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犯病
真气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源自生命的奇异力量,潜藏在每一个人身的经脉窍穴之内。
习武之士,通过精神肉***体的刻苦锻炼,一点点激发潜能,萌生气感,再以种种导引行气之术加以驾驭……成就之高低,便是强将、弱兵之别。
不错,如今尚未出现“气功”、“内功”之名,只是根据各自侧重而称作“吐纳”、“行气”、“布气”、“服气”、“调气”、“导引”,甚至不乏有人唤之为“舞”。
就在雷哲走神之时,场中两个族兄的动作都已慢了下来,出剑劲力不住衰减,终于其中一人一个疏漏,被对手横剑在颈,无奈拱手认输。
雷哲旁观者清,不由暗呼可惜。
无论如何,武者炼出真气之后,比之前的最大优势,正在于气力更为充沛,战斗起来也就更为持久!
这两个族兄固然受年龄和体魄所限,功力尚浅,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气力不济,只因二人不通虚虚实实之法,招招式式运足真气,如此死拼硬耗之下,那点儿丹田之气自然撑不住一时半刻。
“哈哈哈……好!雷陶气势如虹,胜得利落!雷禹死战力竭,虽败犹荣!”
不等首席教习雷力发话,雷辎已抢先高声表扬,“若你二人继续如此勇猛精进,日后成就不输于公子骏!”
“不敢当淄叔夸赞!”
雷陶、雷禹连忙躬身谦逊,然而脸上笑容,眼中狂热斗志,无不表明雷辎的话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
雷力目中闪过一丝怒色,公子骏除了是族中年轻一辈第一人,还是族长之位的第一继承人,雷陶、雷禹明明远逊于当年的公子骏,雷辎如此说辞可谓包藏祸心,既不动声色地分薄公子骏的声望,又挑动雷陶、雷禹二人与公子骏一争长短之心,顺便还让二人对他好感大增,为将来拉拢二人埋下伏笔。
“一石三鸟,好家伙!我若为族长,定要将他收为己用,否则就得辣手除之!”
冷酷的话语在雷哲脑中回荡,“大哲”一如既往的犀利,然而其中透出的勃勃野心,却让雷哲暗自苦笑。
“堂兄雷骏无论才智武功都超人一等,年轻一辈无不信服,更是族长大伯的嫡子,可谓继承族长之位的不二人选,我们这‘吊车尾’与他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当族长?大哲你想多了!”
“桀桀桀……”
“大哲”笑得很是邪异,“厚积才能薄发!我根据《道德经》、《易经》、《黄帝内经》,人体医学,以及前世那些内丹术理论,苦苦钻研而得的独门练气术绝对错不了!只要我们依此修行成功,定可突飞猛进,何惧区区一个雷骏?”
“罢了……既然已经坚持了三年,那再坚持一年半载又何妨?”
雷哲叹了口气,一提起伯父和堂兄,忽然想起一事,转而问道:“他们还在崖顶?”
“大哲”冷哼一声:“早走了!”
“你不早说!”
雷哲抬头瞥了眼崖顶,那对父子的身影果然已经不在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除了“大哲”之外,在场再没人能察觉到那对父子何时登上崖顶,更不知他们何时离去,就连武功不俗的三位教习族叔都不行。
那对父子的武学造诣的确令人心惊!
“大哲”之所以能够发现他们的窥探,并非出于武者超人一筹的感官,而是穿越机缘,那颗紫色光球有限的馈赠之一,更类似于被动性的精神感知……
雷哲对那对父子的感情颇为复杂,堂兄雷骏还好,但族长大伯自从七年前与父亲交恶伊始,对他的态度一反之前的宠溺,而且绝非疏离和怒其不争这般简单,那若有若无的恶意,杀机,连他都隐隐有所察觉,何况更为敏感的“大哲”?
其实他的根骨虽非绝佳,但也算得中人之姿,再加上他二世为人,远比一般少年成熟的心智、丰富的知识、刻苦的修炼,在九岁那年他就已铸就了练成真气的根基,之所以压制修为,除了转修“大哲”独创的练气术之外,更重要的是害怕大伯可能因他的“天才”而对他下黑手!
“外宽内忌,好谋无断,又是一个袁绍型人物……继任族长之位七年还未能完全收拢大权,其能力可见一斑!”
这是“大哲”留心观察数年,给予大伯的最终评价。
时间越久,雷哲越庆幸自己有“大哲”的帮助,否则他不确信自己能够在这个蛮荒时代活到今日。
“什么老爷爷,什么系统,哪及得上我家‘大哲’之万一!”
雷哲眯起双眸,得意地笑。
“那是必须的!”
