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儿的张运计总算恢复了知觉,他这一辈子几乎都行走在那条村庄到接天城甚至是到更远的蝴蝶泉的路上,也没有哪位苗族高人贪图他的什么东西而下蛊。依旧虚弱的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几乎是他认知中最为诡异的一件事情,漫天闪烁着雷光,而且这些雷电似乎威胁着不带路就杀了他却一路上都挺和蔼的陈铜雀。
那张布满雷电的网下,有一位浑身衣服赤红如火的年轻人,似乎双方的局面有些焦灼,一句话不对就要动手。
陈铜雀冷笑道:“我们几个只是想要瞧一瞧这片江山的波澜壮阔与温柔恬静,没有心情与你去做那窥人隐私的腌臜事,我劝你最好放弃你心中的小算盘,想要知晓真相就自己动手,再说了,就算我们四人也想要了解其中原委,也不会任你摆布去做那什么探子让你来坐享其成。”
赤衣年轻人有一副与他面容差异巨大的沙哑嗓音,就像是水烟抽多了熏成了独特的烟嗓,并不算太过畏惧笼罩在头顶的雷网,笑着说道:“公子此行接天城可绝不是你口中所言的吃喝玩乐,若非如此,在下也不敢来叨扰公子的雅兴。”
陈铜雀微笑道:“就算不是也没有多大必要答应你这笔损人利己的生意吧,本公子可市侩的紧,没有好处的事情可不做。”
赤衣青年笑着道:“我丁甲乙虽然不是商人,但很明白商人的利益至上,没有一点诚意如何会让公子出十分力?”
陈铜雀嗤笑一声,哈哈笑道:“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目的?还是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肯定会答应你开出的条件。”
丁甲乙摇头道:“我既不知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而且我也不是苗人养的蛊,更不能变成公子肚子里的蛔虫,我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公子肯定不会拒绝我开出的条件,估计也没人会拒绝。”
陈铜雀实在没想明白这个名字有些奇特的家伙哪里来的如此自信,呵呵笑道:“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金山银山能够让我舍不得拒绝?”
丁甲乙仰头望向漫天闪烁雷光的电网,一只手高高举起,虚空用力一握,那张电网仿佛在刹那间就脱离了陈铜雀的操控,甚至他与法宝翠绿葫芦之间都出现了短暂却异常清晰明显的失联,虽然迅速的再次与法宝产生了共鸣,但那一刹那却犹如一根刺悬在心上,让陈铜雀第一次对这个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漫天雷光,仅仅在他的一抓之下,迅速缩小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电球,但其中蕴含的威力却更为巨大,任谁都不会小觑,丁甲乙捏着电球,笑道:“如果我说是以饶你们一命为条件,想来不算过分吧?”
张运计坐在地上,脑袋嗡的一声炸裂,心道:“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品种,怎么到处招惹这些怪物家伙?叫你们威胁我,这下现世报了吧。”这位村长大人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如果陈铜雀他们都没了命,那他有没有好果子吃。
陈铜雀怔了一下,说道:“我们可能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身怀大神通的你都不敢去闯那条维系接天城日常生活的索桥,我们四人就算再小心翼翼也只是送死,反正前后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就这样被你杀死来的轻松,至少有人为我们报仇还能找到仇家是谁。”
丁甲乙一身赤袍飞舞,假装被吓到一般嗤笑道:“既然我要动手,也就不怕报复,大理境内能让我惧怕的人也就那么屈指可数几人而已,我不相信你们几个小家伙还能都认识。”
曲功成啧啧道:“井底之蛙,就算是个陆地神仙也终究鼠目寸光,我劝你还是别在我们身上动歪心思,一身修为来之不易,别眼看着能证得大道了却在我们几个人身上小沟里翻了朦朣大船。”
曲凤来冷哼道:“自己也不过二十多岁,也好意思腆脸说别人年纪轻。”
丁甲乙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有胆量,只不过说大话得有与之相应的实力才行,光靠吓唬恐吓可不是长久之计,我心肠不坏,江湖中总得有你们这些雨后春笋才足够精彩,但我心眼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你们若是冒犯了别人我或许还会帮你们一把,但冒犯了我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黄莺轻轻夹了夹马腹,上前几步,一脸凝重的盯着丁甲乙,恭敬道:“刚才对前辈多有冒犯,我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我爹也不是天下无敌,但好歹也在大理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些名头,出门之前他赐予了我三剑用以保命,前辈就不想见识一下看看你是不是他的对手再动手不迟?”
