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1 / 1)

玄绫的背上撞上了柔软之物,炙热滚烫,女子的馨香混着药味刹那间钻入了她的鼻腔。腰肢上双手环绕,嬴荧玉从后面将她抱了个满怀。

赤/裸的身体相触,激得皮肤上都浮起了一层颤栗。腰肢与小腹隔着热水若有似无地触碰。玄绫看不见嬴荧玉,五感却变得异常敏锐。

她的脑子里有一根弦,铿的一声断裂了。

这哪是妹妹般的抱抱。

嬴荧玉的头靠在她的肩窝里,脑子却愈发清楚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从脚尖到心脏之间的酥麻,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之前或许只是害羞,那此刻知悉自己的心意之后,则变成了羞耻。

她想要对玄绫做些令人羞耻的事情。

嬴荧玉低下头,香唇滑过肩窝附近的伤口,怀中的女子原本僵硬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玄绫觉得自己应该要推开嬴荧玉的,可不知为何,身体竟然酥软得很,在那过电一般的敏感之后,她竟然使不上劲。

从未有人如此轻薄自己。这人还是个女子。刚说完的妹妹,反倒像是情趣之话了。玄绫仿佛被人捧在火上,那严冰结成的心慢慢开始融化。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1]

趁现在快及时行乐吧,人生易老转眼八十日偏西。趁现在快及时行乐吧,说不定哪天闭眼进了天堂。

嬴荧玉轻声哼唱了古老的歌谣,语音婉转动听却总有悲伤萦绕。少女的歌声飘渺,像是春天里的燕子飞进了玄绫的心中。随着歌谣,她渐渐地放松下来。嬴荧玉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两人就这么抱着,嬴荧玉唱完了整首歌。她看着那一只在不断地涌出水来的木管,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爱与悲凉。

玄绫似乎被嬴荧玉感染到了,她垂下了眼幕。她不明白,为何嬴荧玉小小年纪能唱出这样的意味。

美好的时光总是白驹过隙,十分短暂。玄绫轻巧地从怀抱里挣脱开,再看向嬴荧玉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女子的眼泪若滚烫的珍珠,一颗颗都掉落在玄绫的心头。

嬴荧玉避开了玄绫询问的目光,露出了令人心疼的笑容。

玄绫这一次没有克制,伸手抹去了嬴荧玉的泪痕,让泪水与这滚烫的池水融为一体。这个妹妹总是能扯动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玄绫没有询问嬴荧玉为何哭,她隐隐地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和自己有关。

这个答案仿佛会破坏她们之间美好的情意,玄绫退却了。

嬴荧玉握住了玄绫落下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玄绫入宫时的场景,离现在还有数月之隔。所以,这一去,一切便如梦似幻。她的温柔和冷漠折磨着嬴荧玉,却让她更加沉溺。

想到此,嬴荧玉就更不想放下玄绫的手。

一场药浴泡哭了嬴荧玉,却打湿了玄绫的心。有一层窗户纸轻飘飘地横亘在两人之间,嬴荧玉害怕戳,玄绫则不让戳。

在那之后,嬴荧玉不知道玄绫心中如何思忖,她似乎有意地避开自己。更糟糕的是,关于墨家的传言没两天就传到了秦宫中。上一世的嬴荧玉对此并不关心,所以没有记忆,没想到,嬴渠梁还没去戎狄,墨家的消息就已经传来了。

墨家巨子墨翟病危,玄姬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明白,这传言是个陷阱。因为玄绫在归秦的路上乔装打扮,一路上想要暗暗结果她性命的人无从分辨,所以让她躲过了这一劫。墨家总院里的巨子令之争日益加剧,那个人急了。他算准了玄绫不可能不顾师恩,不顾她视为生命的墨家,定会排开万难回来,只要在她回来前杀了她,那么一切问题都引刃而解。

嬴荧玉觉得这一天来得太快了。玄绫的身体都没有养好,伤口也不过刚刚结了痂而已。她知道,自己太懦弱,希冀着这一天永远不到来,哪怕玄绫躲着自己,她只要知道玄绫还在这秦宫中在自己的府中便好。

嬴渠梁给了玄绫一对死士一对近卫,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武艺精湛的死忠之士。算是将自己的一半的底牌都摊给了玄绫。嬴荧玉听到的那一刻是震惊的,又或者说是自卑的。

因为,她什么都给不了。

哥哥起码还能为她分忧,护她周全。自己除了能道一声珍重,似乎什么忙都帮不上。他知道,像哥哥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一定会为玄绫考虑完全之策,一国之君能做到此,她明白,嬴渠梁对玄绫的心并不比自己的要少多少。

送她走的那天是一个雪天,连绵的大雪铺天盖地地洒下来,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大雪天留人,大概是老天爷都希望玄绫留下来。

