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眼波转来转去,在他两人面上打转,冷冷的听他两人一搭一档,将话说完,突然娇笑道:【好,这样才像条汉子……】
白堂大喜,忖道:【费兄果然妙计。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口中道:【你既知如此,从今而后,便该莫再目中无人才是。】他胸膛虽然挺得更高,但语气却不知不觉有些软了。
白衣女笑道:【我从今以后,可再也不敢小瞧两位了。】
白堂忍不住喜动颜色,展颜笑道:【好说好说。】
白衣女娇笑道:【两位商量一阵,见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孩,怎会是两位的对手,于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要给我些颜色瞧瞧。这样能软能硬,见机行事的大英雄大豪杰,江湖上倒也少见得很,我怎敢小瞧两位。】她越说笑容越甜,白堂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脸胀得血红,呆呆地怔在那里,方才的得意高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明白这女子话中有话。
白堂冷冷道:【一个妇道人家,说话如此尖刻,行事如此狂傲,也难为你家大人是如何教导出来的。】
白衣女道:【你可是要教训教训我?】
费观道:【不错。你瞧白兄少年英俊,谦恭有礼,就当他好欺负了?哼哼!白兄对人虽然谦恭,但最最瞧不惯的,便是你这种人物。白兄你说是么?】
白堂道:【嗯嗯……咳咳……】
白衣女伸出纤手,拢了拢鬓角,微微笑道:【如此说来,就请动手呀。】
那孩儿一手拉着那白衣少年衣角,一面大声道:【就凭这吃耳光的小子,哪用姑娘你来动手。】
白堂道:【你两人一起上也没关系,反正……】
一张脸始终是阴阳怪气,不动神色的紫虹突然冷笑,截口道:【费观,你可要贫道指点指点你?】
白堂干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紫虹道:【‘甄财神’家资亿万,富甲河北,但数十年来,却没有任何一个黑道朋友敢动他家一两银子,这为的什么,你可知道?】
白堂笑道:【莫非黑道朋友都嫌他家银子已放得发了霉不成?】越说越觉得意,方待放声大笑,但一眼瞧见紫虹铁青的面色,笑声在喉咙里滚了滚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紫虹寒着脸道:【你不是不愿听么?哼哼,你不愿听贫道还是要说的,这只因昔日武林中有不少高人,有的为了避仇,有的为了避祸,都逃到‘甄家’那里,‘甄家’虽然视钱如命,但对这些人却是百依百顺,数十年来,甄家实已成了卧虎藏龙之地。不说别人,就说今日随着三小姐来的这位小朋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你要教训别人,莫要反被别人教训了。】
白堂指着那孩儿道:【道长说的就是她?】
紫虹道:【除她以外,这厅中还有谁是小朋友?】
白堂忍不住放声大笑道:【道长说的就是她?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就凭这小怪物,纵然一生出来就练武功,难道还能强过川中七大高手不成?】
紫虹冷冷道:【你若不信,只管试试。】
白堂道:【自然要试试的。】掳起衣袖,便要动手。
雄狮雷铜突也一卷衣袖,但袖子才卷起,便被刘新轻轻拉住,悄悄道:【雷兄你要做啥?】
雷铜道:【你瞧这厮竟真要与小孩儿动手!哼哼,别人虽然不闻不问,但我雷铜却实在看不上眼了。】
刘新微笑道:【别人不闻不问,还可说是因那位白衣女太狂傲,是以存心要瞧热闹,瞧她到底有多大本事。但是黄老前辈亦是心安理得,袖手旁观,你可知道为了什么?难道他老人家也想瞧热闹不成?】
雷铜皱眉道:【是呀,在下本也有些奇怪……】
刘新悄声道:【只因黄老前辈,已经对那小朋友起了疑心,是以迟迟未曾出声拦阻。】
雷铜大奇道:【她小小年纪,有何可疑之处?】
