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一座小岛上,有一对父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村子里。父亲是个瘸子,只有一只手臂。
可能是因为孩子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个酒鬼,孩子总是被嘲笑欺负。但是孩子被欺负了总是傻傻的笑,因为父亲对他很好,好得甚至有点宠溺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父亲时常带他在海上游玩,坐在家里仅有的渔船甲板上,看着湛蓝的天空。他也不问父亲,他的母亲是谁,去了哪里。看着其他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他也曾羡慕过,但他从未奢求。好像生来就认定没有母亲这个事实,只是直到自己五岁那一年。
那天天气很好,而且那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父亲的生日。和往常一样,父亲单手掌舵往家的方向开去,夕阳拉长了父子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父亲笑着问孩子明天去上学怕不怕,孩子坐在甲板上晃着脚丫告诉父亲不怕。
但是还没有到家,夕阳的余晖变得血红,父亲倒在余晖里。可能是父亲太累了,睡着了吧,在那一刻永远沉眠。也是那一刻,孩子脚下的路开始黯淡无光。
左脸是鬼面,右脸是佛像,是他遮住了自己路上唯一一丝光芒。青锋寒,刀影狂。脚下的路忽明忽暗,青衣拂尘,寒锋破空。他叫天绝,因为他,孩子的路不再只有黑暗。
他问孩子叫什么,孩子看着沉眠的父亲说,我以前叫李郢,现在叫李禹。那是父亲的名字,也是父亲留给孩子最骄傲的东西…
路,还是和以前一样,黯淡无光,充斥着恐惧和未知。李禹浑身浴血,踏在坚实的地板上,血红的足印在身后面绵延。沿路,怪物前仆后继,一个、两个、三个。城池慢慢浮现眼前,他坚信自己不会死,从未怀疑过。因为他是孤魂野鬼,阿鼻地狱来的修罗。
咚!“看来路并没有错!”李禹踏上吊桥,眼睛扫过城池每一处。吊桥下,残肢遍地,血腥弥漫。他似乎在找什么,他不像叶落,绝情只在一念。对于林凡,叶落也可以做到置之不理,甚至交恶。他却不一样,他的命,有一半是林凡救的。叶落对林凡,是佩服。李禹对林凡,是感恩。
这次古墓一行,叶落已经很不耐烦了,是否帮林凡带回玉真蛊还是两说。吊桥上,有叶落留下的印记,桥面上有一点深灰色粉末。弱水河边,其中一个木桩上面,也有细微的痕迹。
唐淼的飞天银梭?唐剡怎么会的?木桩上,一根头发丝的缝隙勾起了李禹的注意。唐剡既是叶落,与唐淼是堂兄弟,据自己所知。飞天银梭在弃族中向来只能一个人学,那是他们家的规矩,唐剡这算是偷学触犯家规了。似是思考一番,抬起手掌将木桩击成粉末,随后继续往里走去。
李禹进入城池倒是觉得奇怪,也没感觉到有任何的危险,杀手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是安全的,这一点让李禹很是费解。照位置来看,这里是古墓最里层,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墓室才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禹早已进入了城池中央。令人惊骇的是,这城池就像一个小镇。宽阔的街道、散落各处的房屋、客栈、酒馆、茶棚…虽然残破不堪,但是依稀可见的是,往昔此处必然繁华。
越靠近主殿,李禹陡然而升的兴奋越是压抑不住,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呼唤着自己。步伐也随着心中的兴奋越来越快!直到主殿前,李禹心中那种兴奋的感觉,渐渐清晰。里面有个东西,是他的!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最自然的感觉。
李禹的手已经按在了大门上,又突然有一种恐惧,我这是怎么了?李禹从父亲死去那一天开始便极少有情绪波动,恐惧更是无稽之谈。眼神一冷,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当天绝让他选择内功心法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掌划破,在地上写了一个魔字。
杀气在身上翻涌,十四年的点滴犹如昨日,长发随着气劲飞扬。杀意几近凝实,大门经不住杀气,变成碎木落了一地。
方琼正在翻看殿中的竹简,上面记载的东西,有些连天殿都未曾记载。自然是受益匪浅,不知不觉已经达到了入定的状态。却在这时,殿外一股暴虐的杀气覆盖在殿内。方琼只觉得背脊冰冷刺骨,打了一个冷颤,连竹简都掉在了地上。
他又怎么了?方琼根本不用去想就已经知道这股杀气是李禹的,一行四人,其他三人的杀气就是全部加起来也没有李禹一人强。回头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眼睛没有焦距,没有感情。只有野性,像是丛林中的野兽。
