燊阳宫中,沐阳纤纤静静的坐在软塌上,抬眼望着那个在窗边站了许久的男子,沉默不语,眼神淡淡,没有人知晓她在此刻想些什么。
男子背立而站着,一言不发,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留给沐阳纤纤的侧脸是如此的面无表情,那刚毅的菱角,不怒自威的神情,生生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倨傲及霸气来,让人顿住脚步,不敢前进。
窗外大雪纷飞,轰轰的下着,比之先前宫晏时要大的不少,入眼处尽是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白雪皑皑,朦胧的看不太真切,雾蒙蒙的给人一种身在半空中美不胜收的感觉……
“沐阳纤纤,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哼!你别以为朕不知晓你心底想的是什么?你若还不安分,朕不介意把你在乎的统统都夺走!”他转身,冰冷的语气,不带任何的感情,警告的话语毫不掩饰他的怒气、他的厌恶来。
的确,眼前的女人便是有那样的本事,不动声色的便把人给打发了,让人没有半点的怀疑。就算是怀疑,也会把怀疑的目光扫向那个自以为是的西王妃。
她以为她掌握了沐阳纤纤的把柄,便可以为所欲为的安排她做事。岂知,沐阳纤纤怎是简单的人物,任人揉捏,而不知反抗呢。
南宫逸桃花似地眼眸,深深的望着她——不得不赞叹她的聪慧及机智来。
在这殷朝,论心机手段,这后宫估计没人是她的对手;论聪明才智,她也是顶顶的,无人可比;就连床第之间,她也是极放得开的人,让人愉悦的说不出其滋味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他自是愿意给她皇后的位分,让她位高权重,受人尊重。
也许不仅仅是她的聪明,还有她极其的维护他的地位,一些不方便说的话,她也会心神领会的代劳了,还不要什么赏赐。才会在她入宫不到一年,便给了她皇后的位分,让她高高在上……
十年了,对于如此细心又贴心的皇后,他自是不想废除的。何况,她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放心的很,而他也没有想要废除她的意思。
再说,她身后的势力又不差,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自不会去冒险一试深浅。
此时,若是他估算不错的话,她这般为他轻轻松松的打发柳府的人入宫,应该是为了昊贤。
毕竟昊贤过继给她抚养了,而她也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再拱手让人呢。一旦柳府的人进宫,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们柳府生的孩子给皇后养呢,自然会把抚养权夺回来,让她空欢喜一场。
而他相信,她自是猜到了这样的一种情况,才想着轻描淡写的打发了柳府的小姐,让她们远离淮城,没有机会与她抢昊贤了……
“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事儿?至于安分?臣妾就是太安分才会被你想关禁闭,便关禁闭,还毫无怨言。若不是徐妃告病,臣妾估计还呆在这,不见天日吧。皇上,臣妾不说,并不表示臣妾是傻。柳玥怎么入的大牢,想必皇上不会忘记!”沐阳纤纤一脸的嘲讽,语气恳切中带着怨恨,一字一句说着,精致的妆容下,给人一种别致的美丽,惹人心动,波澜不惊。
虽没有大喊大叫,但也说不上心平气和。明媚的脸上,认真、绝对、鄙夷、嘲讽,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看不清其半点的情绪来。
想着曾经就是因为情意,她爱的有多么的卑微、有多么的没有自我、有多么的明显,所有的事情都以他为中心,无半点的主见。就连哥哥也劝慰她,别这样。
自古帝王无情,别到时候落得郁郁寡欢一生……
她不信,自是忽略了哥哥的忠言。只为了去讨好他,让他看清她的心意。她不知道她到底去做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儿,到底做了多少天理难容的事儿。
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猜忌、怀疑还有无尽的伤害,之后真相大白便是轻描淡写的和她恩爱一番,便此揭过此事。
简直是滑稽、可笑到可怜的地步。而她感觉她就如那小孩一般,随打随骂,之后便是一颗糖,便欢天喜地的忘记先前的疼痛。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打过之后给了糖,便忘记曾经的事情了。
她都记得,铭记于心他的凉薄、他的无情、他的次次怀疑,无法忘怀……
而她,为何这么多年了,没有孩子。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单纯的不愿去想。深怕去调查出这件事和他有关,那她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至此生此世了……
后宫中她是最大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在她的眼皮底下使计,而她还不可知。唯有他,能做到不动声色,能够做的隐晦还不被他人知晓。
呵,她本就在疑惑,他那样一个猜疑心重的人又怎么能突然放心的把后宫之位给她,面对种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
原来,他早已算好一切,对她一直都抱着防备的态度,从未相信她半点。对他曾经的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想想,便觉得寒心……
可她曾经还如此深信他的话语,对他爱的死去活来,迷恋的很,根本无法控制一颗芳心,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沦陷。对他一次次的伤害,总是对自己说,她做的还不够好,下次还得如何如何……
面对他的不信任,只是告诫着自己,以后定要让他相信自己。一次次,反反复复……
她给了他真心实意,而他给了她什么?不信任、怀疑、伤害,甚至是每次的推她出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刁难,而艰难的站了起来,从未关怀过她是否会疼痛、会难受、会害怕……
而她是个女人,她也会累,不能每次都说服自己,是自己的原因。面对毫无回报的感情,她早已看淡了,只是找不到一个理由停止对他的念想。
可如今,她不仅仅看淡他的人,也看淡了他的心。知道他就是那样心狠的一个人,不停的在算计人,不会因谁而有所改变,她该死心了——
而她此时,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年龄,不会期待,不会天真,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在新婚当夜便被他下药,喂了绝子的药,让她终生不孕,连做个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不可谓不残忍,对一个如花的女子,都轻易下得了手,还表面做出一副恩爱的表情……
而她,做了十年的傻瓜,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十年了,她都还看不明白的话,那她就没救了……
十年的时间,她对他不曾撒娇、不曾嚣张跋扈过,就连冷宫的那位都比她过的潇洒惬意,享尽了所有的荣华富贵。可她呢,除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之后,有什么?她自嘲的问着自己,脸上的嘲讽,浅显易懂,晦涩的眼中隐藏着丝丝的泪水……
如今,早已知晓他是那样的一个无情又冰冷,猜疑心又重的人,自己穷其一生也甭想改变他。既然明知是那样的结果,又何苦撞的头破血流方才醒悟,后悔呢。
曾经一再的抱着她定会用真心实意来改变他的心态,哪怕面对他炽热到直接的怀疑时,她只告诫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能打动他。
可如今呢,十年已过,她都没有做到。难道,还要再劝服自己,再多一个十年她就能做到吗?