刘新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总之这位小朋友,必定有许多古怪之处,说不定还是……唉!你等着瞧就知道了。】
雷铜更是不解,喃喃道:【既是如此,我就等吧……】
只见白堂捋了半天衣袖,却未动手,反被费观又拉到一旁.叽叽咕咕,也不知说的什么。再看黄权、紫虹、张天师几人的目光,果然都在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孩儿,目光神色,俱都十分奇怪。
雷铜瞧了那孩儿两眼,暗中也不觉动了疑心,忖道:【这孩子,瞧他最多不过十一二岁,为何说话却这般老气?】
那孩儿只管拉着那白玉少年,白衣少年却是愁眉苦脸。白衣女冷眼瞧了瞧费观,眼波立刻转向白衣少年身上,再也没有离开。
费观将白堂拉到一边,恨声道:【机会来了。】
白堂道:【什么机会?】
费观道:【扬威露脸的机会。难道这你都不懂?快去将那小怪物在三五招之间击倒,也好教那目中无人的丫头瞧瞧你的厉害。】
白堂道:【但……但那只是个孩子,教我如何动手?】
费观冷笑道:【孩子又如何?你听那鬼道人紫虹将她说得那般厉害,你若将她击倒,岂非大大露脸?】
白堂沉吟半晌,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摇头道:【费兄,这次小弟可不再上你的当了。】
费观道:【此话怎讲?】
白堂道:【我若与那孩子动手,胜了自是理所应该,万一败了却是大大丢人,是以你不动手,却来唤我。】
费观冷冷道:【你真的不愿动手?】
白堂笑道:【这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费兄吧。】
费观目光凝注着他,一字字缓缓道:【你可莫要后悔。】
白堂道:【决不后悔。】
费观叹了口气,冷笑道:【不识好歹……】冷笑转过身子,便要上阵了。
白堂呆望着他,面上微笑也渐渐消失,转目又瞧了那位白衣女一眼,突然轻唤道:【费兄,且慢。】
费观头也不回,道:【什么事?】
白堂道:【还……还是让……让小弟出手吧。】
费观道:【不行,你不是决不后悔的么?】
白堂满面干笑,讷讷道:【这……这……费兄只要今天让给小弟动手,来日小弟必定重重送上一份厚礼。】
费观似是考虑许久,方自回转身子,道:【去吧。】
白堂大喜道:【多谢费兄。】纵身一掠而出。
费观望着他背影,轻轻冷笑道:【看来还像个角色,其实却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敬酒不吃,吃罚酒,天生的贱骨头。】
刘新看了眼费观,暗赞:好心计,这费观也不是省油的灯。
白堂纵身掠到大厅中央大声道:【白某今日为了尊敬‘侠客庄’三位前辈,是以剑未带来,但无论谁要来赐教,白某一样以空手奉陪。】
白衣女这才自那白衣少年身上收回目光,摇头笑道:【这小子看来又被姓费的说动了……】
那孩儿将那白衣少年一直拉到白衣女身前,道:【三姐,你看着他,莫要放他走了,我去教训教训那厮。】
白衣女撇了撇嘴冷笑道:【谁要看着他?让他走好了。】说话间却已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勾住了白衣少年的衣袖。
白衣少年轻轻叹道:【到处惹事,何苦来呢?】
白衣女嗔道:【不要你管!你放心,我死了也不要你管。】转过头不去睬他,但勾着他衣袖的两根手指,仍是不肯放下。
只见那孩儿大摇大摆,走到白堂面前,上上下下,瞧了白堂几眼,嘻嘻一笑,道:【打呀,等什么?】
白堂沉声道:【白某本不愿与你交手,但……】
那孩儿道:【打就打,哪用这许多罗嗦。】突然纵身而起,扬起小手一个耳光向白堂刮了过去。这一着毫无巧妙之处,但出手之快,却是笔墨难叙。
白堂幸好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孩子说打就打,是以早已暗中戒备,此刻方自拧身避开,否则不免又要挨上一掌。
那孩儿嘻嘻笑道:【果然有些门道。】口中说话,手里却未闲着,红影闪动间,——双小手,狂风般拍将出去,竟然全不讲招式路数,直似童子无赖打法一般的招式,招式之间,却偏偏瞧不出有丝毫破绽,出手之迫急,更不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
