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迟疑道:“做招聘类型的论坛,为大学生服务。”
陈佳煦道:“你不找工作,倒是想着帮同学找工作,挺有理想。”
他这么说,林鹤听着以为是揶揄,脸色又不好了:“想要实现梦想,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陈佳煦问他:“你们怎么拿到资源?”
林鹤说:“我们分工合作,目前来说先撒网东城,有一个同学专门负责跟企业谈合作,让他们在我们网站发布招聘信息,另外一个跟我做网站功能开发,邀请大学生注册登陆……”
“成效如何?”
林鹤顿住,慢慢道:“我们刚开始做。”
陈佳煦笑:“挺不错的,我也正在做网站。”
林鹤道:“我知道,表舅说了……你做的什么网站?”
“汽车。”
“汽车?”林鹤低声重复。
接着,陈佳煦问他:“你愿不愿意跟你的朋友为我工作?”
林鹤猛地抬头,想也没想,直接说:“不愿意!”
话音落,付鑫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过去给陈公子是你的福分!”
林鹤被打疼了,抬起通红的眼睛瞪向付鑫:“是你的福分吧!你就说让我来跟他聊天,也没说让我为他工作!我不干!”
付鑫要骂时,陈佳煦插道:“林鹤。”
林鹤看着他。
陈佳煦说:“你先别着急拒绝,你可以先看看我做的东西再给我回复。”
……
深夜,陈佳煦闷着喝了半瓶红酒,已经有些醉了。
喝醉酒的人常常都知道自己醉了,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可是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不愿住酒店,执意要回家。付鑫的手下送陈佳煦回家时,他还能清晰地指着方向,歪着身子找身上的钥匙——开门,进去,换鞋子。
一切都做好了,到了屋里,醉意才如猛兽一样扑过来!
房间里,阿夜揣着心事,睡得不稳。
门口有一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她听到陈佳煦进门的声音,紧接着,声音越来越近……
陈佳煦热,脱了身上的t恤,果着上身。
床上的人侧躺着,背门,气息平稳……窗口的月光洒下来,在她身上罩了一层银色。他的身子稍稍前倾,气息贴住阿夜的手臂,一路向下,到她的手上……见那纱布还在,雪白晃眼。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阿夜再也无法装睡,直接跳坐起来,她的动静将摇摇晃晃的陈佳煦惊到,只听“扑通”一声,这人重重坐在了地上——
他没开灯,房间里只有窗口照进来的月光,阿夜的呼吸有些急,还没开口,陈佳煦先说:“你别怕,我没打算碰你。”
他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垂头丧气的样子。
阿夜靠在墙根,身上挂着薄毯,她低声问他:“为什么不去睡觉?”
陈佳煦低着头说:“想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
他低声问她:“阿夜,你讨厌我吗?”
他们彼此静坐,阿夜没有回答他。
静夜晚晚,一只蝉在树上撕心裂肺地叫着,却没办法凭借一虫之力叫醒整个黑夜。
陈佳煦摸了摸口袋,烟盒里还剩一支烟,孤零零的。
他将烟抽出来,烟盒捏扁,揉成了团攥在手掌里。一点火星“哧”得燃气,他的眼睛被点亮,灯火闪烁,被光映着的眉柔和了很多。
“阿夜,你是不是讨厌我?”他再问。
阿夜顿了顿,终于开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你要走的……”
陈佳煦醉了,头脑是沉的,思绪却反而清晰了,他道:“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我不一定就要走。”
阿夜收了腿,看着他:“你要走的。陈佳煦,这里不是能够容纳你的地方。”
陈佳煦深吸了一口烟,烟圈在浓重的夜色中袅袅升起。
“阿夜,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你没办法想象的。”他扬起脸,烟在指尖慢慢燃着。
“当然,在别人看来可能那是天堂——对啊,我祖父是建国功臣,我两个伯父都身居要职,家里从来不缺米面,多得是风光荣耀……我爹妈虽然死的早,可是收养我的姑妈嫁得好啊……那是东城当之无愧的房地产龙头老大,家产数亿计!我自小锦衣玉食算不上,却也是什么都不用管,总有人替你安排好,尤其是我那个姑妈——”
他抬眸,深沉的眸子里搅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那个我最依赖,也最憎恨的人——我长成这个样子,拜她所赐。很多人都可怜我,以为我放弃陈家、余家是好日子过惯了,想找点儿刺激。在他们看来,离开陈迅的我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可是对我来了,那个家才是地狱!我太高兴现在拥有的一切了,这才是我想要的自由……”