而她,还有多少的十年可以挥霍,她不知晓。而她已不年轻了,也不想再苦苦的去奢求他的信任、他的爱意了。
毕竟他的信任太过的珍贵,她得不到也不再想要了。至于爱意,他除了爱自己,还能爱上谁?她表示深深的怀疑……
短短的时间,她想过她这十年来的艰辛、痛苦以及傻气,而她不想再这样傻下去了……
若是十年还不能让一个女人醒悟过来的话,她不知道她是有多傻了?
“你是在威胁朕吗?”冷冽的眼神一眯,语气不由得加重。桃花似地的眼眸紧紧的锁住她,深邃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面对她的字字指控,竟无丝毫的动容。
这一幕越加的使着坐在上首的女人,一脸失望的神情。沐阳纤纤,你还在期待什么,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她自问着,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快如闪电,细心如南宫逸都没有发现分毫……
柳玥那天晚上为何会被强留在宫中,南宫离比谁都要清楚、明白。若不是有他的吩咐,借给沐阳纤纤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随意的滞留西王妃的,让南宫熙发怒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他的命令,命令她无论如何,用尽一切也要留住她,他自有安排……
沐阳纤纤才会听命的安排了一出刺杀,让柳玥无法摘干净的,安然离去……果然,她不负众望的,留下她。
可他,给她的是什么?几句简简单单的安抚,便转身离去,没有人知晓面对那样一个伟岸的身影时,她有多么的泪流满面,委屈至极。
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伤痕累累吗?
雪花纷飞,漫天飞舞,白茫茫的一片,宫殿、花园、树木早已被雪笼罩,倒是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冰冷的气息缓缓的从那禁闭的窗缝里吹进来,冰冷刺骨……
屋内静悄悄的,一人沉静,一人眯眼审视,静寂无声。屋内,只有暖炉发出呼呼的声音,炭火滋滋的响着,倒是祥和安宁……
沐阳纤纤浅笑盈盈的笑着,明媚的脸颊在亮如白昼的宫殿内笑的越加的明媚动人,抬手间竟是妩媚、妖娆。一犟一笑,似敲在心间上,让人动容。
红唇轻启,露出白如珍珠的贝齿,一字一句吐字,字字反问道:“威胁?臣妾从小到大,学的是谦让、学的是相夫教子、学的是端庄大气,是女戒,可从未学过威胁二字?此时,陛下说这样的词语不是在让臣妾无地自容吗?是想要让臣妾难以苟活于世吗?至于,臣妾为何会那么说,相信陛下应该知晓才是?”
句句委屈、句句属实,一字一句间,是疑问,也是自嘲。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燊阳宫里,缠绕,回响……
十年来,她不曾有过任何的委屈、抱怨,那是因为她爱眼前的这个男人,甘愿如此,不发表任何的不满言语来。可如今爱已不复存在,她唯有期待其他,可做了这么多,却成了她理所当然,本该去做的事儿,她怎能没有怨言……
可如今,他连她唯一的期待,他都不放过,她不动怒,已是这么多年的脾气便是如此的温和,想改也改不了了……
想要让她从一个端庄娴熟、温和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一个泼妇,那样毫无形象的对骂街头那样把心里的牢骚发出来,说实话,她还真做不到呢。
从小她便隐忍,有多大的脾气,她都能笑容以对,无人知晓她的真情实意来。父母早早的离世,使得她越加的懂事,心思沉静的令人害怕,就连一向懂她的哥哥,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入宫后,她看似无害,实则是在慢慢的渗透人心,掌握各宫的方方面面,做到全面的了解,以便她能全力的掌控,以免出现突发情况,她不能做到知己知彼,方能做到百战百胜。
而她不是没有受过委屈、受过苦,受过阴谋算计的迫害,可结果,她都能一一的化解。她能够如此轻松的在后宫站稳脚跟,还有一席之地,并不表示她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哥哥,为她在朝廷谋划。
若是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哥哥也不会把身家性命耗在她身上,任由她挥霍家族势力,而没有半句的怨言……
说白了,哥哥是在利用她高高在上的后宫地位,而她何不是在利用哥哥在朝中的重用。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利用,她不会怪哥哥,而哥哥亦是明白其中深意的不会计较……
冷眼望着他,就如眼前的男子,他对她只有利用,没有半点的情意。曾经的她,哪怕知晓,但也甘之如饴,不与计较;如今她不想再被利用了,便是威胁了吗??
想到此时,脸上的嘲讽太甚,以至于冷眼望着南宫离脸上的阴晴不定,喜怒难测的神情时,还能巧笑盈盈的笑的出来,无所畏惧。
何况,他威胁的人,还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就能轻易的说出口,让她害怕的同时,难道他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吗?
若是如此,那他还真的是让人害怕的无法言语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红颜冒着被雷劈的精神,终于写完了这么多字,亲们,也该给力呀。若是再打雷,还是别玩了,明天再帮红颜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