白堂似已失却先机,无法还手,但身形游走闪动于白影之间,身法仍是从容潇洒,教人瞧得心里很是舒服。
【天涯半窟】碧月姥悄悄向雷铜道:【你瞧这孩儿是否古怪?】
雷铜皱眉道:【这样无迹可寻的【云身】,俺端的从未见过。】
碧月姥道:【这正是教人无法猜得出她的武功来历。】
雷铜奇道:【莫非说这孩子也大有来历不成?】
碧月姥道:【没有来历的人,岂能将白堂逼在下风?】
雷铜微微颔首,眉头皱得更紧。过了半晌,碧月姥又自叹道:【这孩子纵不愿使出本门武功,但白堂如此打法,只怕也要落败了。】
雷铜目光凝注,亦自颔首道:【白堂若非如此喜欢装模作样,武功只怕还可更进一层。】
原来白堂自命风流,就连与人动手时,招式也务求潇洒漂亮,难看的招式,他死了也不肯施出。那孩儿三掌拍来,左下方本有空门露出,碧月姥与雷铜俱都瞧在眼里,知道白堂此刻若是躺倒翻滚,至少亦能平反先机。
哪知白堂姿势不够潇洒花俏,竟然不肯使出,反而施出一招毫无用途的【春风拂柳】。
费观连连摇头,冷笑道:【死要漂亮不要命……】但心中仍是极为放心,只因白堂纵难取胜,看来也不致落败。
碧月姥喃喃道:【不知黄老前辈可曾瞧出她的真相。】
转目望去,却见黄歇扶着个满面病容的老人,不知何时已到了黄权身侧,目光也正在随着那孩儿身形打转,又不时与黄权悄悄交换个眼色。
黄权沉声道:【大哥可瞧出来了么?】
病老人刘焉沉吟道:【看来有七成是了。】
雄狮雷铜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
碧月姥叹了口气,道:【你瞧这孩子打来虽无半点招式章法,但出手间却极少露出破绽,若无数十年武功根基,怎敢如此打法?】
雷铜皱眉道:【但……但她最多也不过十来岁年纪……】
碧月姥截口道:【十来岁的孩子怎会有数十年武功根基,除非……她年纪本已不小,只是身子长得矮小而已,至于相貌,道门中可是有好几百种障眼法。】
雷铜喃喃道:【数十年武功根基……身形长得如童子……】心念突然一动,终于想起个人来,脱口道:【是她。】
碧月姥道:【看来有八成是了。】
雷铜动容道:【难怪此人有多年未曾露面,不想她竟是躲在‘甄财神’家里。】他瞧了天法大师一眼,语声压得更低:【不知张天师可曾瞧出了她的来历?若也瞧出来了,只怕……】
碧月姥道:【何止张天师,就是柳如遇、紫虹,若是真都瞧出她的来历,只怕也……】
刘新涉世未深,对这些江湖轶事知之甚少,不免求教王越:【大叔知道她来历?】
王越淡淡看了一眼,道:【还太年轻了。】
话声戛然而顿。
但见张天师魁伟之身形,突然开始移动,沉肃的面容上,泛起一层紫气,一步步往白堂与那孩儿动手处走了过去。
白衣女眼波四转,此刻放声喝道:【快。】
那孩儿方自凌空跃起,听得这一声【快】字,身形陡然一折,双臂微张,凌空翻身,直扑白堂。这一招不但变化精微,内蕴深厚,威力之猛,更是惊人。
黄权耸然变色,失声呼道:【拳崩!】
呼声未了,白堂已自惊呼一声,仆倒在地。但他毕竟是成名人物,身手端的矫健,此刻虽败不乱,【云身?燕翻】,身形方落地面,接连几个翻身,
已滚出数丈开外,接着一跃而起,身上并无伤损,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孩儿,目中满是惊骇之色。
白衣女娇喝道:【走!】一手拉着那白衣少年,一手拉起那孩儿,正待冲将出去,突听一声道号:【无量天尊!】声如洪钟,震人耳鼓。宏亮的道号声中,张天师威猛的身形已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身形宛如山峰般峙立,满身袈裟,无风自动,看来当真是宝相庄严,不怒自威,教人难越雷池一步。
白衣女话也不说,身形一转竟又待自窗口掠出,但人影闪动间,黄歇、紫虹、柳如遇、白堂、费观,五人竟都展动身形,将他三人去路完全挡住,五人俱是面色凝重,隐现怒容。
白衣少年轻叹一声,悄然道:【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明知别人必将瞧出她的来历,还要将她带来这里。】
白衣女幽幽瞧了他一眼,恨声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要找你,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事都敢做。】
