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在你对面那个人是谁?”滕狩云上前问道。
“……是我大姐。”林棉白讷讷道,“但是我和她并不亲近,她前些日子惹怒了父亲,被关了禁闭,今天是偷偷出来找我的。”
“找你?她找你做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林棉白不知道怎么了,面色涨红,不像是恼怒,倒像是羞怯,“我不好说这个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吗?”夏侯净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对林棉白轻而易举地抛出一个炸弹,“我们看见了你大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滕狩云注意到,当夏侯净说到“男人”时,易棉白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就算她不知道夏侯净为什么突然告诉易棉白这些,此时也明智的知道不能去打扰夏侯净。
滕狩云咽下喉中的疑问,继续听着夏侯净和林棉白的对话。
果然不出夏侯净所料,易棉白上钩了,忙不迭地追问道:“什么男人?”
“瘦瘦高高,文质彬彬的男人。”
“不可能!”易棉白尖声否定,“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明明在后山——”
“在后山怎么了?”
易棉白高昂的情绪在夏侯净的追问下,突然迅速降回冰点,她面无表情,扯起嘴角冷笑一声,“你不是朝廷的人,你在骗我。”
眼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夏侯净不欲再多费口舌,他趁林棉白没有防备,迅速打出一道符咒。
电光火石间,一道金光没入林棉白的前额,她的目光突然呆滞,讷讷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滕狩云眼见不对,急忙上前,“怎么回事?”
“别担心,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咒。”夏侯净安抚她,让她放心。
王德躲在英招身后,探头看着,模样令人啼笑皆非。英招伸手把他从身后拎出来,第一次感觉这个胖子还挺逗的,因此也好心的给对方解释,“一个真话符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真话符?用了她就会说真话吗?”
“你看着就是了。”
王德将目光重新投向夏侯净和林棉白所在的方向,他压低呼吸,生怕错过两个人的对话——
夏侯净语气如常:“你是谁。”
林棉白乖巧道:“林家的二小姐,林棉白。”
夏侯净:“你知道和你大姐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吗?”
林棉白:“是岑明,一个贱民。”
夏侯净:“为什么说他是贱民?”
林棉白:“他是被送来我家,要‘处理’的人。”
夏侯净皱了皱眉:“什么是‘处理’?”
林棉白:“杀死。”
夏侯净:“那他和你大姐,又怎么会在一起?”
林棉白果断开口,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利用我大姐,想要逃走。”
滕狩云皱着眉头,仔细地听着林棉白的话里提到的关于岑明的一切:他是一个落魄的书生,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送到林宅。而后因缘巧合,结识了林棉白的大姐,林家的大小姐珍惜书生的才气,也对他动了芳心,两人暗自托付了终身,却在私奔的当夜,被林棉白揭发。
林棉白双眼怔地望着前方,“我告知父亲后,父亲带着家丁,守在山下,将两人逮了个正着。”
滕狩云在一旁听入了迷,追问道:“那个书生后来怎么样了?”
“当即就被乱棍打死了。”林棉白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大姐也被父亲带了回去,说要禁足半年。”
夏侯净:“你怎么知道你姐姐当晚要和书生私奔?”
林棉白:“她亲自给我讲的。”
夏侯净:“那她今天,为什么又偷偷出来找你?”
林棉白:“她说她老梦到岑明,觉得对不起他,求我替她掩护,她好来给岑明上一炷香。”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但滕狩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走到夏侯净身边,问林棉白:“你之前认识岑明吗?”
林棉白平淡的表情突然波动,她的牙齿咯咯作响,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喉咙却不由自主地递出了滕狩云她们想要的答案,“认……识。”
滕狩云刨根问底,“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林棉白的牙齿颤动得更加剧烈,她全身抑制不住地抖动着,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她眉心飞出,在空中烟消云散。林棉白尖叫一声,虚弱地倒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眼睛却是紧闭着。
王德走到滕狩云身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林棉白和那个书生之前认识?”
“因为那幅画啊,你们不会都忘了吧?”滕狩云挠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如果还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岑明是林宅的画师,那么他给林家的两个小姐画像倒也不奇怪。但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还被关在后山,如何能与林家的两个小姐认识呢?”
