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渐渐有火光亮起,而在此时李西垣也更加看清楚了越姒姜的脸,他有些躲闪的转过脸去避开了越姒姜的目光,他对这人是心有愧疚的,并且唯独对她有如此之在的愧疚。他从来没做过他人的哥哥,也不知道当哥哥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越姒姜是个不同一般的‘女’孩,她果敢坚毅,跟李西垣之前见过的‘女’子很是不同,而最为可贵的是越姒姜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还是跟初见之时那样,没有他意料之中的那么多仇恨跟偏执,这些都不禁让李西垣想着,如果这人真是她妹妹该有多好。可惜了,她的哥哥是陆离,是一个跟她同样倔强又爱憎分明对自己所认同之道格外执着的人。陆离致死也不会跟她相认的,而且中间有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越姒姜也难以再对他叫出‘哥哥’两个字。可惜了,一时间三年前他们共处之时的场景迅速在脑中划过,那时候的越姒姜,李西垣、萧默珩,还有张良……甚至连赵玦,都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忘怀,如果他们真是那般身份那般可共游天下的知己好友该多好。可惜,这就是人之一生,在这短短数十年中有太多不可挽留不可逆转之事,而他们身为凡人也是无可奈何的,即便是嬴政也一样。
“姒姜,收手吧。”思量许久后,李西垣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收手?”
‘蒙’恬‘插’了一句,“李西垣,你什么意思?”
“赵嘉、越姒姜,还有张良,我想对于他们这几年人,大王是想抓活的。”
“哦?”
“‘蒙’将军,当年你也是一起经历了那次咸阳宫一夜的,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蒙’恬沉默了,他看着越姒姜,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你说的有点道理。”
与其杀了她,还不如抓她回去给嬴政处置,就当是泄泄旧恨也好啊,想来这世上还有谁可以在嬴政眼皮子底下逃走呢?
“好,我今天就不杀你。”
越姒姜表现平静,仿佛‘蒙’恬跟李西垣二人的表现正如她所料,“你们想抓了我去嬴政面前示好献媚吗?”
“越公主,留下你的命是我最大的恩慈,你要是不想大可今晚就在这儿‘交’代了。”
“我去。”
李西垣一惊的抬头,“姒姜……”
“我跟你们走,也愿意做你们的俘虏。”
“公主!”身边幸存的将士中起了‘骚’动,连连应道:“公主,你怎么能向他们妥协,我们不是说了宁死也不向他们秦人服软不背叛赵国吗?”
“对阿,公主!”
越姒姜没有解释,开口就对‘蒙’恬说道:“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呵,笑话。”‘蒙’恬笑得狂傲,“你以为自己的命就这么值钱,以为光凭着自己就能换得了他们这些人?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如果我们都投降呢?”
“公主!”
“这是军令,当时出来时你们答应过什么?”
那些人沉默了,的确他们说了会对越姒姜言听计从,全权听她指挥,但这一次她可是让大家向秦人投降啊。
“要是你们都投降,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公主,我们不能投降,虽然能败但是绝不能降,难道你忘了长平之战中秦人是怎么来对待那些俘虏的吗?”
她怎么能忘记,长平一战中赵军被秦人坑杀了四十万,导致赵国国力衰微农耕不兴,赵国从此一蹶不振的。
越姒姜说道:“降是死,不降也是死,但只要是活着,不管活成怎样也总比死了有希望。”
“越公主,你难道还想闹出什么‘乱’子?”
“怎么,‘蒙’将军不敢接下我这个俘虏?”
“笑话。”
“那好,我愿意投降于你,只是因为我想见一个人。”
李西垣笃定说:“你,还想见大王?”
“怎么,你还妄想行刺吗?”
“难道一个阶下囚也能行刺秦王?”