两句话功夫,张天师、黄歇等六人已展开身形将白衣女、白衣少年、那孩儿三人团团围在中央。
白衣女面上突又泛起娇笑,道:【各位这是做什么?】
张天师沉声道:【姑娘明知,何苦再问。】
白衣女回首道:【黄二叔,瞧你的客人不放我走啦!在你老人家家里有人欺负我,你老人家不也丢人么?】
黄权瞧了刘焉一眼,自己不敢答话。刘焉目光闪动,一时间竟也未开口。事态显见已是十分严重。
群豪亦都屏息静气,等待着这江湖第一智者回答,只因人人都知道这老人一字千金,说出的话更是永无更改。过了半晌,只听刘焉沉声道:【敝庄建立之基金,多蒙令尊慨捐,侄女要来要去,谁也不得拦阻。】
白衣女暗中松了口气,张天师等人却不禁耸然变色。哪知刘焉语声微顿,瞬即缓缓接道:【但与侄女同来之人,却势必要留在此间,谁也不能带走。】
白衣女眨了眨眼睛,故意指着那白衣少年,笑道:【你老人家说的可是他么?他可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呀?】
刘焉道:【不是。】
白衣女道:【若不是他,便只有这小孩子了。她只是我贴身的小丫头,你老人家要留她下来侍候谁呀?】
刘焉面色一沉,道:【事已至此,姑娘还要玩笑。】
白衣女道:【你老人家说的话,我不懂。】
刘焉冷笑道:【不懂?……黄歇,去将那张告示揭下,让她瞧瞧。】语声未了.黄歇已自飞身而出。
白衣女拉着白衣少年的手掌,已微微有些颤抖,但面上却仍然带着微笑,似是满不在乎。瞬息间黄歇便又纵身而人,手里多了张纸,正与那白衣少年方才揭下的一模一样,只是更为残破陈旧。刘焉伸手接了过来,仰首苦笑道:【这张告示在此间已贴了七年,不想今日终能将它揭下。】
白衣女又自眨了眨眼晴,道:【这是什么?】
刘焉道:【无论你是否真的不知,都不妨拿去瞧瞧。】反手已将那张纸抛在白衣女足下。
白衣女目光回转一眼,拾起了它,道:【你两人也跟着瞧瞧吧。】蹲下身子,将落魄少年与那孩儿俱都拉在一处,凑起了头。
只见告示上写的是:【风萧萧,人称‘白练飞踪’,洛水妖龙,乃昔日‘十魔’之一。自前朝九月辛亥政变后,窦武麾下十魔所存惟此一人而已。只因此人逃入洛水,便已销声匿迹,江湖中无人知其下落。此人年约五十至六十之间,身形时如髫龄童子,时如妙龄少女,白发老妪,变化万千,武功来历不详,平生不使兵刃,亦不施暗器,但轻功绝高,身法奇绝,掌力之阴毒,五斗米龙大师、巫山柳长仙、西凉铁手穆掌等江湖一流高手,俱都丧生此人掌下。十余年前,武林中便风传此人已死于黄河渡口。惟此一年来,凡与此人昔日有仇之人,俱都在寅夜被人寻仇身遭惨死,全家老少无一活口,致死之伤,正是此人独门掌法,至今已有一百四十余人之多,只因此人含眦必报,纵是仇怨极小,她上天入地,亦不肯放过,‘侠客庄’主人本不知凶手是她,曾亲身检视死者伤口,证实无误。据闻此人乃是妖龙所化,幼年时遭遇极惨,曾被人拘于笼中达八年之久,是性情大变,对天下人俱都怀恨在心,尤喜摧残幼童,双手血腥极重,暴行令人发指,若有人能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千两整,绝不食言。侠客庄主人谨启。】
白衣女手中拿着这张告示,却是瞧也未瞧一眼,目光只是在四下悄悄窥望,只见门外八骑士,俱已下马,手牵马缰木立不动。张天师等人,神情更是激动,似是恨不得立时动手,只是碍着【侠客庄】主人,是以强忍着心头悲愤。白衣女目光转来转去,突然偷个空附在白衣少年耳边,耳语道:【今日我和她出不出得去,全在你了。】
白衣少年目光重落在告示上,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可施。】声音白喉间发出,嘴唇却动也不动。
白衣女恨声道:【你不管也要你管!你莫非忘了,是谁救你的性命?你莫非忘了,别人是如何对你的?】
白衣少年长叹一声,闭口不语。
只见白衣女亦自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道:【这位白练飞踪,手段倒真的毒辣得很!】
刘焉沉声道:【姑娘既然知道,如何还要维护于她?】
白衣女瞧了那那孩儿一眼,叹道:【看来他们已将你看作那风萧萧了。】
那孩儿道:【这倒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