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两人,赵构似笑非笑道:“记得某一年冬季围猎时,你的父亲百里封江曾经为了救朕,被一头豹子咬了一口,你们说说,咬在什么部位?”
百里墨染面色微微一惊,伸出右手在耳边摸了摸,然后在纸上写了起来。
“百里墨染”也在纸上写了起来。
两人写完以后,李公公再次取了上去,放到赵构面前。
赵构面色大变,抬头瞪着两人,不知是惊还是怒,抑或两者皆有。
季长歌等人紧张看着赵构,心中猜测那两张纸上的答案是什么。
“这姓温的妖女妖术惑众,给朕拖去午门斩首示众!”赵构突然大声道。
季长歌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处。
“陛下,刀下留人!”
“父皇,刀下留人!”
四个声音同时道。
赵构瞪着眼睛,震惊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季长歌和温祁冉,这两人还情有可原,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曾经的上司,让赵构吃惊的是,连宣王和太子都跑出来替这温七娘求情,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依然一脸平静的小娘子,赵构面色更加冷了几分,难怪她敢一直顶撞朕,原来是仗着有如此多的靠山。
温璟看了宣王和东升一眼,眼中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她而得罪他们父皇。
再看看季长歌和父亲,温璟心下更为之动容,她感激他们,但她不能永远活在他们的庇佑之下,是她选择的路,即使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陛下,所有的尸体皆为温七娘所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后面的审案还需要温七娘陈述,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季长歌接着道。
东升用眼角余光瞥了季长歌一眼,心道,收回成命。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跟父皇说话,看来七娘在斐然心中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构竟然一口答应了,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七娘总算不用死了。
温璟不禁咋舌,这皇上是把人头当萝卜一样砍吧。
温璟走到方亭瑜身边,打了个响指,方亭瑜再次闭上眼睛,温璟把她放到地上,然后轻声道:“方四娘。醒来。”
不消片刻,方亭瑜果然醒了过来,扫了一眼周围,忙又跪了下去。
此时,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皇上。这催眠之术当真神奇,适才这犯妇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微臣所见,这小娘子恐身患隐疾而不自知。”
“崔爱卿所言甚是,若不是朕亲眼所见,实不敢信,天下竟有此奇人怪事。只是,若是他以后再跑出来杀人,再以这个作为借口,岂不是又多一个枉死之人?”赵构看着众人道。
崔远退下,宣王看了他一眼。
方元康见皇帝松了口,忙跪行几步道:“皇上。老臣定然会好好看着小女,不让她出门半步。”
“启禀皇上,以臣女之见,方四娘心结已解,配合方太医的治疗。日后应该不会再犯病,且方四娘杀的都是极恶之人,若不是她,恐还有许多道长死于非命,华清观蒙圣恩多年,岂非败坏皇上名誉,方四娘揭开道观丑恶罪行,不然还不知何时才能铲除那个大魔窟,还望皇上法外开恩。”
温璟不卑不亢道,这番话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皇上的马屁,既然皇上喜欢吹嘘自己多么公正,那就给他公正的机会。
赵构看了一眼温璟,眼神微微眯了起来,这个小娘子的心思,他岂会不知,跟他玩心计显然还嫩了点,但他一点也不生气,他喜欢这种被他一眼看穿的小把戏,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聪明,能够掌控,他最讨厌的一种人是,表面永远一副傻愣愣,却一肚子花花肠子,永远让人看不透的人,比如他的几个儿子,一个个都快成人精了。
“方爱卿,你可保证方四娘日后永不再犯?”赵构道。
“老臣以性命担保,若小女日后再犯,老朽愿以死谢罪。”方元康跪着道。
“好,鉴于方亭瑜患病在身,且功过参半,死罪可免,日后就在方府安心养病吧。”赵构道。
赵构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日后就禁足于方府,等于换个地方软禁,不要指望嫁人了。
方元康一听大喜,忙拉着方亭瑜:“谢主隆恩。”
方亭瑜表现的反而没有方元康那么激动,对于逃过一劫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太高兴。
“阮青莲和陈蓉这两人所犯何罪?”赵构看着阮青莲道。
“启禀陛下,她二人是冯毓秀的爪牙,在冯毓秀的指使下,两人干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具体卷宗里面都有记载,但念在受制于人,忘陛下酌情判决。”季长歌道。
“发配宁古塔永世为奴。”赵构冷冷道。
阮青莲一下瘫倒在地,永世为奴......还不如砍头,给她一个痛快。
这次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谁来给我说说太子的事情?”赵构挑着眉头看着东升。
东升被赵构一瞪,连忙低下头去。
“启禀陛下......”
