被浓雾包裹着的地方,被人敬了一碗茶水,还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姐姐……小姐姐的领口开得有点低,俯身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的——
咳咳,这不是重点。
再然后,他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一片墓地里,跟着一堆骷髅列队,被一个神经兮兮的女孩点了火当圣女贞德烧着玩,最后他瞅了个机会逃回了家,一觉醒来就到了今天早晨。
“老师,我的机子打不开!”有学生在下面叫。
洛襄歪头瞄了一眼:“你把插头插上。”然后继续想自己的事。
这……应该都是做梦吧?现实中哪可能会发生这么玄而又玄的事?
可是,如果这些片段是假的,那么洛襄就失去了从面馆回家这段路上的记忆。再说玄……难道现在他面对的这件事不玄吗?
洛襄偷偷转个身在墙上,用大拇指在背后的墙壁上按了一下,稍一使力,坚实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窟窿。
背后有学生在窃窃私语,“老师往墙上抹鼻屎呢”。他决定当没听见。
他默默地收回手来。现在他终于相信“武松打虎”和“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这两个故事是真的了。问题是人家武松和鲁智深至少控制得住,他呢?跟人拥抱一下说不定都能抱出个二级残废。
这不是人,这分明是一个怪物。
现在他终于有点理解折原临也对平和岛静雄的执着了。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他只能想到一个。
墓地里的那个会变戏法的女孩,她当时嘀嘀咕咕地往我身上贴了那么多符纸,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仔细想想,今天我骑车一路狂飙到学校,跑上四楼直接进入机房讲课,竟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声,这不正说明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发生变化了吗?
得想个办法去找她,让她把我变成原来的样子。不然以后要有人打我,我不动手就是白挨揍,动了手就要判无期,这谁遭得住?
“老师,网速怎么这么慢啊?”又有学生发问。
洛襄看了一眼他的机器号:“我给你限流了。你们做完练习玩玩游戏我没什么意见,下片儿就过分了。你下个有码的我也没意见,下个有马的就有点超出我的容忍范围了哈。”
学生们哄笑起来。那个发问的学生满脸鄙夷地看着洛襄,心想你跟音乐老师在课堂上公开Play我都没说什么,我下个片儿看你还不自在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片里的内容的?
洛襄好像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一般,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归正题,昨晚那片墓地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当时他从山下打车回家花了四十分钟左右,那座山应该就在兰陵周边,不会太远。
“……北山。”洛襄喃喃念叨着。
北山是一座坟山,因山在兰陵城北而得名,也被称为无名山。现在兰陵城里已经建起了不少墓园,但过去老一辈人物死后一般都会埋进无名山上自己家族划分的墓地里。仔细想想,那个女孩从地底下弄出了那么多骷髅,应该就是早年间没有火化掉的先人遗骨。
……你这个孽造大了,姑娘。
不知道那到底是谁家的坟地,祖宗的骨头棍儿就那么均匀地撒了一地,如果明年风调雨顺,他们家应该能收获不少祖宗。
事不宜迟,今天下午放了学就去那边找找。洛襄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去资产管理部重换了一个键盘,并且打印了两张纸贴在桌面上盖住了那两个掌印。左边的纸上印着机房的课程表,右边的纸上印着各班级人数。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一张纸就能搞定的事他非要打两页,洛襄就回他四个字:“有钱!任性!”
……虽然用的是学校的免费打印服务。
如果不是顾及到转正第一天就旷课影响不好,洛襄连今天下午的课都不打算上了。三中一天有十节课程,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晚上还有三节晚自习,一直到十点才能结束。洛襄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到那个时候,身为微机教师,他并不需要在晚自习值班,今天他有四节课,下午第二节上完就结束了。
他把机房门一锁,这便跑出校门打了辆车往坟山而去。司机师傅好心提醒他,万圣节上个月就已经过了,他连理都没理。
这会儿路上车来车往的,不像昨天夜里。司机哪怕开着辆迈巴赫都飚不起来速度,所幸还没到下班高峰期。洛襄花了一个小时才感到无名山,他一路跑上山,却看了个眼花缭乱。到处都是一样的墓地,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昨晚上的那片坟,更别说那名奇怪的少女了。
他还没法找人问。能怎么问呢?请问您家祖坟昨晚上叫人刨了吗?
洛襄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这辈子没挨过揍,一种这辈子没少挨揍。
现在他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你上自己会跑得那么快了。现在好了,让你欺负人家小女孩瘸腿,遭报应了吧?
但这能怨他吗?一般人谁一晚上经历那么多事情神经会不受点儿影响?像洛襄这样睡一觉就能理清思绪的已经算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物了,你换个人来试试,早就送市立二院躺着去了。
总而言之,山上看来是没那个女孩的影子了。虽然是那么个怪异的女生,但洛襄还是有点难以想象她会在山上过夜。也许她会在山下的无名庄里投宿,不如去那里找人问问。那姑娘穿着打扮那么奇特,还跛了一只脚,有人见到的话,印象应该会很深刻才是。
可惜,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他一路下山走到庄里,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见过的。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大概是见洛襄穿着身不算干净的西装,觉得他是个二流子好欺负,便对他说:
“你走热了吧,拿瓶饮料喝?”
“哦……谢谢,不用了。”洛襄报以礼貌的微笑,“老板,我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啊?”
“你买瓶饮料喝,我就告诉你啊。”老板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睛。
“哦……哦!”
洛襄兴奋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最贵的香蕉牛奶,果断给出了二十元钱。老板收下了钱,却并没有找零的意思。洛襄也没有再要,觉得这八成就算是消息费了。
“那……老板,那个女孩子去哪了你知道吗?”
老板摇了摇头:“不知道。”
眼看洛襄脸色发黑,老板却是嘿嘿一笑:“我只说你买瓶饮料喝我就告诉你见没见过,答案就是没见过啊。哈哈哈,饮料一经售出概不退换,这是我们这儿的原则哈。”
过了一分钟,在见识了洛襄用三根手指把他的白瓷烟灰缸搓成粉末的绝活儿之后,老板十分识相地放弃了他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