但她义无反顾地上了马,带上了两队人马和在秦宫休养好身体的墨家师兄弟,离开了嬴荧玉和嬴渠梁。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有力地踢他们不能声张,也不能跟去,她和他看着自己心尖儿上的人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要不是地上马蹄的印子,他们甚至都觉得这个清冷动人的女子只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直到嬴荧玉回到自己的寝宫都是恍惚的,她的心似乎跟着那匹骏马一起奔走了,久久不能回神。倒是嬴渠梁很快就投入到了政事之中,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嬴渠梁不似嬴荧玉重生,这一去,危险重重,难道他都不担心玄绫的安危吗?还是男子本就更看得开些。

嬴荧玉想不透彻。但她似乎对权力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以前她偏安一隅,心中除了情爱再无其他,后来被伤透之后,便郁郁寡欢,连身体都没有照料好。如今一别,倒是令她有了别的想法。

她需要忠于自己的人。

第一个想到的是让嬴荧玉有点郁闷。

大雪天的路不好走,即便有马儿也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停。死士听令于嬴渠梁,走得快些,先行一步全数穿上了墨家的长袍,为玄绫等人开路。对于来往于墨家总院的路,玄绫熟只又熟,她脑海中唯一能够埋伏自己的便是一个山坳。

其他地方虽说是深山容易隐藏但是大雪天的一切皆白,太难埋伏,再加上四通八达,一旦散开,根本不可能捉住自己。所以,那人定会选择那个必经的小山坳。

到那个山坳,需要三天的脚程。好在他们都是极为坚韧的人,恶劣的条件下还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赶路。

玄绫和前面的队伍保持着约莫一炷香的路程距离。走了三天,终于,所有人都警惕地到了小山坳。果不其然,接近终点的时候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几人将先行小队当成了玄绫一行人,没想到的是,玄绫从秦皇室搬到了这么好用的救兵。不仅打不过人家,还被活捉了个正着。

玄绫扯下领头之人的面具,心里大抵有了个数。

虽然两人只有点头之交,但玄绫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寅门的师兄介淼。寅门的弟子主武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能耐的,要不然也进不去。他们都是从各国服役于墨家武艺高强之人,吃苦耐劳,身经百战。只不过,介淼太不出众了,玄绫对他几乎没有印象。

对寅门的师兄使用酷刑是没用的,他们的训练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赴汤蹈火,能做到这份上,玄绫只想让他亲眼看着他们的计谋失败。

看到玄绫毫无所动,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介淼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面前女子的践踏。他不懂,为何墨子会想要将巨子令传给玄绫。她不过一介女流,还是墨辩的拥护者,若是她成为了新一任的巨子,寅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没有人会服你的。”介淼啐了一口,挣扎着对玄绫怒吼道,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玄绫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她当然知道并不服众,要男子接受一个女子的领导确实不是易事。但是她看不起介淼这样的人,他伪装得再好,也不过一个蝼蚁小人。

玄绫让一人从他的怀中抽出了一个墨家用来传递信号的物件,燃起了细细的狼烟。他们自有一套系统,一看就能明白。玄绫的举动再一次激怒了介淼,他越是吵嚷,玄绫便越是冷漠。

墨家的把关并不严密,毕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大型学社,就算里面除了再多的武将士大夫,对于诸侯来说,并没有威胁。偶尔也会有村民将养不下去的孩子送上山来,所以并没有太过于防备。

没过多久,山上传来了编钟的声响,是召集所有弟子前往广场的信号。

玄绫猜到了夺权的人,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抬出了病重的墨子,绑着已经被酷刑折磨得没声儿的邓陵子,对着广大的墨家弟子说道,掌门巨子身中剧毒,已无药可医。邓陵子叛变,据查证就是他下的毒。大师兄禽滑厘要为墨子服丧三年,年事已高,玄姬下落不明可能已经死于游侠之手,所以只好将巨子令传给剩下的唯一子门弟子已齿。

下面的弟子谈不上服与不服,只有苦获一人冷冷地站在墨子的身边,眼睛里看着这个年迈的师傅奄奄一息,对已齿的话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变化得太大太快,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特别是寅门的师兄弟们,隐忍着愤怒和不甘。他们掌门师兄是邓陵子。他虽然脾气差,但是对墨子是忠肝义胆,任谁都不相信是他害得墨子。

玄绫在一块巨石后面冷冷地看着。平日里掌管后勤,看起来对谁都憨态可掬,笑脸迎人的已齿竟然是如此奸邪之辈,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而且他真的太没有耐心了。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尸体,就急吼吼地要夺巨子令。玄绫的目光瞥到了邓师兄和墨子,心中戚戚然。

远在宫中的嬴荧玉怎么会知道,虽然自己的举动没有影响结果,却改变了事件发生的过程。上一世,玄绫佯装被抓,设计套出了已齿的阴谋,借助寅门的力量成功地将巨子令收回于自己的手中。现如今,玄绫则借助了嬴渠梁的力量才终于在最后一刻,将已齿的阴谋揭露于众,重新掌握话语权。

嬴荧玉没想到的是,她错以为将情一字埋得极深的嬴渠梁会在去西北之前会亲自到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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