丁甲乙眉头微皱,抛来被他下蛊的乡野村夫张运计不谈,四人之中气海最是宽广也最是贫瘠的黄莺让他最为上心,不是说黄莺的修为能够对他造成多大的实质伤害,而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气机波动的黄莺是如何将气海拓展的如此宽广,说直白点,就是黄莺的背后到底站着的是哪一路神仙。
此刻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要主动说出她背后站着的是谁,要知道修为越是高深,武学也会逐渐刻上自己的烙印,丁甲乙相信,只需要一剑,他便能准确猜出那个人是谁,他轻笑道:“也好,若是这一剑让我高兴了,搞不好就不为难你们四个小家伙了。”
陈铜雀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家伙倒是聪明,先把话说开,万一遇到个惹不起的硬茬,也要有面子一些。
黄莺跳下骏马,又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前辈当心,由于这三剑是父亲所赐,只要使出了便不受小女子控制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前辈最好还是做好打算。”
丁甲乙神态自若,说道:“无妨,若是仅凭一道剑气都能伤我,那我也就权当买个教训了,丫头你记住,给我的这个教训越大,我放过你们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你最好准备充分点,别到最后浪费了一道保命符不说还不能达到目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黄莺不再说话,默默念动口诀,一瞬间,她的脚下竟然隐隐有阵法光芒闪动,这道阵法直接带起了一股旋风,将黄莺所站那一片吹动的落叶乱舞,她身上的衣襟却犹如生铁雕刻,反而纹丝不动,丁甲乙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气海空旷的黄莺竟然都能将这道剑气的威力发挥到如此地步,那若是换一个不惑境甚至是天命境的宗师来催动这道剑气,又会强悍到何种地步?
丁甲乙心惊的可不仅仅是这道剑气竟然能够浓缩到让一个没有任何武学修为的弱女子随身携带,而是站在黄莺背后浓缩剑气的家伙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剑气未出,而势能吞天。
一个合格的武者,在面对对自己有挑战性的同类时,战斗欲望往往格外强烈,只要没有特殊原因,往往能够发挥出超越自身水平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武学一途没有坐而论道的原因,想要突破桎梏,大抵都在生死一线才才能恍然大悟。
丁甲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合格武夫,而足矣称为武痴,面对原本可以瞬间释放出来剑气却想要追求更大威力而依旧蓄势的黄莺,不自觉的双**叉,想要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嗡。
一道剑鸣声仿佛响彻了整片天空,就连接天城中许多高手都瞬间色变,纷纷越上屋顶,却只能感受到来自东方的一股威压。
城楼上,一位花甲老人手捻棋子,正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落子,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身穿华贵苗衣的白衣女子,这声剑鸣引起的气浪让桌子有了微微颤动,将落在棋盘上的棋子震离了原来的位置,老人面色不变,落子在棋盘之上,手指却悄悄勾走几枚对方的棋子,旋即站起身子,说道:“白凤,要不然先封棋,咱们瞧瞧城外是哪位前辈在战斗,说不定对你我二人的修行会大有裨益。”
白苗族长白凤也没有戳破对面老黑鬼的小心思,只是说道:“这般威力想来至少也是花甲境高手在对战,你老人家或许能瞧出一二,我估计连那些剑气都看不清楚,不过这么大的热闹,岂有不看的道理?”
被白凤在心底腹诽老黑鬼的花甲老人名叫黑贵,能与她在城墙上下棋,老人的身份也就隐隐能够猜出端倪,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城墙前方,不过距离有些远,隐约之间也只能看见几个黑点。
接天城的最高处,能够将四周所有风景都一览无余,火红色的顶峰四周都围绕着亭台楼阁,偏偏那一小片区域上生长了一株极为珍贵的云台树,树下,坐着一位浑身赤裸的女子,身无寸缕但头饰华丽。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珠黑白分明如同包含星空,她扭头朝东方望去,口中喃喃自语,如同念咒。
丁甲乙面色越加凝重,他不能想象为何黄莺身上的气势为何还在继续拔高,周身上下剑气之浓郁如同名剑出世一般,天地之间本就不甚浓郁的灵气几乎尽皆涌入她的眉心,原本毫无生机可言的气海竟然开始如同江海一般肆意澎湃,垂髫境、及冠境、而立境、不惑境、天命境、花甲、古稀,境界竟然还在节节攀升。
天地之间原本晴空万里,此时却隐隐有雷光闪烁,这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雷,与他手中捏着的那一团地雷有些最本质的区别,煌煌天威,有些最根本的不容侵犯。
在黄莺的身前,风起云涌。一道细小的剑气如同鲸吞虎食一般瞬间吸干了方圆二十里内所有的天地灵力,汇聚成一剑。
黄莺发丝舞而衣袂止,一脸认真的说道:“前辈当心了。”
无声无息,那一道晶莹剔透的剑气伴随着她手掌轻轻一推,朝着丁甲乙疾射而去。
丁甲乙手上不断捏决,大笑一声:“来的好。”
张运计坐在地上,心道:“我的个老天爷,这四个人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魔鬼怪?怎么个个都那么变态?”
东北方向,苍鹰堡。
黄万清站在城楼之上,脸色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