‘蒙’恬不再多想,应了一声之后就答应了。这一场战争秦军伤亡不大,但除越姒姜之外,跟着她的那些赵人大多没有投降,于是也通通毙命当下。对于这一结果越姒姜已经猜到,为君为将者,不论他是成是败,一路行来总是一条白骨累累的路,于她是这样于嬴政于赵嘉、张良也都是这样。当年朝云死后她尚且不懂得什么是战场之上的牺牲,也不明白什么是家国荣辱,她觉得只要自己抱着一颗忠于赵国之心就是对的,可三年前正因为如此才被嬴政所利用。所以,不管这次怎样,她也想再回到嬴政身边去,她想再看看那个人。
此次,张良跟赵嘉两人也不一定能逃过这一劫,如果他们过不了,大家还能在秦军大营聚也是好的,听李西垣的口气,嬴政必然想留着他们三人的‘性’命折辱玩‘弄’,但只要他们还活着,这一些又算什么呢?比起那样已经死去的人又算得上什么?朝云、默珩、杜晋,还有那么多的赵人……他们已经死了,不再感觉到仇恨跟痛苦,那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
越姒姜被囚禁在秦军的行营中,到了第二天正午,他就听到了赵嘉被捕的消息,但是那人并没有被带回大营,而是在当时就‘吻’颈自尽了,回来的只有他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越姒姜看着那人群非但没有回避,而是如‘蒙’恬所愿将赵嘉的头仔仔细细了看了个清楚,将那人死前脸上的每一丝情绪都记在了脑中,这过程中她无悲无喜欢的,表现倒是跟‘蒙’恬所想的很不一样,莫非……是打击太大变得神智都不清楚了?不过,对这种败军之将‘蒙’恬也没很多兴趣,只想着李西垣跟她曾经有些‘交’情更没有多问,李西垣懂了他的意思,是‘蒙’恬放宽于自己。
刻意挑了个夜深的时刻,李西垣才走到了越姒姜被囚禁之处,他在那人身边坐了好一会儿,直等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间才有了第一句话。
“李大人,你是想来看我悲伤难过的样子,然后再故技重施的扮演一个好哥哥好兄长,好‘蒙’骗于我吗?”
“不是。”
“那你是想做什么?”
李西垣叹了一口气,“我来是想告诉你,张良没有死。”
直到这时,越姒姜才回过头来看了李西垣第一眼,但明显对他的话很是怀疑。
“我们没有抓到他,在地道的出口我们只找到了赵嘉。”
越姒姜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子房……难道他已经逃了?不过,以他的本事来看,要自己逃出去不是难事,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闻名天下的高渐离。或许,是高先生想办法让他先走了吧,这样也好。
“你不用担心,他真的没落到我们手里,而‘蒙’恬也没有在附近找到他的下落。”
“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个?”
“我知道,张良对你来说意义非常,从三年前起就是这样,你们两人……似乎格外的投机。”
“那是因为我们都讨厌嬴政。”
对了,他们当时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赵玦,关于他们身份,他伪善的面目,可惜啊,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发现没能揭穿。
“我想,张良他会平安无事的,他……或许会来救你。”
“你们是不是放出了消息,好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这个……”李西垣‘欲’言又止,这正是‘蒙’恬在计划的,而这消息一旦放出去张良也极有可能来秦营救人,“你知道,这是我们惯用的。”
“是啊,我们每每都屡试不爽。”
“其实,当年我……”
“过去的事,李大人还是不要再提起了。”
“我只是想说,那些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是臣子,如果有王命我不得不从,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可我一直是真的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妹妹,我从没有害你之心!”
越姒姜苦涩的笑了笑,“到现在,你还有盘算着怎么利用我吗?我身上难道还有值得你费心的消息?”
“不是,当年之事我的确愧疚,我也不该冒用陆离不该用他的过去来装扮成你的哥哥。”
陆离?越姒姜心下一动,这大概是自己在秦营中唯一所关心所不忍的人了,虽然陆离对她绝情冷漠至极,但他依旧是自己的兄长,是父母到死也嘱咐着要找到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肯定还是跟以前一样,在为嬴政嗜血卖命吧。
“他怎么样?他是不是……也在这军营里?”
看见越姒姜终于来了兴趣,李西垣才说:“他不在,现在应该是在大王身边吧。”
这一话之后,越姒姜也不再说话了。
“姒姜,我,可以放你走?”
“放我?三年前就是你在邯郸城放了我,而那之后又如何了?我情愿被百般折辱的死在这大营中,也不愿意让你来放我。”
“你这又是何苦……”
“李大人,你回去吧。”
“姒姜!”李西垣依然尝试着劝道:“我放你走,这样你跟张良都可以幸免于难,之后你们就隐于这世间,不要再过问这些事了!”
“不可能。”
“姒姜……”
此时,越姒姜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见她这样子李西垣只好会意的走开了。
当下夜深人静,直到此时,越姒姜才隐隐的发出了哭声,她竭力克制着,连嘴角都被咬出了丝丝血痕。
“公子……”她念叨着赵嘉的名字,想起了从小的许多往事,“我一定会给你报仇,一定会让嬴政奉还的!”
一直藏匿在附近的李西垣听到这声音,心中也有了酸涩,这孩子还依旧是跟以前一样,还是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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