赤红色的眼瞳巡视着,就像一位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是,曾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突然知道了东西的下落,慌忙紧张的寻找。眼里只有那东西,不论方琼如何叫唤,李禹都像听不见一样。
不知道李禹中了什么邪,脚步发飘,晃晃悠悠的走到殿中的石雕旁边。方琼甚至都以为李禹鬼上身了,怎么叫喊也叫不醒,想想她也只好作罢。如果真是鬼上身,自己也没办法,倒不如看看李禹要干什么。
因为李禹异常的反应,直到现在,方琼才留意观察这个主殿。主殿占地面积至少有两个半篮球场的大小,纵横各三十六丈,主殿边缘陈列两排石雕。每一丈隔开一座石雕,似哭、似笑、似人、似兽。每一座石雕都不同,但是都朝着一个方向。主殿中间,有一座比之其他雕像大了不少的巨大石雕。
那是一头玄虎,高六丈有余,精致威严,栩栩如生。虎嘴里嵌着一只三尺三寸的檀木盒,李禹眼中的就是那个东西,方琼自然也看出来了。看着李禹愈来愈接近石雕,怕附近有什么机关,双手结了一个剑指。莲足如风踏着奇异的步伐,封住李禹腿上、腰际的穴位。
李禹的穴道被封,从喉咙发出不甘的怒吼,他的神智好像被控制了。方琼抓着李禹的手腕,真气顺着筋脉探究源头。只是在半途,突然一股霸道的黑色真气将方琼的真气震出,也在意料之中。李禹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似乎成了一种本能,现在的李禹说不上被控制,但也不能说神智清醒。
而李禹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在自己最深处,不愿触碰,但又无比熟悉的世界。复古泛黄的记忆,夕阳如往日一样鲜红,渔船上的父子坐在一起说着笑。
看到这一幕,李禹如遭雷击,这噩梦般的记忆。纠缠了他太久,久得连父亲的容貌都模糊了,或许也是李禹不敢去想起。
孩子看着天空笑着,笑得很满足,父亲也一样,看着远处唯一没亮灯的瓦屋。一样笑得很开心,很满足。只是,世道是不公的,短暂的欢愉迟早会离去。只是,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夕阳不再美丽,天空也不在蔚蓝,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鲜红如血,暗沉如夜。
刀剑交际的金鸣,带走了孩子一生的色彩,匆促的离开让孩子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直至今日,那半面是鬼半面是佛的人,还悬在自己头上。除了鬼面佛这三个字,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恐惧他。不敢触及残破鲜红的伤口,也恨无用懦弱的自己。
海风带不走刻在心底的血腥味,朝阳驱不散灵魂深处的仇恨。终年如一日的自残,造就如今的自己,但!为什么?唐剡还是要压我一头?为什么他总是笑,而我却总是哭,为什么?
李禹反复的问自己,他的恨,已让他不知置身何处,不知往哪放。最后,他选择定在叶落身上,因为,他讨厌他。他要将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拿回来,那么,就从自己的三弟开始吧!自己讨厌,而又羡慕的三弟!
无心的真气又怎能封住有心的杀气,穴道在顷刻间冲开,杀气以李禹为中心成方圆扩散。方琼只能勉强站在地面上,甚至,动弹不得。是恐惧和死亡的气息,牵制了她。只能看着李禹慢慢接近玄虎石雕,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而天,正是正午,却和夜晚一般黑暗。血红色的太阳?还是月亮?一齐挂在空中,遥遥相对。
第三女神峰深处,久坐入定的老者突然睁开双眼。随后身形慢慢消失,已在天下第一峰之巅。眺望着,“双月同天万鬼行,六道人间又轮回!又一个六百年了,唉…老天啊,这命数,何时才能有个头啊…”
似是故人相约,但凡到了境界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天空。轮回的尽头,又是一个轮回,永不停息。
天山天殿,“家主,小姐和琼阁主都不在。”萧林半跪在地上,心想,小姐和琼阁主回来又有苦吃了。“唉!这是命数,也罢,等她们回来。让她们俩去半步天桥。”萧林浑身一颤,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自己父亲在一旁努嘴,连忙恭敬的答道“是,家主!”
四川,唐门,唐冢落在山峰上,也是望着双月出神。手背上,有一个莲花状的伤口。另一边,不知何处,四个中年人坐成一圈。手上各捧着一本没有字的书籍,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只奇怪的木镖。镖刃,呈莲花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