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这一昏睡,似是把这些日的瞌睡都给睡足了,直到第二日上午时分才醒来。
阿绣睁开眼睛,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在哪里,感觉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自己,身上也感觉不到凉意,有些舒服地不想起来。
等了一会儿,想抬胳膊站起来,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肩膀处有些酸痛,这才想起,昨夜之事,神智顿时清醒。急忙爬起来,看了一圈周遭的情景。
看还是街道空旷,无人行走,不远处那个烧饼铺子依然混乱不堪。旁边不远处,吴道通的尸体早已经僵硬。阿绣看到死尸,心中有些发憷。
正在在这时,一声惊喜从后面传来:“你......你醒啦!”
阿绣扭头看去,见到狗杂种正在自己的身侧坐着,一张小脸黑乎乎的,但是一双清亮的眼睛惊喜地看着自己。阿绣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仔细去看,才发现竟是前几日自己给狗杂种置办的新衣服,只是如今却是有些破破烂烂,不复原来的样子了。
狗杂种爬到阿绣身侧,说道:“我......我等你很久啦,见你一直睡啊睡,我......我不敢喊你。”
阿绣盯着他的脸问道:“这衣服是你给我披在身上的?”
狗杂种怔怔地点了点头。
阿绣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傻傻的,还挺会关心人。
“你饿不饿,给你饼儿吃。”狗杂种说着伸出递给她一样东西。
阿绣去看,见是一张烧饼,上面还有些灰尘,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狗杂种又说道:“我可一点都没有吃,我等着你一起吃。”说完,呵呵呵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阿绣心中有些感动,不过还是没有接过那张烧饼,又看了看周围情景,问道:“你怎么来开封了,你不是回家了吗?”
狗杂种见阿绣不吃烧饼,自己也不好意思吃,又舍不得仍,只好握着,回道:“我在路上看见我妈妈啦,可是妈妈又不见了,我就一直找啊找,就到这里了。”
阿绣心中惊讶:“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你妈妈的。”
狗杂种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来。对他来说,这大街小巷的都差不多,实在记不清楚在哪里看到过梅芳姑。
阿绣心中叹息一声,看来剧情还是很强大啊。饶了一圈,这小子还是回来了。
阿绣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不由皱眉问道:“你身上是怎么回事?不是给你换了新衣裳了吗?怎么又弄脏了?”
狗杂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些委屈地道:“我的衣服被人扯破啦!”
阿绣不解:“怎么给人扯破拉?”
阿绣这一连串的问题,可让这个笨小子难以一下来回答上来。只是支支吾吾半晌,阿绣才听了个所以然来。
原来是狗杂种在路上看见一个像梅芳姑的人,便一直跟着她叫妈妈,只是那人一直不回头,然后很快就不见了。
狗杂种追丢了人,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糊里糊涂地走到了开封。只是路途中买饼时露财,难免碰到一些坏小子,见他傻傻的样子,便把他的银子骗了过来。
然后见他穿的衣服质地颇好,便又想把他的衣服骗走,只是狗杂种却是死活不肯脱下衣服,那几个小子急了,便一顿拳打脚踢地把他打了一顿,之后扬长而去。
这之后,就是狗杂种又过起了小乞丐的生活,直到遇到阿绣的之前,他已经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阿绣朝着他脸上和身上仔细看去,见果真有些青青紫紫,心中倒是有些怜惜。不有些责备道:“他们抢衣服,给他们就是了,何苦找一顿打?”
“这......这衣服是你给我买的。我......我不怕挨打,妈妈以前就常常打我,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阿绣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由无奈地笑出声来。
狗杂种见阿绣高兴,也跟着傻笑起来。阿绣见他满脸灰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由受到感染,不由与他对着呵呵傻笑起来。
笑了一阵儿,阿绣瞧见旁边有一小锭银子,不由问道:“你不是说银子给人抢跑了吗?怎么这里还有银子?”
狗杂种看了看那锭银子,弯腰把它拿起来,说道:“这是一个穿白衣服的观音娘娘太太给我的。”
阿绣心想,什么叫一个穿白衣服的观音娘娘?难道刚刚又有什么人来过?阿绣心中无解,想是自己昏迷期间,又有人经过这里,见狗杂种可怜给他的。阿绣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满身泥灰,看起来与乞丐也差不多。阿绣自嘲地想,或许人家把我也当成乞丐的妹子啦。
阿绣正想站起来,忽然听到一阵肚子的咕咕叫声,不由朝着狗杂种看去。狗杂种看阿绣看自己,睁着无辜的大眼说道:“是你的肚子在叫。”
这时,恰好肚子咕咕声又起。阿绣发现确实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不由羞得满脸通红,自己可真是平白无故地冤枉人了。这时,一双黑手拿着烧饼递了过来:“你肚子饿了,这儿有饼,你吃吧。”
阿绣怔了一下,不忍拂他好意,便接了过来,见那烧饼颇大,便把它一撕两半,自己留一半,又给狗杂种一半。二人相视一笑,便吃起饼来。
只是阿绣刚咬下第一口,便给硬物硌到了牙,阿绣掰开烧饼,见烧饼里有一个黑黝黝的铁片正露出一角。
阿绣忍住心中惊异,拿出那物,放在眼前细细看。正在揣测这是不是凑巧的就是那人人争夺的玄铁令?忽然听得头顶有人叫道:“四面围住了!”