季长歌刚张嘴,就被赵构打断了。
“那个......”赵构看着温璟道。
“温七娘。”一旁的李公公小声提醒道。
“温七娘,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赵构道。
温璟微微一怔,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准备寻个借口把她杀了么?
季长歌还想说什么,被皇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难道被皇上看出来了?
东升也是心砰砰乱跳,剧情已经不按照原定的剧本上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想要在皇上面前“演戏”犹如与虎谋皮。
“太子殿下的剑出现在......凶杀现场,所以季大人依律把太子殿下拘捕归案,但那证物出现的疑点重重,且太子殿下可以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臣女认为太子殿下实属被人陷害。”温璟说完迅速瞥了季长歌一眼,心中忖道,不知道自己说错没有。
季长歌依然面无表情,赵构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道:“如此说来,是有人陷害允泽,可曾查到是何人?”
温璟脑门上的汗滴落下来,眼角悄悄瞥了一眼宣王,见他面色并无异常,到底应不应该说,如果把连城的事情说出来,那宣王必然受到牵连,方才宣王还替她求了情,如此反将一军,委实不太好,但一想到青柳可能便是连城所杀......即使不是他动的手,也是中了连城下的毒,这口气她便咽不下去。
“回禀陛下,陷害太子之人,正是宣王府的连城。”温璟道。
所有人皆为一惊,目光看向宣王,宣王则一脸百口莫辩的样子。
季长歌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温璟竟然说的如此直白,他原本打算只是稍微“提点”一下皇上,然后让皇上自己查到宣王府,这计划却被搅得一团糟,再看看皇上一脸愤怒的样子,不知道是祸是福......
“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残害手足之事,其中定有误会。”宣王忙跪下万分惶恐道。
皇上最恨的便是兄弟之间尔虞我诈,何况这等腌臜之事,若是查明,恐怕就是入宗人府之时。
“连城可是你府中之人?”赵构看着宣王道。
“是,可是连城他早在半月前便已身受重伤,断无可能跑去千里之外的华清观陷害二哥,儿臣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宣王道。
“嗯。”赵构冷哼一声。
受重伤?温璟心中一愣,那日连城明明还安然无恙,而且以他的身手和头脑,有谁能伤的了他?
片刻后,几名宣王府的侍卫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父皇,您看,连城伤的很重,几名太医日夜看护了这些天,才救回他一条命,这点方院判可以作证。”宣王道。
“是,前段日子王爷派人来说王府有人重伤,微臣便派何太医和周太医出诊,的确伤的很重,五脏六腑均被震裂,当时以为救不活了,不曾想那连城求生意志如此强烈,硬是熬了过来。”方元康感慨道。
赵构点了点头,看来宣王所言非虚。
“启禀陛下,连城的伤必然是在去华清观之后伤的,就在冯观主死后不久,有一日他突然来到臣女的屋内,给臣女的使女下毒,以此胁迫臣女,让臣女把太子殿下的宝剑放到杀人现场作为证物,当时臣女不知那把宝剑是属于太子殿下的,只得把剑暂且收了下来,谁知臣女的使女为了不让臣女为难,便私自带着宝剑走了,后来使女死了,宝剑失踪,再后来,宝剑便出现在杀人现场,能做出此事者,除了连城,臣女想不出第二人,至于他如何受伤,就不得而知了。”温璟道。
赵构看向宣王:“允拓,连城可曾去过华清观?他是因何受的伤?”
“回父皇,连城前些是离开王府,可他跟儿臣说的是,去老家看望年老体弱的父母,儿臣便允了,至于他如何受的伤,儿臣也不知,他回来后便一直昏迷着,还未能说上一句话。”
温璟看着全身缠着布条的连城,满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确是受了重伤,从那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