“大哲”傲娇依旧,同样得意地笑。
恍惚间,两张相似而迥异的笑脸重叠为一。
……
傍晚时分。
众少年乘风踏雪,三五结伴,快步而归。
雷哲踉踉跄跄,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孤身落在后面,可脸上却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倒是未曾料到,今日‘霉运’当头,先后与三个练成真气的族兄交手,虽然全都惨败,精疲力竭,但一次次经受内劲的冲击,刺激,竟让我这一身浑厚气血又凝炼了一分,愈发勃勃欲发……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脐后三寸处,丹田内原本如赫赫长虹般华而不实的灼热感,此刻已沉凝不少,隐约有了一丁点儿沉甸甸的的感觉。
那就像,虚浮摇曳的火焰变成了炽热粘稠的岩浆!
雷哲从未想过,气感只不过是浑身气血凝化出第一缕真气的一种前兆,竟还能产生这种变化!
“先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感,代表的只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
绕过山脊,前方视野豁然开阔,雪皑皑山头连绵远去,直到天际尽头。脚下山脉亦银装素裹,如白龙蛰伏,山上山下房屋罗布,人烟憧憧,使这萧瑟天地多了几分生气。
山曰雷鸣山,人曰雷氏部族。
相传部族并非此地原住民,部族姓氏亦非雷氏,只因祖辈们迁徙途经此地之时,恰逢天降旱雷轰击此山之顶,大地轰鸣,皆以为上天示意,钦赐灵山沃土,不取恐获罪于天,遂在此山安家立寨,繁衍生息,并唤此山曰雷鸣山;
又遵照以地域之名为姓氏的上古习俗,改部族姓氏为雷氏,至今已近四百年矣。
这些本没什么,然而真正让雷哲惊疑的是,雷氏部族法规森严之极,族中少年自幼统一习文修武,每月初十、二十、三十,雷打不动的轮番操练剑术、刀盾、矛戈、弓弩,尽皆章法严明,岁末大考更是优胜劣汰……凡此种种,绝非区区一个蛮荒部族所能创立的规制!
“还有一些蛛丝马迹,也颇为耐人寻味!”
转角处,一座茅庐赫然呈现。
“呼呼……”
炉火将熄,点点火星悠悠飘散,为凛冽寒风掺入些许暖意。
雷哲站在铁匠火炉边,向屋里呼唤:“锭叔,锭叔可在?”
“来了来了!”
铃音先至,布裙荆钗随之飘然出门,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亮动人,十三四岁的姑娘正值由孩童纯真向少女青涩过渡之时,两者兼而有之,别具一番青春风姿。
雷哲即使心不在焉,也不由眼前一亮,她长得并非很漂亮,却很耐看,刚刚开始发育的身条流露出一抹儿窈窕娇俏,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上那与其祖父、父亲一脉相承的沉稳坚韧气质,仿佛随着铁匠庐里日复一日的千锤百炼而沉淀在血脉深处。
她是他有限的朋友之一,从不因他资质愚鲁而蔑视他,二人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是落英啊,锭叔何在?我想顺便取两斤箭镞……”
落英看了看自己沾满白乎乎面粉的双手,原来刚刚她正在揉面,只能不好意思道:“你自己拿吧!”
雷哲笑了笑,绕过淬火的大水缸,走到墙角的木架前,麻利地从摆满的铜铁物件中揽了两把青铜箭镞,转身正要离去,却忽然在水缸边顿了顿。
目光落处,缸里水面如镜,映照出一张稚气未脱,略显儒雅的面庞,然而恍惚间,这张面庞一个扭曲,平和的眼神现出锐利精芒,肤色变得白皙透亮,表情浮现出高高在上的傲然冷峻……
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
一对眼睛闪烁着黑珍珠般引人着迷的幽邃深沉,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邪异的魅力,使人欲罢不能,又心胆俱寒。
“惨了……惨了!我又看见大哲你了,难道幻觉症又犯了?”
雷哲用尽了全部毅力才勉强挪开视线,表面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离去,心里却似炸了锅,惊呼不止。
“不……不会吧!难道是我近来太活跃,令脑神经不堪重负?这里可没有精神病院配发的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
“大哲”极其罕见的慌了神。
不要以为精神病人不害怕自己犯病!
精神分裂症的临床症状复杂多样,可涉及感知觉、思维、情感、意志行为及认知功能等方面,最突出的感知觉障碍是幻觉,包括幻听、幻视、幻嗅、幻味及幻触等,而幻听最为常见。
“如今这时节出现幻视症状,睁目如盲,万一不幸走路坠了崖、打水落了井、切菜剁了手、生火烧了身……”
雷哲想想都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