阿绣听到声音,心中一惊,急忙将那铁片塞到正愣愣地抬头去看来人的狗杂种手里,自己忙低了头,忍住心儿怦怦乱跳。
阿绣用余光扫着屋顶上站着三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背悬长剑,凭着脑海中的记忆,阿绣知道是雪山派的人。然后又听得身后飕飕几声,有四个人靠近过来,分成左右掩将过来。
阿绣将头低地更低。
然后蓦地里又有马蹄声响,一匹飞骑快至,大声叫道:“是雪山派的好朋友么?来到河南,恕安某未曾远迎。”
屋顶山的三个白袍男子同时飞纵下地来,都是手按剑柄。一个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说道:“是金刀安寨主吗?幸会,幸会!”
阿绣听到此人声音,心中又是一动,不由有些紧张。这些白衣人可都是阿绣最为熟悉的师叔伯!这说话的人正是平日里颇为疼爱自己的耿万钟叔叔。现在的阿绣的言行举止已经改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出现在的自己?
阿绣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得周围“叮叮当当”一阵兵器乱响,刀光剑影之间,全身都是凉飕飕的。阿绣感觉到狗杂种紧紧地靠向自己,双手兀自一手拿着半个烧饼,一手拿着那个黑黝黝的铁片,显是吓得不敢有所动作了。
阿绣偷偷伸出手抚了抚狗杂种的手臂,让他不要紧张。
这时候,阿绣忽然又听见马蹄声响,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并肩从西边疾驰而来。白马上骑着的是个白衣女子,若不是鬓边戴了朵红花,腰间又系着一条猩红飘带,几乎便如服丧,红带上挂了一柄白鞘长剑。黑马乘客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衫,腰间系着的长剑也是黑色的剑鞘。
那个黑衣男子朗声叫道:“雪山派众位朋友,安寨主,大家是好朋友,有话好说,不可伤了和气。”这话说得平稳至极,好像没有看见那剑拔弩张的情形。这是个惯于应付场面的人物,阿绣心想。
周围那几人听了,俱都停下刀剑。可是却仍是俱都团团围在阿绣和狗杂种四周。
然后那黑衣男人和那白衣女子忽然俱都同时“咦”了一声。
耳听得那黑衣男人飞身下鞍,走上几步,对着包围圈说道:“小兄弟,你手里拿着的是甚么东西,给我瞧瞧成不成?”阿绣听得出他说话的颤音。
然后其中一个白袍人说道:“石庄主,这是我们先见到的。”
那白衣女子也下马走近,说道:“耿师兄,请你问问这位小兄弟,他脚旁那锭银子,是不是我给的?”阿绣扫了扫脚下不远的银子,原来这银子是这个白衣女子所给,她就是狗杂种口中的观音娘娘了。
刚刚情急之下,阿绣将玄铁令塞到狗杂种手中时,由于动作急躁竟是将狗杂种手中的那锭银子碰掉了,如今那银子正好躺在二人脚边。
刚刚说话的白衣人又继续道:“石夫人,或许是贤伉俪先见到这个小兄弟,但这枚‘玄铁令’呢,却是我们兄弟先见到的了。”
这一句话一出,场上各人面上各异,心中却是一般心思,确定了那黑铁片就是那玄铁令了。阿绣耳边听到那些人齐声说道:“小兄弟,给我!”
阿绣心中一紧,怕他们上来抢,急忙握紧了放在狗杂种胳膊上的手,只待他们一动作吧,便立刻运转捕蝉功带着狗杂种离开。
忽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还是给我!”
然后一个人影闪进圈中,一伸手,便将狗杂种手中的铁片拿了过去。周围响起一阵叫骂声。然后周围各人俱都亮起兵器集中朝那人砍去。
阿绣不由稍微偏头去看,只见一个青袍人周旋在众人之间,叮当、叮当一阵响,那人双手连振,也不知使了甚么手法,众人的兵器俱都给他缴了去。
阿绣心中念头电闪,趁这混乱之际,运起捕蝉功,拉起还在愣神的狗杂种就跑路。
捕蝉功乃是古墓派的上层的轻功身法,经过改良后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轻功了,阿绣一人本可以轻易离开,只是在这么多高手之下,又带着一个人,却是有些困难。
只见一个青衣人影一闪,便挡在阿绣面前,阿绣急忙止步,险些撞上来人。听得那人说道:“小丫头,身法到快,想从老夫的眼皮底下逃走可是没有那么容易。”
阿绣抬眼看去,只见那人青袍短须,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容貌清癯,脸上隐隐有一层青气,昂然而立,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不以为然。
此时,周围各人又围过来,将阿绣、狗杂种和青袍人团团围在中间,这下,阿绣就是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耳听得那个黑衣人突然开口说道:“尊驾莫非便是这玄铁令的主人么?”果然,这人就是谢烟客。
那青袍人嘿嘿一笑,说道:“玄素庄黑白双剑,江湖上都道剑术了得,果然名不虚传。老夫适才以一分力道对付这八位朋友,以九分力道对付贤伉俪,居然仍是夺不下两位手中兵刃。唉,我这‘弹指神通’功夫,‘弹指’是有了,‘神通’二字如何当得?看来非得再下十年苦功不可。”然后便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似是而非地拉起家常来。
阿绣无心去听那些人说些什么,她被人围在中间,心中很是怕雪山派的人认出自己。
这种心理很奇怪,她现在是明明是正牌的阿绣,即使现在被他们认出来,也就是将现在的局势弄得复杂,于自己却是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的心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绣曾经熟悉的人,所以一直怀揣着躲避的心理。
哪怕她早在刚才就已经用地上的黑煤灰把自己的脸抹得黑黑的,就是史小翠现在过来都不一定认出自己,可是心中还是感到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