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奚儿背身站在门口,就像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脑海不停地浮现刚才白晃晃的身影,心口似乎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然后,他就看到玉蔓已经穿好衣裳站在他的面前。
玉蔓还没说话,他倒先开口解释起来:“我见你这么久没出来,我怕你……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毕竟她刚刚流了一裤子的血,由不得他不担心。
玉蔓见他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只熟透的番茄,心里不禁纳闷,他有那么纯洁吗?
竟然也会脸红?
脸红的该不是她吗?
“你……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奚儿伸出白皙的手指弱弱地指了指她胸前饱满的地方,诚实地回答:“奶奶。”
玉蔓羞得面红耳赤,一记耳光掴了过去:“流氓!”
“是你自己不锁门的。”小奚儿十分委屈,眼睛一红,泪珠簌簌地掉了下来。
玉蔓原知此事怪不了他,是她太过匆忙忘记锁门,但是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听他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看到她的“奶奶”,本能地一记耳光就招呼过去了。
如今见他梨花带雨,心中也有一些不忍,柔声斥责:“你虽未成人,但到底是个男孩子,整天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吗?”
“倘若换做旁人,要敢动我一根指头,我顷刻就能叫他去死。可你是我未过门的亲亲好老婆,我又不能还手,心里着实委屈得紧,还不许我哭吗?”
玉蔓无奈,伸手轻轻揩了他的泪痕,小声地道:“好了,此事原是我不对,可是下次你要敲门知道吗?”
“嗯。”
玉蔓携着他冰凉的手走到堂屋,就见羝奴横刀立马地挡在门口,不仅挡了司宫,还把刚刚回家的司老汉挡在门口。
玉蔓真是服了羝奴,此人从小到大脑袋都缺了根筋,只听小奚儿的话,有时就连元老爷和杜夫人都叫不动他。
司老汉一脸无奈地看着羝奴,刚才他看到羝奴轻而易举地就将门口的石磨举了起来,知道此人天生神力,虽是自己家门,却也不敢硬闯。
“爹爹,你回来了!”玉蔓热情地迎了出去。
又瞪着羝奴:“让开!”
羝奴傲娇地扬了下头,拿着鼻孔看她。
玉蔓伸手推他就如蚍蜉撼树,挫败地吐了口气,叫道:“小奚儿,你让羝奴走开!”
小奚儿这才撤去警卫,司老汉走进堂屋朝着小奚儿不停地打躬。
小奚儿坐在堂上不上漆的杂木靠椅上,十分坦然地接受司老汉的礼数。
玉蔓心里暗暗不爽,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小奚儿默默地站了起来,奇怪地看着玉蔓:“怎么了?”
“你懂不懂礼貌?”
“懂。”小奚儿看着玉蔓似乎有些生气,回答的声音也不禁弱了一些。
“你懂个屁,我爹给你见礼你就这么坐着吗?”
“不然呢?”
玉蔓快要气背过去:“还礼!”他要不知礼数也就罢了,小的时候家里请的先生可是没少教他,何况上次见到贺楼老爷的时候他可是恭敬地行过礼的,凭什么到了她爹这儿她爹就要给他行礼?
司老汉忙道:“万万不可!”又向小奚儿打了个拱。
玉蔓急忙制止:“爹爹,你是长辈,别给他行礼,没得折了他的寿!”
又瞪了小奚儿一眼:“还不还礼?”
“是!”小奚儿脆声答道,又恭敬地朝着司老汉作了一揖。
司老汉急忙扶住:“使不得使不得!”
“没什么的,只要玉蔓姐姐喜欢,我还可以给你作揖。”
“不敢不敢!”
司老汉莫名地看着玉蔓,蔓娘到底给这小霸王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小霸王这么听她的话?
“哥儿稍坐,老汉给你煎碗茶。”司老汉扯着玉蔓就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司老汉又轻轻地掩起了门,又压低嗓音:“蔓娘,你怎么和这小魔头扯在一起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玉蔓不能瞒着司老汉,因此低头嗫嚅地说:“爹爹,女儿有事和你商量。”
“何事?”
“我想……我想嫁给香哥儿。”
司老汉愣了半天,又看了女儿半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说道:“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元府既是商又是官,门第有多高你清楚吗?咱们这样的人家,他们又哪里瞧得上?”
又感伤地叹了口气:“为父知你年岁大了,虽有心多留你几年,可是生女不如男,不能常伴膝下,哪里能够耽误你的青春呢?今早我就与你江叔说了,他家的二郎已过及冠之年,尚未娶亲,待会儿就会派媒人来说亲。”
玉蔓知道,司老汉是误会她思嫁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怨。
家里的情况玉蔓再是清楚不过,司老汉年事已高,司宫又是弱智,司老汉生怕自己撒手一去,司宫没人照顾,但倘若不让玉蔓嫁人,似乎又有一些残忍。因此思来想去,就让玉蔓嫁到本乡,好歹未来也能照应司宫。
江叔正是乡社的社长,上次玉蔓被关西夏坊司牢房的时候,他曾出面打通关节带着司老汉探望一次。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经成家立业,次子未娶,两家交好,联姻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司家还有一片梅林,司宫又是弱智,将来左右是要落在玉蔓手里,玉蔓要是嫁到江家,也就等同将梅林带到江家。
如此好处,江家自然不会不允。
“爹爹,我不想嫁给江二哥。”
“你和江二郎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你都十七岁了,爹爹若在留着你,倒叫人说闲话了。”
玉蔓已非从前的玉蔓,她虽占有这一具身体,但是玉蔓从前的事她一点也不清楚,自然也无法感知和江二郎一起长大的情谊。
“爹爹,我若不嫁给香哥儿,他会来找咱们家的麻烦的。”玉蔓无法告诉父亲她想嫁入元家还有更为重要的目的,当然,怕小奚儿闹事也是一个原因。
司老汉想起上次玉蔓被打入牢房的事,至今还有一些后怕,眉头皱成了一朵疙瘩云:“这可如何是好?”
“爹爹,你放心吧,香哥儿不是你表面看得那么坏,他只是年纪小,从小家里惯的,现在他肯听我的话,我有把握管好他。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孝敬你,一起照顾哥哥,其他事你都不要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
女儿已经长大了!
司老汉且喜且悲,没有当过父亲的人,实难体会其中滋味。
他又默默地望着女儿:“蔓娘,纵使香哥儿如今听你的话,可他家里也未必接受你的。”
玉蔓正要说到元老爷器重他的事,就听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有个女人哭爹喊娘地叫了起来:“老花头,救命哇,哎哟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