陈佳煦扯了扯唇,说:“我真希望能永远像现在这样……”
嘶吼的蝉鸣忽然停下来,静夜更沉,房间里的一点动静都能被放大无数倍,一下一下敲打着阿夜的心口。
她张张口:“……我知道。”
她不是不了解他,相反,她是最先走近他的那个人。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曾经承受的痛苦比他给别人造成的伤害要大很多,因为他的良知还在,所以身体里的住了两个自己,只要有一个占有主导地位,另外一个便会遍体鳞伤。
到头来,都是他在忍受。
陈佳煦听到她说的那这三个字,笑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他道:“阿夜,我也想成为你生命里重要的一个人,驱散你世界里的黑夜,带你体验你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美好……”
阿夜眼眶酸涩,眼泪流了太多,此刻流不出来,却更难过。
声音落,男人低低叹了一口气,头越来越低……
阿夜抱着腿,听着窗外的蝉鸣再次起伏。
陈佳煦的呼吸越来越轻,他睡觉时动静总是很轻,像个孩子。
过了会儿,阿夜轻轻挪过去,在床边蹲下来,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能听到男人的呼吸,轻而缓,极富有节奏。
她抬手,停在男人的头上,缓缓放下来,触碰到他柔软的发。
他没有一丝知觉,靠在那里睡得很熟。
“陈佳煦?”阿夜叫了他的名字,陈佳煦未动,阿夜低叹一声,“你太傻了……”
两只瘦弱的手臂夹在他的腋下,想把他抬起来,地板上凉——可是喝醉酒的人太重了,她根本使不出力气,他也不配合,像块儿石头一样坐在原地。
阿夜摇头,末了,从他的房间里将毯子拿过来盖在他身上,又自己爬上床去……
难眠。
阿夜侧躺着,看着倚在床边沉睡的男人。她问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的她没有经历过那些……未曾因为失手杀父,没有坐过牢……如果……她只是个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人,她该怎么办?
少年时期,感情敏感,哭哭笑笑总是那么容易,长大了,心变得坚硬了,再难有人去动摇,却每一次摇动,都是巨大的……
阿夜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蓝色的光照出一方空间,她翻找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号键按过去——
电话那边“嘟嘟”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听。太晚了,电话那边的人早就休息……
她也只有在深夜,才敢再拨这个号码。
……
清晨的光很透,带着一丝凉爽的气息。
院中的吵闹越来越多,陈佳煦做了一个悠长的梦,醒来却忘记了梦的内容。
头疼……他动了下手臂,身上的毯子落在地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房间的情景,终于清醒了。
昨夜一幕一幕回荡在脑海里,有些记得,有些模糊。他试着扭了下头,房间里静悄悄,空荡荡。
阿夜已经不在。
几点了?他就这么睡了一晚?
陈佳煦还记得是自己脱了上衣,但身上的毯子……是阿夜给他盖的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下。
坐着睡了一晚,浑身上下像跟人打了一架一样,每个关节都透着疲倦。
陈佳煦一边活动了身体,一边出门。看了时间,七点多。窗户外面,那帮老爷子已经支了摊位在下棋。
他去洗手间放水,直接冲了个凉水澡。
出来,阿夜还没回来……
陈佳煦心里没底,虽然记忆中昨晚他没有对阿夜说什么过分的话,可是……喝多了,万一呢?
他特地回了她的房间转一圈,打开抽屉和柜子——幸好,她的东西都还在。
陈佳煦拿着毛巾坐到地上,正游神,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铃声……
源头在枕头下面。
他疑惑,摸过去,拿到一只手机。灰黑色翻盖手机,他见过阿夜拿的。
来电显示了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没有备注,电话对面那人似乎很有耐心,一直未挂。
陈佳煦想了想,轻轻按下接听键——
“喂?”
“喂!”电话那边竟是一个孩子的声音。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