滕狩云慢吞吞地说着她心里的猜测,“而且还是到了可以给她们画像的程度,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在古代,除了画师,千金小姐会轻易允许别人给自己作画,除非是亲密的人……而且林棉白刚刚的用词很矛盾。”
英招问:“怎么说?”
“她先说,岑明是想利用林家的大小姐逃跑。”滕狩云回忆,“后来,却又改口说两人是私奔。这两个词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利用,是两方中只有一方付出感情。私奔,至少是两情相悦。”夏侯净点头。
滕狩云给了夏侯净一个赞许的眼光,“而且,”她继续说,“林家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对妹妹说她和一个书生的事情?除非姐妹情深,可见姐妹的关系不差。那为什么林棉白后来会去向一家之主告发姐姐要私奔的事情?我猜测是因为嫉妒。”
“因爱生恨吗?”英招摸摸下巴,“可怜姐姐不知道,还来找妹妹帮她。”
王德在一旁弱弱地出声,“那她为什么要带走廖明修呢……”
“具体的原因还不知道,等找到她们再说。”夏侯净示意英招带上林棉白,一行人沿着山间的小路,向山上慢慢走去。
地面上的脚印在夏侯净洒下的荧粉中,尽数显露,直到一片瀑布前才戛然而止。
滕狩云攀着一旁凸出的岩石,探出身子朝下望去,只能看见瀑布撞击水面迸发的水雾。距离瀑布不远站着一个人,正远远地望着他们。
滕狩云失声喊道:“林雨瑶!”
滕狩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雨瑶听见她的呼喊,似乎点了一下头,接着转过身,隐没入密林之中。
滕狩云怔怔地望着林雨瑶渐渐消失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她有预感,她们似乎来到了能破解一切秘密的地方,但纷乱的思绪如同缠绕在一起的毛线球,让人整理半天,也理不出一丝头绪,只能随着心里的直觉,去接近所谓的真相。
她扭身拉住夏侯净,伸手指向瀑布的对岸,“林雨瑶在哪里。”
不用滕狩云多说,夏侯净已经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他将人搂在怀里,说了一声“抓紧”后,双脚腾然离地,升至半空。
滕狩云闭紧双眼,鼻尖被湿润的水汽充满,她猜测她们可能正在越过瀑布。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又过的很慢。她能清楚地听见水声的轰鸣,鸟儿的啼叫和树叶被风拨动的声音,但下一秒,夏侯净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我们到了。”
滕狩云松开环着对方脖子的手,在夏侯净的搀扶下,跳出他的怀抱,英招带着王德和林棉白也过来了,他冲夏侯净抱怨道:“你们又丢下我一个人走。”
回了一个抱歉的微笑,滕狩云拉着夏侯净的手,朝着密林里跑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林雨瑶应该并没有走远,滕狩云焦急地张望着四周。
一道纤细的背影突然闯入她的眼眸,她内心一喜,身体先于大脑,“林雨瑶!”
林雨瑶的脚步蓦然停住,她慢慢回过头,安静地看着滕狩云。
滕狩云松开夏侯净的手,伸手阻止对方跟上来。她轻声迈着脚步,渐渐靠近林雨瑶所在的方向,对方怀里抱着一个木盒,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个。
滕狩云放低音量,柔声问道,“林雨瑶,你去哪里了?怎么会在后山?”
林雨瑶摇了摇头,眼里突然淌下泪来,她跪在地上,将木盒推到滕狩云面前,接着用力地磕了两个头。
“帮……帮我。”
滕狩云不自觉地想要后退,避开林雨瑶的这一跪,却还是不忍的蹲下,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你要我怎么帮你?”
林雨瑶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木盒又朝着滕狩云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收下。
滕狩云无法,只能捡起木盒,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木盒抱在怀里站起来。
林雨瑶也直起了身子,听见滕狩云问她“你还走吗?”时,她摇摇头,柔顺地站到滕狩云身后。
滕狩云了然,“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可别一眨眼又跑得无影无踪,让大家一番好找。
林雨瑶安静地点头,伸手抓住了滕狩云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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